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阳春面
第七章：阳春面
大秦南五郡中，名气最盛当属阳岳。春秋四百载，楚、越、吴三个国家曾先后将阳岳定为国都，可见其气运之盛。始皇帝一统南方，也曾有意定都阳岳，来因种种利害选择迁都长平。
大秦十六郡，自先帝祥意四年改制后，近二十年来保持着“北六南五东三西二”的格局，以山水为界，每一郡大小不弱于春秋时一国土地。
新帝宣徽元年，郡县制再次改革，由原来的“一郡六县”改为“一郡九县”。在当时首丞吕布卿和吏部尚书元棠溪力主之下，撤下了主事一郡军事布防的“郡尉”一职，将地方军政大权统一于郡守。同时又增设刺史，与郡御分别监察军政，而一郡财税则独设宣纳司，直接由中央控制，不再属于地方部门。
此番变革后，郡守一跃成为地方实权人物，颇有几分大汉朝内高度独立的诸侯王国的味道。虽然财政受到朝廷节制，但依然是地方说一不二的大佬。
十六郡之中，除了西道的蜀郡与与北道的京畿郡被新帝赏封给蜀王赢开盛和滕王赢无逾外，其余各郡都被朝廷各方势力把持着。
陆东游的父亲不过不惑年岁，就能成为一地郡守，其中自然也是朝廷博弈的结果。
“少爷，到了。”马夫轻声道，把马车停在了郡府偏门。此时，已是有不少小斯丫鬟在等候。
陆东游点点头，率先下车，道：“诸位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且随府侍去便是，我先行去拜会家父家母。”说着，众人纷纷跟随着进了郡府。
“这阳岳不愧是三朝古都，郡府比起晋阳的，可是气派得多！”小胖子感叹道。
陆东游一笑，“这郡府前身本就是春秋末期吴国王宫，当年征南大将军白钭破阳岳，火烧了大半个吴王宫，如今的郡府便是在当年剩下的王宫基础上修缮而成。”
走过两个长廊，陆东游便是和众人分开，独自去往洞庭阁拜见自己的父亲，江汉郡守陆放弘。
“东游回来了”陆放弘埋首书册，出声问道。洞庭阁底层是陆放弘的书房，亦是其处理公务之地。
陆东游施礼，点了点头，“嗯……”
陆放弘放下手中公文，酌了一口茶，抬起头看了看陆东游，道：“见过你师傅了”
“还未曾前去扫雪阁拜问师傅。”陆东游低着头，恭敬的道。
陆放弘轻放茶杯，道：“这次回来，除了山上之事，其他……”顿了顿，不曾说下去。
陆东游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次山上之事有些蹊跷，我心中也有所怀疑，但和师傅当初所言的时间，还差了不少。所以此次下山我也说不准是不是长平那边有了变故。”
陆放弘递给陆东游一卷帛书，道：“这是国子监传来的消息，刘升庵一月之前由国子监祭酒转内阁侍读学士，虽说是从四品的平调，没有什么变化，但这其中的滋味就有些意思了。”
陆东游默默看完朝廷内近一年来的官职调动，微微皱眉，道：“这一年来三品以上的官吏基本没有大的变动，可是三品以下的官员却调动频繁，其中不少都是‘吕派’的新秀。除此之外，‘北派’中几位声名鹊起的年轻武将也在其中。”
“父亲你特意提到了刘升庵，这个人做了十年的国子监祭酒，清誉遍地流，从来不参与朝中之争，怎会被推到内阁侍读学士这个风口浪尖上来”
陆东游将帛书交还陆放弘，问道：“是谁把他推上去的”
陆放弘走到一旁，将帛书掷入香炉中，沉声道：“三月前内阁侍读张涉老爷子上书乞骸骨，之后吏部尚书韩闻清便是力荐刘升庵，至于背后是谁，还不好说。”
陆东游冷笑道：“板凳需坐十年冷，这刘升庵还真是有点耐性。他既然愿意接任张老爷子，又是韩闻清推上去的，那么现在的内阁就是‘北派’的天下了”
内阁制度始于新帝宣徽二年，由五位大臣组成的内阁负责帮助皇帝处理政事，与首丞之间相互牵制。每个入内阁的大臣都有一顶侍读的虚衔，虽然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但手中权利却是通天。
在刘升庵转调侍读之前，内阁大臣中“北派”与“南派”各两人，东派占一人。如今东派的张老爷子告老还乡，身为北派嫡系人物韩闻清又将刘升庵拉起来，其中目的显然是很明显了。
最近几年身为皇帝的赢旭身体每况愈下，估计撑不了多少时日，但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其中种种变数不定。无论是已经封王的两位，或者是还在长平城里的三位，哪个敢说对那张椅子没想法
“这几年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是看着平静。”陆放弘叹了口气，“这些年北派的确人才辈出，文有徐文曲、周世明、王青山等人，武有郑州楷、王成镶。”
“江湖上……”陆放弘望了望自己的儿子，“凶险胜过朝堂万分！”
“再有一段时间，爹就要调任户部侍郎。”陆放弘道，“长平不比阳岳，很多事爹就不便再出面。”
“爹，给句实话……”陆东游沉声道，“五年熬得住吗？”
陆放弘拍了拍陆东游的肩膀，笑着道：“你说要五年，爹自然就得给你再撑五年。长平又不是什么老虎山，哪有什么撑得住撑不住的。你爹今年才不惑，距离告老还乡还早得很，趁着这把骨头还能活动，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
“我们都已经入局了，就别想着离开。”陆放弘沉声道。
“好了，去和你师傅聊聊吧。朝堂有爹给你撑着，但江湖还是得你师傅给你指路。”陆放弘走回书桌，笑骂道：“臭小子快滚，别耽误我处理公务。”
陆东游也是一笑，道：“那你这把老骨头可得撑住了！别到时候骨头都没剩下。”说着，陆东游在门口张望些许，快步离开去往扫雪阁。
相比于同样伫立于静心湖边的听雨楼，扫雪阁看起来不免有些寒酸。
“师傅！”隔着老远，陆东游便是高声喊道。
湖边生火煮面的老头抬起头望了一眼，旋即继续打理着自己的面条。
陆东游对于老头的漠然早就习以为常，大大咧咧走到其身旁坐下，笑呵呵地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可是好久都没吃到师傅煮的阳春面了，可把我馋得慌。”
“破境了”老头一边把面捞进碗里，点着头道，“距离伪圣一步之遥，不错。”
陆东游嘿嘿一笑，“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子！从小听着圣人教化，能不厉害么！”
老头递给陆东游一碗面，问道：“三清有什么情况”
陆东游思量些许，道：“说是在藏幽山有冥教总坛，为了狗屁江湖道义，三宗长老弟子纷纷来到阳岳准备围剿冥教。”
老头面无表情，“三个月前，扶摇宗与冥教的确在藏幽山大打出手，但之后双方都再没有出现在阳岳。我也曾去藏幽山看过，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陆东游眉头微皱，“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来注定是无功而返”
“不会”老头摇了摇头，“陈家嫡系这些年在朝中作为不小，但比起三清还有所欠缺。剿灭冥教兹事体大，是功德一件。若是有了这个铺垫，想必扶摇就能有叫板三清的底气。”
“可是冥教已离开藏幽山，我们这一去连秋风都没得打。”陆东游苦笑。
“窸窣！”老头嗦了口面条，道：“如果藏幽山是一个骗局，那么如何让这个骗局最后做到名利双收”
陆东游一愣，思量间突然脸色大变，猛然望向自己的师尊。
老头笑了笑，“朝廷里的局势你爹估计也和你说了，北派的崛起已成定局，南派和东派唯有联手才有出路。扶摇多半是搭上了北派的线，想把三清逼死。陈家最近几年一系列的动作，指向都很是明显啊！”
“林家手里捏着三皇子，和滕王也有着不浅的交情，不管火有多大，锅里的面都煮不烂。”老头喝了口面汤，“陈家则不同，他们所能依仗的并没有多少。”
“陈黎这个人不简单，无论是心机手段或眼光格局，都要比林玄清强上许多。扶摇这一局，明面上的胜算要大于三清。”
“大秦这一锅滚水，不知道能煮出什么样味道的面来。”老头叹道。
陆东游放下碗，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但没有阻止我和师妹的事，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多半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老头看了看陆东游，笑笑没有说话。有些事，总是局内人才能去体会。
“这次三宗联手，必然会出意外”老头道，“你也无需担心那么多，顺其自然就好。至少现在看来，这藏幽山背后，远不止三宗的影子。”
“哎！”陆东游轻叹一声，“本以为上了山就能得道逍遥，还是太年轻了。”
老头哂笑，“江湖偌大，你这小屁孩子要学的还多得很！”
陆东游面色尴尬，本以为多年不见师徒俩能够正儿八经聊一聊天下大势，江湖格局，没想到老头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
“前几日听你爹说起……”说到这儿，老头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你这次把媳妇儿带回来了那柳家的小姑娘怎么办”
陆东游面色一黑，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