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殿

曹年站起身来，忧心忡忡地看向远方，果不其然，在日落的方向，一张灰色的线已近划开了暮色，并且正在缓缓向曹年所站的山头逼近。虽然它现在看起来还只是很不起眼的一条细线，可但凡是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沙漠中的沙暴和大海中的浪潮一样，远看都很不引人注目，但是等到它临近的时候，便会感受到来自于自然界的深深恶意以及身为人类的无奈。　“该死的——你还坐这儿干什么？不想想办法？”曹年对方衡说道。　方衡喝完汤，咂咂嘴：“逃是逃不掉的，我们只能冲进沙暴之中，没有别的方法了。”　曹年问道：“冲进沙暴之中？万一连车带人被埋了怎么办？又或者被卷到了天上去该怎么办？”　方衡摇头道：“你想象力太丰富了，那种级别的沙暴只存在于故事里，要是真遇到了能把人和车都卷上天的沙暴，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曹年说：“所以说，我们现在就只用安心地等待就行了？”　方衡说道：“沙暴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许诺说道：“我们还有多少的时间？”　方衡看看天际：“不到一个小时。”　许诺对曹年说道：“现在怎么办？立刻出发？还是原地等待？”　正在此时，胖子来到了曹年身边，脚步轻盈，很是灵活。　胖子把望远镜递给曹年：“有情况。”　曹年没有接，而是摆了摆手，因为他估摸着胖子这会儿找他应该没别的事，九成九都是发现了正在逼近的沙暴，所以曹年一副‘我已知晓’的表情：“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商量着呢。”　胖子疑惑道：“你们已经发现了？是你发现的？你这家伙的观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莫非是精神力又有提升？”　曹年指着天际线说道：“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沙暴滚滚，灰线已经开始变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胖子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地说道：“我说的不是那沙暴，而是前面的神殿。”　曹年一愣，随后喜出望外道：“神殿？你确定是神殿？而不是一个破庙或者倒塌的砖墙？”　胖子将望远镜塞到曹年的手中：“你自己看吧。”　举起望远镜，曹年看向胖子所指的方向，在那里，一片平坦的沙丘之中，果然静静地矗立着一大堆的建筑物，看模样是一片石柱群，并且造型和曹年认知中的西方宫殿建筑如出一辙。果然是神殿——如果这地方没有第二个能够称作神殿的地方，那么前面的这一处遗迹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站了。　方衡冷静地说道：“虽然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过去看看总是没有坏处的。”　说完他看了看克劳西亚，问道：“克劳西亚，你能够感受到那个方向的召唤吗？”　队伍的所有人都已经围拢的过来，虽然有些人后知后觉，就比如张杨，但是终归是意识到了远处的危险。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克劳西亚一只手攥着那个精致的吊坠，另一只手拉着许诺的衣角，她退了两三步，躲到了许诺的身后，看得出来，这个小丫头对于众人还是有些敬畏的。尤其是方衡，她看向方衡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畏惧，似乎这个冷冰冰的男人比怪物还要可怕。　许诺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安抚这个小女孩：“别害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克劳西亚不说话只是直摇头。　张杨将望远镜还给胖子，遗憾地说道：“看来只是个普通的遗迹而已，和我们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关系，也难怪了，毕竟一共七天时间，我们这才用了两天时间而已，要是有这么简单，我们这次的任务也太过于轻松了。”　曹年说道：“话不能这样说，你想想，要是我们没有这辆车，这一路上还花费多少的时间？七天时间或许只是个幌子，又或者是在步行的基础上所制定的日程。”　方衡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想，既然任务是在我们抵达绿洲之后发布的，那么源应该已经将我们的交通工具考虑在内了，也就是说七天时间有超过七成的概率是在我们驾驶越野车的条件下所制定的。按照这个进度来看，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在半路上而已，即便我们是星夜兼程地赶路。”　张杨说：“那我们还用去看看吗？似乎意义不大了吧？”　曹年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就趁着这会儿沙暴的功夫，在神殿里休息一下。”　方衡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至少能够暂避风沙，也省了不少的功夫。”　许诺问道：“不能在风沙里前进吗？”　胖子说道：“危险太大，一旦翻车反而更加耽误时间。”　一番商量之后，众人收拾好东西和器皿，赶趟似的装车上路。　沙暴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众人迫近，等到众人出发的时候，沙暴就已经从一条线变成了一道从天上垂下的帷幕。虽然明知道其中所夹杂的不过是一些黄沙而已，但是光看着这沙暴遮天蔽日的来势，就不免有些胆寒了。　“坐稳了。”方衡按下按钮，将车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给收起来，现在这辆车改用电容器中的储备电源来驱动。　“我说，咋们能够在沙暴来临之前赶到那个神殿吗？似乎有些来不及啊？”许诺有些担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象，漫天黄沙正在碾压而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人难免心中忐忑。莫说是几个女流之辈了，就连曹年和张杨都有些慌张。　队伍中也就胖子和龙狼两人的表现还算平静了，至于方衡，仍然是一脸冷漠，好像眼前的这场沙暴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这家伙总是面无表情，让人不禁觉得要是他突然笑起来，那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经过了未来科技改装的电容器的功率十分可观，以至于越野车发动之后不仅没有了汽油驱动时候的震动和噪音，行驶还十分平稳，变速也十分流畅。　相比于曹年，方衡的驾驶技术更加高超一些。　不过，即便使越野车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沙漠中安全行驶的一个极致，他们还是没有能够在沙暴来临之前赶到神殿之中。　“沙暴来了！”张杨抬头看着车顶，尽管已经将车顶的出入口给关闭了，但是他仍旧担心有黄沙从空隙钻进来。　“没什么好怕的。”胖子和龙狼两人双手抱在胸前，异口同声地说道。　楚剑清抿着嘴，自言自语，或者说自我安慰道：“对，没什么好怕的。”　张杨嘴欠地说道：“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攥着我的衣角？这样也太口是心非了吧？我不吐槽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楚剑清看着这个冤家，一脸恨意。张杨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们要不就一直呆在这车里？”　曹年坐在副驾驶上，竟然还将安全带给系上了：“随你的便，不过要我说，神殿里面儿似乎要比这车里安全一些，至少神殿不会被风暴给掀翻吧？”　张杨想了想说道：“那万一被风暴给刮倒了，我们岂不是全要被大石头给砸死？”　众所周知，古希腊的建筑大多是走的硬派风格，不论是宫殿、庙宇还是城市，都显露出一种在皇权或神权的压迫之下的庄重肃穆。当然，这种所谓‘硬派’在建筑物的材料也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一大文明对于大理石的运用到了一种极为高明的程度，而这种白色的石头可以说是古希腊的神话中标志性的材料了。因此，要说神殿不是用大理石制作的，众人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楚剑清骂道：“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说些什么蠢话呢？”　骂归骂，不满归不满，张扬所说的‘蠢话’倒也并非危言耸听，这大理石的建筑稳固是稳固，但是谁也保不准这建筑受了长时间的风沙侵蚀会不会倒塌。　楚剑清转头问道：“那个什么神殿——应该不会倒塌的吧？”　方衡答非所问：“坐稳了！”　众人正疑惑，四周的能见度陡然下降，似乎是一头扎进了漆黑的深渊之中。　话音刚落，这辆越野车瞬间就撞入了厚实的沙墙之中，虽然只是一道密度很小的沙墙，但是整辆车却在风暴的作用下，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撞击感，车身猛地一颤，随后前进的速度大减，有一种陷入泥沼的感觉。细小的砂砾就像是天上落下来的雨点一样，拍打着车窗，只不过这频率和力道有些让人有些头皮发麻。莫说是沙子了，就算是水，甚至更小的粒子，当速度快到一种程度的时候，也能够轻易地撕开远比它坚硬的物体。听着砂砾的声音，曹年心头提到了嗓子眼儿，有些害怕这沙子将面前的玻璃给撕碎了，就像水刀切开钢材那样。　越野车内变得一片漆黑，只有小小的阅读灯发出点点微弱的光芒，可就是这么一点光芒，在沙暴之中也显得摇摇欲坠，就像是寒风中火柴上的一点火光。　为了安全，方衡刻意将越野车的速度再次放慢了。可即便如此，车内依然一片死寂，只有‘啪嗒啪嗒’的沙砾撞击车身的声音在回响。　车厢里的气氛比车外的风沙还让人心悸。克劳西亚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许诺的胸口，根本就不敢往外面看。经过这些日子的交流，众人也知道绿洲受到天神的庇佑（当然，在克劳西亚等人看来，应该说是一种诅咒），不受怪物和恶劣天气的侵扰，所以这个生活在沙漠绿洲的小姑娘反倒从没有感受过沙暴的可怖，因此这会儿真是说不出的胆战心惊。　当然，正如前面提到的，其余的人也并不轻松自如。就比方说楚剑清吧，这丫头虽然嘴上逞强但是此刻也情不自禁地朝着许诺身边靠了靠，依偎着年长的许诺。可这一小小的动作却不小心被张扬这惹是生非的家伙给发现了，引来了后者嘴角一抹戏谑的微笑。楚剑清埋着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张杨的嘲弄视若无睹。　胖子说道：“该死的，风速还挺快的，我在地球上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沙暴，虽然翻车倒是不至于，可方衡，不把车灯打开吗？”　方衡说道：“没有必要，这种情况下，有灯没灯区别不大。况且，前面的这一段路的路况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就算是闭上眼睛开都没有问题。”　龙狼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嘿嘿，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地形给记住呢，想不到你也能够做到。”　曹年瞥了这三人一眼，发现这几个家伙倒是轻松得很，似乎都不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了。要说龙狼这种从军队之中出来的家伙，的确是走着过人之处，至少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比常人可镇定了不少。当然，胖子和方衡两人相比于龙狼也不遑多让　张杨说道：“得了吧，还吹起来了，咱们离神殿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是个人都记住了。”　龙狼说道：“要不你来开？”　张杨一愣，他这个刚拿了驾照的菜鸟，在公路上开车都还提心吊胆的家伙哪里有这本事？因此听到龙狼的话，他脑袋一缩，就不再说话了，表现出了罕见的缄默。楚剑清见到张扬吃瘪，不由得偷笑，张杨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风沙还在继续，并且风速并不见降低。曹年看了看外边，除了隐隐约约一座巨大的石像的冰山一角，就什么也瞧不见了。车速还在降低，快赶上老奶奶散步的速度了，看来是要到目的地了。曹年这时候突然觉得张杨之前所说的话，觉得越来越有道理了。的确，相比于到神殿之中避难，待在车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曹年下意识地和方衡商量道：“这么大的风沙，我们真的要出去吗？”　方衡说道：“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我的意见是，我们兵分两队，一队人进到神殿之中查探情况，另一队人在车里等待。”　曹年说：“怎么个分配法？”　方衡说道：“三个女的就留在车里吧，这想必你没有什么意见。你和胖子留下来照顾她们，我，龙狼还有张杨去神殿之中走一趟。”　曹年脑子里，信息飞快地被处理。在精神力提升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倒是越发灵光了：“我留在车里——这样不太好吧？不如我和张杨换一下，我和你们进神殿之中去。”　方衡十分干脆地摇头，否决道：“不行，张杨在车里呆着起不到任何作用，除了和楚剑清斗嘴——相反，在神殿之中，在宽阔的环境之中，他才能施展他的力量。至于你，留在车中能够帮着做一些决断，如果有紧急情况发生的话，当然，我希望没有。而且这辆车也只有我俩能够操控，所以你我之中必有一人在车中等候。”　曹年思量了一下，发现方衡所说的确是合情合理：“好，既然你这样说了，就依你所说的做。”　方衡眼睛眯了眯，提高了嗓门：“龙狼，张杨，跟我下车。”　张杨抱怨道：“就三个人？”　方衡说：“没错，有意见吗？”　张杨一脸不情愿：“意见？当然有意见啦！为什么是我而不是胖子或者曹哥？”　他的语气已经不仅是抱怨了，甚至还有些质问和诘难的意味。　方衡说道：“这是我和曹年决定的事情，你只用服从就好了。”　张杨不服气地说道：“为什么你做的决定，我就要服从，你算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车内空气顿时凝固。谁也没想到一向服从命令的张杨会突然变了性子。　曹年见状，便知道这家伙的脾气上来了。不过想想也对，张杨打从一开始就看不惯方衡，要张杨对方衡言听计从，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纵然张杨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宅他也有些年轻人的锋芒。　当然现在可不是任由张杨这种脾气滋长的时候，曹年赶紧斥责说道：“张杨，闭上你的嘴！这是我们商量之后的决定，如果有什么不满，完事之后在说。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　张杨见曹年竟然不帮他说话，顿时愣住了，随后无奈道：“不满？呵呵，你们做的决定，我能有什么不满？得，我就陪你走上这一趟。”　方衡斜着眼睛看了张杨一眼，不过却什么也没有说，似乎心中已经有所考虑了。龙狼看着这一幕，竟不由得摇摇头。曹年心思细腻，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眨眼间，方衡已经领着两人下了车，三个人排成排渐渐走远。只离了几米远距离之后，他们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车内虽然只剩下了五个人，但是空间却显得更加促狭不堪了。　许诺问道：“他们就这样进入到神殿之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曹年说道：“但愿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