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狭小的地下室内，灯光暗黄。几个人影在灯光之下闪烁，影子落在墙角和桌底，像是藏着的小鬼。
实验室的墙壁上挂着白板，白板的上面则是十几张照片。这些照片的拍摄对象不尽相同，但是，它们无一不显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苍白且没有任何毛发的身躯上青筋像小蛇一样盘曲。从它们长大的嘴巴和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直的身体上可以看出，它们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就仿佛是在地狱受刑的鬼魂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将这些照片挂在实验室里，显然不会是为了娱乐消遣，也和怪癖无关。因为这些照片所展现的，正是那些失败的试验品的‘遗照’。人体试验每失败一次，墙上的照片就会多上一张。只要试验在继续，只要罗伯特还没有死，那么他知道，这张墙壁上面的照片终究有一天将会贴满——等到哪天不再往上面贴照片了，或许那时候人类就有救了。
罗伯特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今天，实验室迎来了两个新的客人，其中一个还有些特别。普通的丧尸，只需要用铁链铐住手腕和脚腕，就可以很好地将它给固定在这病床之上了。但是这一只有些不一样，它的手上和脚上不仅有铁链，身上还被缠了好几条钢索，这些工程级的钢索韧性和抗拉伸能力都是极佳的。不过就算是它这样被缠住，众人都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因为这个床上躺着的家伙，似乎随时都可以将这些钢索挣脱一样。
这个让人感觉到局促的房间中，回荡着连续不断的急促的喘息声，很嘈杂——就像是铁匠拉风箱时候发出来的声音，呼哧呼哧，让人觉得无比烦躁。
罗伯特在房间中来回走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最后，在一个柜子的第二层，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盒还在保质期内的镇静剂。这个穿着白大褂的黑人十分专业地取出一管试剂，药品还在保质期，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他手中拿着注射器，换上一个新的针头之后，将一管镇定剂注射到病床上的丧尸体内。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向这个家伙注射了五管镇静剂了。
“普通的丧尸，比如这一只，血氧含量为常人的三倍，身体的体温维持在华氏106度，心跳为每分钟两百下，而在它们身上使用的镇静剂剂量大概在人类的六倍左右。”长出了一口气，罗伯特感觉自己头晕目眩，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跑到实验室来，这个家伙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说话的时候，也气喘吁吁。
“但是这个家伙却达到了常人的三十倍！比普通的丧尸高了五倍之多！它体内的各项激素含量，还有血氧含量都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丧尸，当然，更不要说人类了。这样的生物，竟然能够真实存在于世界之上？！”罗伯特站在病床前面，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怪物，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时候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张杨等人默不作声。
他们今天一共抓了两只丧尸回来，一只是普通的，而另外一只，则是那个被罗伯特说的相当不得了的。只不过现在这俩家伙都安安静静躺在铁床上了，虽然呼吸同样十分急促，但是情绪却已经稳定下来了，镇静剂在它们的身上开始生效了。罗伯特在那个身材高大的丧尸旁边走来走去，偶尔掀开它的眼皮，偶尔拔开它的上嘴唇，不管看多少遍，他都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
相比于罗伯特，张杨等人就显得淡定多了，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似乎已经见惯不惊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经过源的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天抓到的这一只是‘初级丧尸领主’，也就是说比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大家伙低了一个级别。
不过是一只初级丧尸领主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要是你去城外走一遭，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别这个家伙更厉害的生物存在，张杨在心中暗暗说道，要是你运气好，遇到那个大家伙了，估计能把你给吓尿了。
这些话他们当然不可能告诉罗伯特了，因为这话一说，基本上也就将他们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要是知道他们从那么恐怖的怪物手里逃出生天，并且还重伤了那个怪物，不知道罗伯特会怎么看待他们——把他们当做是人类的救星？英雄？或者说是疯子？说大话的骗子？似乎后面的选项可能性更大吧，毕竟‘中级丧尸领主’这样的东西，就算是实话实说，罗伯特也未必会信。
中级丧尸领主？其实要不是亲眼见到，估计张杨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的丧尸竟然会有这么变态的。本来还以为来到这个丧失世界就是来收菜的，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卧虎藏龙’。
“你打算从哪一只开始试验？”张杨站在罗伯特的旁边，好奇地问道。
为了安全，实验室中的所有人都带上了防护口罩，就连罗伯特也不列外。因为据他所说，这个大家伙身上的病毒可能发生了变异——变得更加强大了，也可能更具有传染性了。所以即便是已经拥有了抗体的罗伯特也不敢以身试险。
“从小的这一只开始。”罗伯特说，“这个大家伙很特别，我要留作观察。”
罗伯特将那只初级丧尸领主推到地下室的角落里，一间加装了防弹玻璃的特殊房间之中。
因为少了一张实验床的原因，众人觉得地下室忽然宽敞了许多似的。
他们围在那只小型的丧尸周围。
一脸严肃的罗伯特从冷藏室中取出了已经制备好的试剂，用针筒抽取之后，就准备开始试验了。
张杨等人默不作声，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
怎么制作疫苗，他们不关心，也不懂，但是他们知道这一次的实验很有可能给他们的试炼划上句号。
当然，房间中真正满心希冀的还是罗伯特。这个家伙虽然板着个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比谁都紧张，比谁都要渴望实验成功。实验成功，对于张杨等人而言，不过是早些离开这个世界罢了，但是对这个男人来说，却是意味着人类的复兴啊。
很快，疫苗就已经全部注射到那个女性丧尸的体内了。
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一旁的体征检测器。
从这上面显示的这些直观的数字可以看出这丧尸身体的变化，如果说解药产生了作用，那么将会一五一十呈现在这上面。人类会撒谎，但是数据却绝对不会骗人。
张杨咽了咽口水，竟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奇怪，他为什么会忍不住往后退呢？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以说是鬼使神差，亦可以说是天意使然。
这种感觉就像是热血动漫中，但凡有牛逼轰轰的人物登场的时候，所有充当背景的配角都会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说上一些‘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大场面吧。
楚剑清有些还怕地往张杨身边靠了靠，她虽然是轮回者，但是战斗力堪忧，遇到这些怪物，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即便是这怪物被铁链给拴得牢牢地，她也忍不住害怕。
张杨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有我在这儿呢，没有危险的。’张杨用唇语说。因为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二愣子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楚剑清愣了一愣，随后抿着嘴十分不领情地说‘切，谁稀罕你保护了’。虽然话是这样说，不过还是不难看出来，这个小丫头的心理其实挺高兴的。于是乎，她又朝着张杨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站在张杨另一侧的胖子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发现了这不寻常的一幕，于是也朝张杨靠拢过来，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瞥了身边装模作样的胖子一眼，张杨‘咳咳’两声，然后用膝盖顶了一下胖子的大腿，将这个趁机‘占他便宜’的家伙给撞开。被张杨给撞开的胖子也不气恼，只是嘿嘿傻笑，也不知道这家伙在笑什么，总之是又痴又傻，还有几分猥琐。
果然连同我在内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啊，张杨心中感慨，同时一双眼睛扫过对面的罗伯特，这家伙正全神贯注看着检测器的数字，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个人的小动作。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预示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众人目光汇集在屏幕上。
嘀——
屏幕上，绿色的数字忽然跳了跳！
众人无不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颤动了一下。
随后，这个女性丧尸的心跳开始了缓慢的变化！
···
心跳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似乎···她要变会人类了？！
张杨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干涩，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我的天，这解药该不会真的就成功了吧？！
就算是一个傻子，张杨也该意识到自己的面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自己的面前，正在发生一个奇迹啊！这个实验要是成功了，而他便是人类重生的见证者！
紧张感让张杨屏住了呼吸。
“心跳180！有效果了！”罗伯特靠近显示屏，他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吐出这简单的几个单词的时候，他的嘴角都不住颤抖。
吼——
在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结果而兴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丧尸突然一下子弹了起来！它张大了嘴，朝着罗伯特的脖子咬去！虽然她的四肢依然被铁链给锁住，但是它依然能够发起致命的攻击！
因为太过于专注，以至于罗伯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潜藏的危险。
但是——
“小心！”张杨的反应很快，这个丧尸的突然袭击在他的眼中和慢动作回放差不多，所以在它暴起的同时，张杨一把伸出手，将她的脑袋给死死按住了！
‘砰’地一声，丧尸的脑袋撞在了铁质的病床上，它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像是一条被人给抓住的鱼一样，在扭动着，挣扎着。惊魂未定的罗伯特跌倒在地上，工具盘中的手术刀具洒落一地。而被张杨给再次制服的丧尸在躺回铁床之后，挣扎了没多久，整个身体在抽搐了一下之后，就不再动弹了——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动不动了，因为就连它呼吸时的胸部起伏都消失不见了。
它像是死了！
丧尸浑身惨白，眼睛瞪得像一条死鱼一样，它就这样躺在实验床上，有些骇人。
“这个家伙被你杀了？”楚剑清对张杨小声地问道，有些后怕。
“不，我，不是——我没有想杀它的。”张杨支支吾吾地说。
胖子看了看，冷静地说：“不是外伤致死——应该是实验失败了。”
“是，是吗？这样还好不关我的事，对了，咱们是不是回不去了？”张杨有些不知所措，傻愣愣地说道。
“回去？你们要回什么地方？”罗伯特从地上爬起来，取出一个新的针筒，他一边问，一边给完全没有动静的丧尸注射，似乎这样能够救活它一样。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张杨脑海中响起源的声音。
——警告：不能向剧情人物透露关于轮回世界的消息，否则将予以重处——
“干！”张杨嘴里骂骂咧咧，只能撒谎道，“回——回田纳西州啊，我们的故乡就在那里。”
“是这样吗？”罗伯特没有多问，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他此时并不相信张杨的话。
铁床上的丧尸这时候奇迹般地恢复了生命，但是心跳又回到了200，这说明她并没有变回人类之躯，因为正常的人类，心跳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除非是在剧烈运动之后。
“失败了···”
“ga-391第六号化合物血清对人体无效，人体实验失败。”
罗伯特对着**做了最后的实验总结。
随后这个男人像是小孩子撒气似的，对着实验室的仪器一顿拳打脚踢，像是要把这里给砸了一样。
他的样子有些癫狂！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张杨他们无法体会这个男人此时的心情，所以他们只是默默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没有去安慰他。因为他们明白，这种时候，言语实在是太过于苍白无力了。他们过去了，能说什么？难道说‘不要灰心’‘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样的话吗？拜托，他不是小孩子，不是一颗糖，一句鼓励就能让他忘掉伤痛的。
“没事，我没事儿，没事儿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罗伯特对着已经关闭的**自言自语，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样。
最后，所有人都神色黯然地走出了地下室。
山姆趴在地下室的门口，听到众人的脚步声之后，就开始高兴地在门口摇着尾巴。但是等到众人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人，包括它的主人在内，似乎都无精打采。这条聪明的狗十分懂事地在罗伯特的身边蹭了蹭，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快到正午时分了。
按照惯例，罗伯特每天的这个时候都要在纽约的南港码头等待的。
“你的身体还不能随便走动——你去休息吧，去码头等待幸存者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楚剑清对罗伯特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同情，不管是作为同伴，还是医生，她的这个建议都是十分中肯的。
但是罗伯特却显得有些犹豫。
“我想出去走走。”罗伯特说。
“可是——”楚剑清一皱眉，作为医生，她并不喜欢这种不听从医嘱的患者。
“算了，”胖子说，“让他去吧，反正是开车，能费多少力气？”
“没错。”
“可——”见到胖子站在了罗伯特的那边儿，楚剑清感觉自己势单力薄，于是用手肘顶了顶张杨的腰。
张杨‘啊’地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吓了一大跳。他的手一不小心还把旁边的一个玻璃缸给碰掉了，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别说是张杨自己了，就连楚剑清都被他这一惊一乍地给吓得不轻。
“干，干什么？”张杨结结巴巴问道。
“笨死了！”楚剑清见张杨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不明白。
“诶，我有做错什么了吗？”
“不想理你们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爱出去溜达就去溜达，爱逞威风就逞威风，我都不管了！”楚剑清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气呼呼跑向了厨房。
罗伯特苦笑，随后朝胖子和张杨摆摆手，说‘去去就回’，然后就拿着枪好钥匙出门去了。
楚剑清和罗伯特一走，大厅一下子就空荡荡了。
张杨和胖子站在屋子里，两人互相看了眼，感觉无所适从。
“不去跟踪他么？”张杨忽然说，既然是要保护这个家伙，他们就肯定要无时无刻不跟在他的身边，更何况他现在是病人一个，独自出行，还是挺危险的。
“我去吧。”胖子说。
“你一个人，行吗？”
“你忘了我是个杀手吗？”
“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