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二三更合一）
梁封同样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了梁珂。
偌大的版面, 放置着对方的高清照，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找不出半分幼稚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的情境。
神情一下子变得恍惚起来。
恰好，罗凤走进卧室, 眼尖的她立刻瞟见了梁峰
封手上的书籍，她恶毒地笑了笑, 旋即使劲扎对方的心窝子, “当年, 你不顾情分把梁珂交给纪瑜抚养，这孩子现在已经不认你了，就算他再有出息，也不是你的孩子, 你后悔吧？”
她和梁封，现在已然成了一对怨偶。
因为孩子一事闹出的龃龉，这么多年, 他们俩的关系都没破冰。
梁封心里早就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怒气腾腾地站起身, “要不是因为你当年勾引我，我会抛妻弃子吗？倘若我的妻子还是纪瑜，她必定是一个会好好操持家中, 教育孩子, 我哪里还用像现在这么窝囊？”
罗凤嗤笑。
这么多年, 他竟然还没有看清纪瑜的真面目。
一个离异的女人, 不仅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更把儿子培养得如此优秀，怎么能简单得了？
更何况，罗凤眼睛微眯，“当初明明是你看我家有钱，主动依附上来的，说到底，你不还是为了你的前程么？”
她和对方早就已经没有爱了，此番说话根本没有任何的顾忌，“你以为你那些龌龊心思谁不知道呢。”
梁封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大力摔了手中的书籍，正欲头也不回地离开。
因着这新闻的缘故，他的心理再度起了心思。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他还没有儿子，这辈子肯定只有梁珂一人可以传宗接代了，他不能让老梁家绝后，所以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得把梁珂哄回来。
兴许是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梁封根本没有意识到梁珂对他除了满满的怨气，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所以他的想法注定会落空。
罗凤瞧着这副嘴脸的梁封，心底深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经意地偏头，看到了镜子中脸色颇为憔悴的自己。
明明她应该是精致优雅的，但是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不，她不应该这样的。
心思一旦生起，便如蔓草般疯狂蔓延。
刹那间，罗凤仿佛就想通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梁封的步伐，然后唤住对方，“你给我停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梁封权当没听见，脚步不顿。
罗凤气急败坏，她抬高音量道，“梁封，我要和你离婚。”
梁封震惊了，他果然停住了脚步。
“你疯了？”
这些年，无论两人闹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说出离婚这话来，一旦离婚，牵扯的就是财产等各方面，公司也会经历大变动，这对他来说是最不愿意见到的。
罗凤说出离婚时，心里还觉得有些痛苦，但是瞧见对方诧异的眼神时，那种痛苦又转变成了痛快，她就要对方憋屈。
这么想着，她冷冷的开口，“从你出轨的那一天，我早就已经疯了。不然我怎么会被你践踏成这幅模样？一会儿我就去找离婚律师，你愿意签下合同的最好，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就法庭见吧。”
梁封大惊失色，“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咱们的公司怎么办？”
既然做了决定，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罗凤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想好了，“咱们的公司是控股的，你拿你的，我拿我的，各不相干。法人是你，我又为什么要替你着想？”
“如果你愿意高价来收购我手里的股份，我勉为其难的卖给你，如果你不愿意收购的话，那我就只能找公司其他股东谈谈了。”
说完了这番话后，罗凤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此时此刻，倒是有些明白纪瑜的心态了，无怪乎能把生活活得那样风生水起。
最可惜的是，她还没有一个孩子。
不过没关系，她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试管婴儿也能行。
反正靠谁都不能再靠着梁封。
梁封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憋出了一句话，“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罗凤哪里管对方同不同意，她转身便去了卧室，开始收拾行李，这些年，她为自己购置的房产也很多，根本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住在这个地方。
如果她能够早一些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梁封木愣愣地看着罗凤收拾好了行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究竟做了什么蠢决定。
一时间，他也没那个心思再去联系梁珂了，当务之急，要把公司的大权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儿子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至于挽回罗凤，这念头才刚兴起，又被他压下去了，对方说得这么笃定，根本就不会反悔，那又何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呢。
*
梁封的闹腾，根本没有影响到梁珂的事业。
他压根不把梁封当成自己的父亲，至于会提起对方，也只是在闲暇之余与纪瑜闲话罢了。
大学毕业以来，梁珂一下子又长大了不少。
他又开发了两款新的游戏，虽然热度没有第一款那么高，但在市场上依旧占了一定的份额。
大家亲切地称呼他为小梁总。
这几年里，纪瑜辞去了公司的职务，拿着这些年的存款，开始全球旅游，旅游的过程中，她并没有刻意的联系梁珂，只有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适当的宽慰一下，旋即又继续自己的旅行。
在原来的世界里，纪瑜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的时间去旅行，所以从来不知道旅行的感觉这么美好。
旅途上遇见的人形形色色，大大地充实了她的生活。
当然，旅行最重要的目的，是让梁珂习惯她的不存在。
只有这样，等她寿命到了，对方才不会那么伤心。
*
梁珂接到妈妈在外旅游大巴翻车的消息时，正在会议室里开会，他意气风发的统筹着大小事宜。
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的桀骜。
接到电话，梁珂腿一软，踉踉跄跄地便冲出了会议室，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诸位职员们。
他很害怕自己的妈妈会出事，怕他彻底的离开她的生活，这样。无异于在他的心上狠狠的剜掉一块肉啊！
订了最早的飞机，梁珂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纪瑜所治疗的医院。
可等待他的，并不是已经脱离危险的好消息，而是主治医生沉痛的通知。
“她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以现水平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办法治愈，你进去看看她，陪她最后一程吧。”
梁珂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喃喃地开口道，“前几天她还在给我晒一大片的薰衣草，那时候她笑得多灿烂啊，怎么可能说出事就出事呢？一定是你们骗我的。不，她这个人最爱开玩笑了，是不是她让你们都瞒着我？”
说着说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梁珂害怕走进那病房，害怕听到机器骤停的声音。
主治医生见到过太多悲愤欲绝的家属，但看到此时梁珂的情绪，他忍不住心里一酸。
难得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提醒道，“你要是现在不进去，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梁珂身体一僵，但奇迹般的，他的眼泪逐渐停了。
他去厕所把脸洗了洗，换掉了悲愤欲绝的情绪，看着从容不迫实则跌跌撞撞地走入了病房。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纪瑜，她像是没有生气的洋娃娃似的，梁珂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浮现纪瑜曾经说过的话。
“以前你是个学生，国家规定有九年义务制教育，我得培养你成材，可你自己放弃了这样的权利，我又凭什么来养你呢？你要钱，那就自己去工作啊，反正你已经不是学生了。”
“正因为如此，我早就没有再婚的想法了，我想做的，就是把你抚养成人，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游戏与学习并不冲突。一般有能力掌握一种能力的人，他们是不会忽略上进与念书的。要知道，那种上进的心态，可以让他们在多个领域有所突破。”
……
梁珂以为自己早就把纪瑜的话忘到脑后了，但没想到，每一句记得都是那么的清楚。
清楚到自己回忆当时的场景，就能把一模一样的话重复出来。
儿时不懂事，还以为妈妈是在对他说教，可现在长大了，踏入社会了，梁珂才明白，当时妈妈做的举动，对他这辈子来说究竟有怎样的影响？
本已控制住的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他跪坐在纪瑜的病床旁，“妈，我来了，你醒醒，看一眼我好不好？”
纪瑜的神智当然是清醒的，同样，她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痛楚。
此时此刻，她正在跟小A聊天，“看着他这伤心欲绝的模样，我心里也有点小难受。”
小A也算是看着梁珂长大的，不过他的感情没有那么丰富，也只是同情罢了，“任务进度99%了，告完别就能回家了吧。”
纪瑜：“……”
完全是鸡同鸭讲，她拒绝和小A交流。
她幽幽地转醒，瞬间入戏，“你来了。”
梁珂眼下哪里像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完全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他伏在病床旁，“妈，你醒了。我让你好好呆在家里，为什么不听话呢，老是出去乱跑，出了事情做儿子得多担心啊。”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纪瑜美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光晕，像是回光返照似的，连气色都变好了不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要哭，我们总会分离的。”
只要纪瑜现在能够好起来，梁珂什么都愿意做。
眼下，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妈，你别说这样的话，医生说你只要配合着好好治疗，一定能够痊愈。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亲自带你去旅游好不好？你还没有看着我成家立业，不忍心抛弃我的，对不对？”
回答梁珂的又是纪瑜一抹温婉的笑意。
“傻孩子，妈的身体，妈当然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来好好说说话吧。”
梁珂情绪再度崩溃，他恨不得以身代替。
“你是不是很讨厌以前的妈妈？”
梁珂对纪瑜以往的样子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他记得更深的，就是两人如朋友般的相处模式。
眼下被提醒了，久违的记忆浮上了脑海，他开口道，“是很讨厌。”
那时候他真的痛恨做练习题，但是妈妈总要把自己的期待强加到他的身上，逼迫他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沾染了那些坏习惯。
“后来你是怎么想通的？”
纪瑜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桩心事就是替原主申辩，“我这不叫想通，这叫破罐子破摔。我对你倾尽了多少的心血，只希望你能出人头地。当然，为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啊。每一个当父母的都有望子成龙的心态，你不要怪妈。”
“千万不要怪妈。”
梁珂猛然摇头，“妈，我知道的，我从不怪你。”
早就在他和纪瑜某一次谈话中，他就对自己的妈妈再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纪瑜趁着间隙问小A，“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
小A回答地很是迅速，“其实你早就不用问我这个问题了，梁珂从来不会对着你撒谎。”顿了顿，他又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任务都快完成了，你还折腾这些干什么？就算他恨不恨原主，都无所谓。”
反正在这个世界里，原主已经死了，就算纪瑜离开后，也不会影响剧情。
纪瑜听到小A的话，心里有些复杂。
梁珂对原主的感情，的确不影响剧情，但是她就想叫这个孩子别忘记当初的妈妈。
她这个鸠占鹊巢的，虽然教育很成功，但比较于原主，她还是少了一份慈母心。
所以怎么能让梁珂忘记原来的妈妈呢？！
不可以的。
所以，这是她能替原主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占了对方这么久的身体，也能让良心过得去。
纪瑜虚弱地笑了笑，旋即招了招手，待梁珂凑到耳边后，“妈妈房间的化妆镜下面，有我送给你的东西，我走了，这是留给你的念想了。”
说完，她彻底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滑落在床边，再也没有了声息。
梁珂没反应过来，听着机器刺耳的声音，才意识到，一路教导着她，陪伴着她的妈妈真的离开了。
她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顿时，梁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妈。”
泪水模糊了眼眶，他握着那双留有余温的手，反反复复喊着妈妈。
没有人知道纪瑜对他的意义。
她不仅是个母亲，还是一个对等的朋友，忍住大脑里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梁珂悲痛欲绝地站起身，开始料理后事。
*
丧礼办得悄无声息，但梁封不知道哪里听到了纪瑜过世的消息，上门吊唁。
装模作样上过香后，他又忍不住悄悄的找了梁珂，“你在这世上总共就我和你妈两个亲人，你妈不在了，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梁珂本打算看在丧礼的份上，不欲与梁封计较。
只是没想到，到了现在的时候，对方还能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梁封，锐利的眼眸中充斥着肃杀的气息，他讥讽地开口道，“多少年了，你还是没有改变。当着我妈的灵柩，你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我劝你趁早死心吧，我很快就会改姓，我会和你梁家脱离关系，让你彻底没有后。”
梁封的逍遥日子过得太久了，他也是时候给对方找些事情做做，免得成天胡思乱想，竟做美梦。
梁封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带偏了。
没想到对方连自己的姓都要改，他的心里升腾起恐慌，他迅速的抓住梁珂的手臂，脸色惨白地开口道，“别，千万别。”
梁珂哪有这个耐心和他来牵扯这些事情，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就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
他挥开对方的手，便去迎接下一位吊唁的客人。
整个丧礼的过程，梁珂都是麻木的。他机械性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一直持续到丧礼结束，他才又痛哭了一场。
短短几天内，本有些精壮的身材瘦了一圈，眼底的乌青一日比一日明显。
梁珂回到家中，这才有时间去找临终前妈妈给他留的东西。
化妆镜下面，夹着一本小小的相册，与一张银/行/卡。
梁珂跪坐在地上，缓缓地打开了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他刚出生时候的照片，浑身皱巴巴的又泛着红，像个丑猴子。
而照片的旁边则是纪瑜的手稿，“怀孕那么久，今天终于瓜熟蒂落，生下了我的小宝贝。从今往后妈妈会用一辈子来爱护你，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同时旁边还带着一个笑脸。
梁珂的心有些颤，看了第一张照片，他就知道这本相册记录的究竟是什么？！
以往纪瑜的爱表现得太过含蓄，他其实都有些琢磨不透妈妈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
梁珂屏住呼吸，又翻开了第二页。
那是一张稍微白净点的照片，旁边同样有纪瑜的文字，“小宝贝满月了，今天和爸爸吵了一架，不过，什么样的坏心情看到宝贝儿就没了，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与第一张照片相同的是，旁边也有一个笑脸。
在对待儿子的态度上，纪瑜的心情总是明媚而又洋溢的。
他的世界就是围绕着梁珂转。
整个相册，记录了梁珂出生、满月、掉牙、叫妈妈一直到上初中，有些是梁珂记得的，有些是梁珂不记得的，大小琐事都一一在列。
梁珂隐忍了一天的情绪再度崩溃，他抱着相册，哭得像个孩子。
他怎么能觉得自己的妈妈不好呢？？这对妈妈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就算对方可能用错了方式，但也不能够抹杀她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意。
整整一晚，梁珂就在纪瑜卧室内的晚上跪坐着，愣愣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直到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全程围观的纪瑜和小A终于等到了系统的提示音，任务进度100%。
也就是说，他们完成了第二个任务。
纪瑜浑身轻松，“现在是时候回去了吧？”
在这个世界里过了那么久，她也想自己的亲人了，哪怕不能交流，她也想见见爸妈。
每一对父母，都对自己的孩子抱着深深的爱意，她也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