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斗兽

将张杨托付给楚剑清，这算不算是明智的决定，还说不清。　按照常理，在第二个队伍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敌是友，源是会给予提示的。但是，时间流转，却仍不见源对此有任何的提示。所以，即便楚剑清三人是以‘伙伴’的名义前来相助，并且其所作所为也堪称雪中送炭。　可是他们做得再多，也不及源的一句提示让人信服。所以说，楚剑清一伙人的身份还是存疑。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是敌而非友，来趁火打劫，他们的这一系列作为也未免太过于大费周章了吧？　如果是那样——　许诺看了眼正在专心给张杨扎针的楚剑清，登时便摇了摇头，抹杀了心中萌生的猜忌。同时心中也暗骂自己真是疑神疑鬼。她怎么能猜忌这样一个懵懂纯真的女孩？　许诺的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羞愧。　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为自己的弱小。因为越是弱小的人，便越觉得周围充满了危险，似乎所有人都怀着祸心。这一点，从那些宣扬人性本恶以及社会黑暗论的失意青年身上最容易看到。他们叫嚣着世界的不公，正义的缺失，觉得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叛徒，走狗，以及暴徒。弱小是原罪，而许诺现在也深受其害。　虽然在这个世界中，就连队友都不能百分百信任，更不要说是陌生人了。但是许诺却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变得太过于紧张了和敏感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越是这样，便越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情况，许诺看了看周围，还能更糟吗？　思量了一下，许诺无奈地发现，不管楚剑清三人是不是队友，她现在也只能选择去信任他们。　没有别的路了。　一想到这里，许诺便迫使自己专注于眼下的事情。　她仔细地查看周围的情况，寻找之前因为分心而遗漏的线索。　周围并没有战斗之后的痕迹，不过消失不见的帐篷，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张杨，沙丘上的血迹，以及火焰烧灼之后的痕迹，都让许诺感觉惴惴不安。　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太满意的结局。　不过——　看着地上的脚印，许诺眼睛一亮。　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显然是曹年留下的。因为曹年背着张杨，所以地上的脚印很深——当然，‘背着’只是许诺的推测而已，毕竟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不太容易想到曹年会扛着张杨走。　脚印从远处走来，一直到营地之中，准确的说是到了帐篷里面。可想猜想当时的情况：曹年背着重伤的张杨，为了躲避火焰，逃到了帐篷之中，在这里暂避。　不过，这个帐篷挡住了火焰吗？或者说，在火焰的侵袭之下，抵挡了多长时间？　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然后脚印变浅了，这说明曹年抛下了张杨，一个人走了。　是抛下张杨，一个人逃命去了吗？不，如果是那样，张杨一定会首当其中地遭殃，绝对活不到现在。　这么说，许诺看着脚印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曹年将张杨留在此地，而他自己去引开奇美拉。　可是，很奇怪，因为曹年的脚印在距离张杨只有十几米的地方消失了，如果不是曹年人间蒸发了，那就只有可能是他飞走了。不过，在念力的帮助下，曹年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离开地面，可要用‘飞’来形容，却有些夸大其词了。因为从曹年曾经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现在最多也不过天上滞留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几秒钟，他又能够飞出多远呢？　看着在山腰处消失的脚印，放眼望去，前面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以及一条条风刮出来的褶皱。　显然，曹年并没有飞走。　而是彻底消失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一把火烧成灰了——可就算是曹年被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许诺又想到了一个疑点，但那把艾德曼合金武器也绝对不可能消失不见了。毕竟这种金属可是出了名的耐高温，要是被几千度的温度烧成铁水，那也未免太粗制滥造了。　事情打了个死结，许诺陷入了疑惑的漩涡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　远处出现了一丝光亮。　银光如钱塘江的潮水一样，从遥远的地方蔓延过来。不过不同于大潮，这雪白的月光平静得很，几乎不作声响地。在一个不经意间，银光已经点亮了之前笼罩在黑色的薄纱之中的沙漠。　映入眼帘的满目的熠熠光芒。　许诺看着一条银线从她的脚下飞快地掠过，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身边消失了一样，许诺惊慌失措地抬起了头。　原来，是天上的云被风吹动了。　一大片的黑云终于飘向了远方，将阴影透射到另一片沙漠之上。　头上，是满月。　“月亮出来了，真是难得啊，还是满月！”龙狼站在车顶上双手环抱在胸前。　有月光的时候，周围似乎比之前还要清冷一些。　“我说——你的仪器靠谱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那家伙还在天上飞着？莫非它想要熬到太阳出来才现身？”龙狼脖子仰着，看着天空，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脖子必定会有酸麻的感觉。毕竟人类的眼睛并不是用来看天空的。　“这么长时间没有被袭击，这不是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吗？”方衡说道，轻描淡写：“至于那家伙为什么在天上迟迟不下来，你就只能去问它了。”　龙狼说道：“我要是上的去——老子就给它一梭子，打他个稀巴烂，然后回去睡觉了。”　方衡嘲笑道：“好主意。”　龙狼说道：“别阴阳怪气的说话，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和个怪物促膝长谈？对了——这个小队中应该还有个狙击手的存在，你的雷达发现那个家伙了吗？”　方衡说道：“别想多了。这玩意儿只是一个雷达，不是生命探测器，不是什么都能够侦测到的。”　龙狼警惕地看着周围，似乎四面八方全是敌人：“一个狙击手埋伏在周围——这可真让人心惊肉跳的。不过我们又不是他们的敌人，为什么那家伙对我们这么警觉？”　方衡说：“如果换做是你，在没有源的提示的情况下，另外一只轮回小队突然出现在了你的任务之中，带着精良的武器装备，并且挟持了你的一位同伴，你会怎么想？”　龙狼脸色一变，大怒：“挟持？我什么时候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士！你这话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方衡说到：“那狙击手可不知道你是个白痴兼色狼，我要是那个狙击手，这会儿除了寻找消失不见的同伴之外，其余的注意力应该就在你这家伙的身上了。”　龙狼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说道：“你在吓唬我？真以为我是吓大的？就算是被枪口指着，我也不怕！况且，那家伙敢开枪吗？要知道击杀同伴可是会被源抹杀的。”　方衡冷笑：“同伴？你觉得他会把一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当做同伴吗？更何况，在他们抵达绿洲之后，我们才算得上是他们的同伴。”　龙狼疑惑且不满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如果你是想让我心里不踏实，很好，你已经被办到了。”　方衡说道：“只是想警告你一件事情。”　龙狼说道：“什么事情？”　方衡看着越野车上的雷达表盘，眼皮突然跳了跳：“待会儿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要开枪。”　龙狼说道：“这还用说吗？我一直都是如此。”　方衡说道：“我是说——不管对方是人还是怪物。”　龙狼问道：“就算是奇美拉——也不开枪？这岂不是玩儿命？”　方衡说道：“别会错意了，我不是叫你不开枪，是让你不要随意开枪。”　龙狼糊涂了：“我——”　方衡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龙狼的话：“安静！——天上的东西终于下来了。”　龙狼闭上了嘴，看着天上。　圆月的中央。　在迷雾一样的皎洁白光之中，一个黑色的小点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　凭借超常的视觉，龙狼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出现在朗朗夜空之中的东西的真容——一头丑陋的巨兽。　是奇美拉！　龙狼抬起了手中的重机枪，枪口直至向天空。　方衡赶紧说道：“不要轻举妄动。”　龙狼惊讶地问道：“敌人已经出现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方衡说道：“你觉得这只是一头怪物吗？”　“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　“仔细看看吧——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不仅仅是个怪物。”　“说什么呢？难不成它还能是个人不成，我就——这怎么可能？”　龙狼长大了嘴巴看着在天上打着转的奇美拉，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一个人！　一个趴在奇美拉的身上的男人。他正死死粘在巨兽的身上，像是一只附在动物身上的水蛭一样，不管奇美拉怎么翻转，腾挪，急停，都无法将他从背上甩下来。　龙狼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办到的。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办到的事情。因为这头巨兽在空中变换方向和急速下坠的时候，会产生可怕的加速度，而这种加速度堪比赛车的急停！在不栓安全带的情况下，这种加速度甚至能够让你和方向盘（或者是挡风玻璃）来一个亲密接触，然后轻而易举地将你的脖子给拧断！开什么玩笑！一个人趴在奇美拉的背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在空中与它周旋，搏斗？　这根本就是电影中才有的场景！这种事情简直太荒诞了！　“不说话了——看来我猜的是没错了。曹年，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不同于龙狼的震惊，方衡反倒是显得十分开心。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怪物！我们该怎么办？”龙狼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以重机枪的杀伤力，虽然能够轻易重伤眼前的怪物，但是毫无疑问的，也极有可能波及它身上的曹年。因为只要有一颗子弹碰到曹年，那么毫无疑问，曹年就将会面临缺胳膊断腿的下场，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直接被射成一堆碎肉。就像之前死去的那头奇美拉一样。　“等——等他的下一步动作。”方衡一点也不惊慌。　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他正好能够欣赏到一场有趣的斗兽表演。　曹年一只手抓着唐刀，另一只手死死地握着一条绳索——这条绳索绕过了奇美拉的脖子，像一条缰绳一样将它缠绕。曹年宛如一个正在驯服烈马的骑手，拉着缰绳，让座下的野兽完成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表演。并且任凭身下的野兽如何暴躁，他都决不能有丝毫的畏缩，更不要说从它的背上跌落下来了。　因为一失手，便是万劫不复。　“有种，真是有种。”龙狼看着天上的曹年，喃喃自语。　“岂止是有种，这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啊。”方衡笑着说。　奇美拉的影子在地上逐渐清晰，它已经从高空之上俯冲了下来，因为无法摆脱身上的人类，所以它只能将自己的攻击目标暂时改变。　“朝着我们过来了！这家伙是疯了吗？这不是要害死我们吗？”龙狼看着奇美拉以及曹年。　而曹年也注意到了这车上的陌生人。　本着不伤及无辜的原则，曹年赶紧尽力将绳子拉紧，想要像拉操纵杆那样将奇美拉的头给带起来。不过，已经和奇美拉较劲了很长时间的曹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回到车里——坐稳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方衡这时候已经一脚油门踩下去，悍马立刻发出一声怒吼，在沙漠中慢慢加速奔驰了起来。　“这怪物速度好快！”透过后车窗，龙狼清楚地看着身后的巨兽的一举一动。　它的翅膀撑开到最大，使得它的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线。而在龙狼回头张望的时候，这奇美拉慢慢地张开了嘴，一道火焰瞬间喷射而出。　“还会喷火！这家伙还挺厉害的。”龙狼说道。　不过随着越野车速度进一步提升，奇美拉想要拉近距离，变得不太可能了。　因此这条火蛇不管多么的凶猛，却总是和方衡，龙狼两人差了十几米的距离，起不到半点作用。　奇美拉眼见追不上这辆车，也就放弃了，转而冲天而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曹年终于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　他改用双手握在刀柄之上，整个身体如龙虾一样弓着，他摆出了一个拔萝卜的姿势——然后猛然发力！原本死死卡在奇美拉的骨骼之中的唐刀，瞬间从奇美拉的身体之中被拔了出来，与它同时出来的还有一道血线。　曹年的身体向后翻转一周，开始加速下坠。而受了伤的奇美拉仍然在朝上飞，因为它已经感受到了痛苦，当然它也在庆幸，背上的人类终于离开了。　不过没等奇美拉高兴多久。　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曹年借助着下坠之势，将锋利的刀锋刺入了它的皮肤之中。而这一次，吸取了教训的曹年没有刺得太深，因为担心会再一次被骨头所卡住。但是，即便刀身只是刺入了它的身体不到二十公分，不到刀身的一半，但是对于这种巨兽而言，却也能划破它的皮肤，切断它最外层的肌肉和血管了。　就像是南极冰川消融时候出现的裂缝——这道伤口从奇美拉的背部一直延伸，扩大，最后甚至一直到了尾部。　一个朝下，一个朝上，两者的相对速度使得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曹年收刀，然后又举刀横拉，整个身体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像是一个专业的芭蕾舞者，并且随着他的身体的转动，唐刀的刀锋也趁势划过奇美拉的尾巴。一个长着狰狞蛇头的尾巴竟然直接被曹年砍了下来，这条‘尾巴’本就是奇美拉用来袭杀曹年的杀招，虽然被曹年无意中斩断，但是却死而未僵地朝着曹年的脸上咬了过来。　“不好——”曹年反应和其迅速，一刀划过，将这条‘蛇’斩断了。　这时候曹年才知道所谓的‘蛇尾’，并不是蛇的尾巴，而是一条长在尾巴位置的蛇。　重创了奇美拉的曹年从天空之中急坠而下。　虽然数十米的高度相比于数千米的高空显得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不管是几十米，还是几千米，都是致命的高度。　“虽然我敬他是条汉子，但是这家伙没救了——”龙狼惋惜地说道。　“这可不一定。”方衡这时候已经开着越野车，慢悠悠地在沙丘上前进了，速度不超过出门散步的老大爷。　“除非他能飞。”龙狼说道：“否则绝对会摔死。”　方衡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放在车窗外，感受着寒夜的砭骨寒风。　这有助于他保持清醒，毕竟疲劳驾驶是大忌。　“可别小瞧这家伙了——不仅是他，看来这一次，源给我们补充了不错的新人。”　“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不死，莫非他还能变成天使，又或者是长着翅膀的——不是吧，这家伙还真能飞？”　看着曹年在接近地面的时候，速度锐减，像是有一只手从上面拽着他似的，龙狼惊讶地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