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简导很快就到了摄影棚。
因为周菁画好了妆也换好了衣服, 所以第一个拍的就是她。
周菁的造型其实最具有专业性，但是最具有专业性的反而越没有争议，很快就拍完了。
然后本来第二个就应该轮到林蔓茜了。
但林蔓茜饰演的角色是一个扮相清纯的玉女明星。
所以服化组设计了很多造型，导演都不是很满意，来来回回定了很多次稿，最终还是觉得怎么简单怎么来最合适。
定妆照穿的就是一条简单的白裙子。
吊带的设计, 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肩膀。
林蔓茜本来就很瘦了, 结果演《久卫》的时候, 因为角色设定, 又强迫自己减了四五斤, 整个露出的地方都很纤细。
甚至现在比之前更纤细。
毕竟试镜那天，简译平导演明白地提出还希望她能再瘦一点。
“这个角色是有点偏执的, 有点精神病和抑郁症, 最好就是瘦到让观众觉得稍微不那么正常的状态, 但是又要美，你能明白吗？”
.......明白了。
所以就在大家都处于“每逢佳节胖三斤, 过年回家胖六斤”的哀悼中时, 林蔓茜的体重却一点点在往下掉。
她本来就是那种不太容易胖的体质, 结果这段时间全天就吃一顿早餐，还都是素食, 运动只做有氧, 掉脂肪也掉肌肉。
短短半个月时间, 她的体重就从九十二斤直接降到了八十四斤。
而且她还是个身高一米六七点五的女明星。
胸也不是没有。
夸张一点说, 这半个月来, 方圆老是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就因为节食过度而休克。
不过林蔓茜的底子是真的好，皮肤白，不长痘，两颗泪痣长的恰到好处。
就算身上瘦骨嶙峋，脸颊也微微有些凹陷，导演还不让化妆直接拍素颜，全靠打光。但整个人看过去，依然是美的。
简导站在摄影师旁边，一下子来了灵感，
“江迩，你要笑着哭，明白吗？眼神要狠，要阴暗一点、负面一点，但是笑容要温柔.......眼神再狠一点，眼泪再多一点........”
虽然只是拍个宣传照，但摄影棚里的人其实不少。
按照简导的咖位，根本不可能专门配合某个演员的档期等他来拍，就连饰演男主角的影帝陈宇汉，也是推了一个剪彩仪式，专门过来拍定妆照的。
他本来还在想这个跟自己搭戏的女演员背景是不是大的吓人，居然能让简导放弃一众影后花旦选她做主演。
但是这个定妆照拍下来，心里倒是对她改观不少。
又是哭又是笑，又要温柔又要狠，她的情绪居然表达的非常不错。
而且形象是真的符合。
完全不整容的、非贬义那种清纯白莲花感，眼神却带着一丝天然的倔，仿佛活脱脱一个江迩从剧本里走了出来。
简导比了个OK，林蔓茜从镜头前退下来，就看见陈影帝笑眯眯地给她递了一瓶水，眼神比刚见面时柔和多了。
她接过水，弯弯唇，
“谢谢陈老师。”
她倒不担心陈影帝会和曾经那个副总一样有什么坏心思。
毕竟对方比她足足大了一轮，还是圈内出了名的顾家疼老婆，眼神里没有丝毫阴暗的情绪。
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对方已经有点认可她了。
这让林蔓茜有点兴奋。
毕竟她现在处于一个天上掉下金馅饼的状态下，不了解内情的人都惊讶怀疑，她自己也还有点惶恐，实在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
.
陈宇汉已经上前去拍他自己的部分了。
林蔓茜就走到电脑前，看刚才拍的那几张定妆照。
照片里，女生一袭吊带白裙，长黑发垂到肩胛骨处，脸上无妆亦无瑕，眼神幽黑，凄哀中又带几分绝望和恨意，偏偏唇角弯着，泪水落到笑容最灿烂的弧度上。
真的完全做到了简导的要求。
遮住上半张脸，就是让人心生的温柔。
遮住下半张脸，则是让人微寒的阴暗。
“拍的真好。”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蔓茜转过头，就看见了眉目清朗的少年，正俯着身，挨在她脑袋旁边，好奇地看向电脑屏幕。
手里还举着一个巨大的巧克力冰淇淋，压过来细细碎碎的凛冽寒气。
也不知道是冰淇淋上的，还是他自带的。
“裴一？你怎么过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复试吗？”
少年还在看照片，闻言头也没抬，语气随意，
“考完了啊。”
关注他这场考试很久了的林姐姐顿时有了一种做家长的紧张感，既想问，又怕影响他心情不敢问。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
“那你，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感觉很好。”
......你他妈什么都感觉很好。
林蔓茜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影响的了他的心情的。
所以想了想，又有些好奇，
“那面试的时候，考官都问什么题了？”
“问了我为什么演戏演的好好的，要过来学导演。”
“你怎么答的？”
“我压根儿不明白他们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少年蹙蹙眉，带几分莫名其妙，
“这不就像是，人家问你，你英雄联盟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玩绝地求生——不是一样的吗，能有什么为什么？”
“因为.......好玩啊。绝地求生那么好玩，lol打久了，就想去吃下鸡嘛。”
“是啊，所以我演戏演久了，就想去导一下嘛。既然芹菜饺子也好吃，那我都吃了两年的韭菜饺子了，还不能换个口味吗。”
“所以你是怎么回答老师的？”
“我就这么回答的啊。”
.......
林蔓茜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不会就跟他们说lol和吃鸡吧？不是，那万一有些年纪大不玩游戏的考官听不懂怎么办！”
“是有两个考官没听懂。”
少年扬扬眉，把冰淇淋里的奥利奥一个个捡出来扔掉，漫不经心，
“所以我就又举了芹菜饺子和韭菜饺子的例子嘛。”
“........”
她深吸一口气，
“他们就问了你这一个问题？”
“唔，还问了我喜欢哪个导演，让评价一下。”
“你说了谁呢？”
“我本来是想说斯皮尔伯格的，因为他好像比较好说。但是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蔓茜姐你的话，你说要适当迎合一下考官，所以我就说了现场的导演刘旭杨。”
“那你是怎么评价刘导的？”
“这个还要多亏了蔓茜姐你了，受到你的提示，前一天晚上，我特地打电话给简导咨询了一下，简导对他真是恨铁不成钢，说了一大堆看法，我觉得挺专业的，就把这些看法整合复述了一遍。”
听到“恨铁不成钢”那里，林蔓茜就已经觉得不太对了，但出于信任，她还是抱着一丝微薄希望，
“比如说呢？”
“比如说前奏冗长啊，电影主次不分明啊，蒙太奇手法表现了还不如不表现之类，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
“.......”
裴一看着她沉默的表情，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拍拍她的肩，从容地安慰她，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说完之后，还特地隐晦地提示了他们，这些看法有一半都是受到了简译平导演的影响。”
“.......所以有什么作用吗？”
“暗示他们我也是有后台的人，这些评价都是客观的。警示他们不要因为一己恩怨随意淘汰学生，最起码把我留到第三轮发挥了专业素养再评价。”
“.......”
林蔓茜还抱着最后的希望，
“他们只问了你这两个问题吗？”
“也不止吧，他们还是面试了挺长时间的。”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忍不住就笑起来，弹了弹她的后脑勺，
“放心啦，初试和复试只是刷人，三试四试才是选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而且，我真的考的挺好的。”
一派阳光灿烂，没有丝毫阴霾。
林蔓茜仿佛又看见了她高中时的那个同桌，高考最后一天，考完自选，也是这样阳光灿烂地回来，“我觉得我一定能过七百二。”
然后成绩出来之后，差点没哭成瞎子。
......
“别想这个了。”
裴一拉回她发散出一万里的思绪，举着手里的冰淇淋在她面前晃了晃，眉目璀璨，
“要吗？还没吃过的。”
林蔓茜看向他手里那个巨型冰淇淋。
叹了口气，“不吃，要胖。”
“好吧，那我吃了。”
......她发现裴一真的是个奇怪的小孩子。大部分人吃冰淇淋，都是一口口舔的，只有他，完全就是用来咬的，生生把一个甜筒吃出了冰棍的气势。
“大冬天的，你吃这么大一个冰淇淋，不怕肚子痛？”
裴一挑挑眉，有些惊讶，
“男人也会痛吗？”
“.......我说的不是那方面，我说的是肠胃！肠胃！”
“哦。”
他收回手，“那我肠胃好，不怕。而且刚才在旁边的体育馆打了两个小时的篮球，有点热。”
真是让人嫉妒的强壮体魄。
不过林蔓茜有些奇怪，
“你跑这么远来打篮球？京影里不是也有体育馆吗？”
“因为要和导演编剧他们吃饭，顺便商量一些事，所以就过来了。”
他指了指电脑上已经拍好的那些剧照，
“但是我过来的时候，你们的拍摄好像进行的不是很顺利，所以我就先去玩儿了一下。”
也是。
刚才在拍男二号的定妆照时，导演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这才拖到下午。
恰好，刚提到不顺利，那边简导就皱起眉头，又开始烦躁起来，
“不对，怎么看怎么不对。”
他看着陈宇汉身上的警服，问造型师，
“你们是不是把他的衣服做长了？”
造型师摇摇头，不背这个锅，
“就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绝对没错。”
“那我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简导沉着一张脸思索，视线无意识扫过一旁举着个冰淇淋扔奥利奥的裴一，眼睛一下亮了，
“裴一，你高，你试试这衣服，如果合适，就让服装部门再改短一点。”
“别了吧。”
少年直接拒绝，
“我刚打完篮球，没洗澡，身上都是汗。”
“没事，不嫌你，算帮我个忙，宇汉，把衣服换给裴一试试。”
在裴一再次拒绝之前，陈宇汉非常默契地就脱下身上的警服外套，递给他。
“......”
他无奈地把手里的冰淇淋塞给林蔓茜，
“蔓茜姐，帮我拿一下。”
然后脱下风衣，直接就想把警服外套穿在毛衣外面。
简导哭笑不得，
“这又不是大衣，哪有套在毛衣外面的，留一件T恤就行了。”
.......
“怎么了？”
“我刚才打完球，短袖上都是汗，我直接给扔了，现在身上就一件毛衣。”
要脱了，上半身就坦荡荡毫无遮掩了。
“裴一你又不是女孩子，赤个膊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怕露，直接换吧！”
......
他倒不是担心露。
他主要就是不想贴身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更何况，这衣服在被陈宇汉穿之前，都不知道被多少双服化组的手摸过了。
要知道，之前拍戏的时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戏服提前发放，方便清洁，然后自己保管，就算拍古装，每次要带一大堆戏服过来片场，他也不嫌累和麻烦。
只是现在，简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裴一没办法，只能拧着眉脱了身上的毛衣。
林蔓茜反应不及，离他离的超近，男生洒落地扯掉毛衣时，手肘甚至划过了她的脸颊。
满满的，带着少年灼热感的荷尔蒙气息顿时铺面而来。
她垂着眸，视线刚好撞上裴少年美好的肉体。
一滴汗从腹肌上方滑落下来。
........然后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
事实上，现在男生露个上半身压根不算什么，她去健身房的时候，看过无数具雄性肉体。
然而目不斜视，心态平常，满身夸张的肌肉块头完全不能撩拨她半分心弦。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连男生的腹肌和人鱼线都没有分清，就僵在那里，直接闭上了眼睛。
连心跳都快了几个节奏。
青涩的像是什么少女漫里演技夸张的小姑娘。
.......其实也并不是那种非常夸张的肌肉。
但是你知道吧。
就这么打个比方。
——当你看到电视剧里的运动广告时，男模特露出结实的胸肌腹肌人鱼线，你会感叹：“哇，这个人真强壮。”
然后淡定换台。
后来你又看你爱豆在舞台上跳舞，哪怕只露出那么一小块隐隐约约肌肉，镜头一带而过，你都会忍不住暂停，然后咽口水：“艾玛，这肉体真他妈性感！”
裴一不是林蔓茜爱豆。
甚至还是一个小她两岁的干净又清澈的弟弟。
但她的感觉居然无比接近于第二种。
——这让她感到一丝罪恶感。
对方好像还在换衣服，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和肉体摩擦声，那带着少年灼热感的荷尔蒙气息还在不断袭来。
大冬天的，林蔓茜居然觉得有点炎热。
这丝炎热和罪恶感让她打算找点什么东西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鼻尖传来了巧克力的甜味和凛冽的寒气，感觉好像是个冰淇淋。
嗯，应该是个冰淇淋。
思维持续混乱中，林蔓茜直接咬了一口手上冒着寒气的食物。
冰淇淋真的很冰。
她觉得。
一下就让她冷静下来了。
但是——
“蔓茜姐，你不怕肚子痛吗？”
前上方三寸突然响起少年惊讶的声音。
.......啊。
——她这才想起，这好像是裴一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