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杀破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按照人族悠久历史的斗争惯例,中洲世家势力与流云城新型势力之间的一次擦枪走火,互相在战争边缘的试探,是历史的必然。
只是,在“永荒隧道”随时开启之际,各方势力保持着最大的忍耐与克制。
尤其是七大古老世家,他们隐忍了太久的时间,纵使出现了千载难逢的机遇,他们仍然谨慎观望,最大程度的隐藏真实实力。这一点,连最强大的四正宗派亦是忌惮。
陈天鸿游走于各种危险的斗争边缘,对于随时危机自身安全的危险讯号,总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他这样的人,是比较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于此次鬼物事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
因此,这群地府鬼物的出现,于突兀中又显合理。说合理,是中洲世家对这事的态度。
但是,这事没过一夜,便发生了反转。
原来,一位隐于世的人族大能出手,与七大世家联手,清剿鬼物的同时,又将那个地坑彻底封印,并在地坑上修了一座镇鬼塔。
镇鬼塔,本没什么特别处,妙就妙在它的位置,恰恰是在中洲与流云城之间一条平衡直线的正中心。
所以,镇鬼塔,最终镇的是人,是人心。
***
“尊主,这是世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魑魅镇鬼塔。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陈天鸿道,“成炯,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
“传我令,小风、小月、小宝分别镇守龙虎镇、流云镇、河阳镇,总负责大后方事务,仁仲独立负责灵田之事,成炯负责粮草兵器一事。其他人,于今日午时,兵发南疆‘永荒山’。”
本卓略有担忧的说道:“尊主,如此以来,我们的大后方太过空虚。”
陈天鸿道:“如果我们活着,后方纵使是空的,又如何?反之,又有什么必要去想那么多?”
本卓道:“属下明白,属下立即与众人下去准备。”
众人走后,大殿上只剩下陈天鸿一人。他保持着斜仰的姿势,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华丽的大殿。
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总是向往着和平、宁静,渴求安安稳稳的日子。可现实中,他总是不由自主的不停远征,或是在远征的路上。
刹那,他觉得大殿内的华丽装饰品,像是一张张嘲笑的笑脸,笑自己自命不凡,却常处于流离失所式的劳碌奔波中。它们的光芒似乎交织成了一只无形巨掌,正将自己推出安宁的暖窝。
他不禁缓缓闭上眼,眼前竟是浮现出远征妖界的一幕。画幕中,不是胜利掠夺的场面,而是积尸如山、血流成河的场景。
那是一场妖族内乱带来的大屠杀,是子反父的宫廷政‘变。
这一画面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虹桥”的那一幕。如果师父圣武不让步,又会是什么场景?
徒弟弑师父?
师父杀徒弟?
会不会血染虹桥?
至此,他似乎才明白,人的脑海中,邪恶的场景永远占据着主导的地位,美好的画布更像是理想中的点缀。
熟读典籍,不知几多人奋笔疾书,批评、指责、怒骂邪恶的人或事,臆想着若是自己遇上了,会如何如何仁慈、仁义、仁爱。实际上,重复前人邪恶事的人或推手,其行更恶者,恰恰是这些读书人。
人族,似乎永远处在这样一个神秘的怪圈中。
譬如,看见别人大肆杀戮,自己会立即占领道义高地,各种大言;若是自己置身于事,往往比自己骂的人更邪恶、更残酷、更妖魔化。
陈天鸿短暂的人生旅途上,杀过人,救过人,好事做过,坏事没少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循环在那个神秘怪圈中。
只不过,他的内心渐渐有了一种冲动——去尝试跳出那个怪圈,为什么不呢?
“想美女呢?”一股醉人的香气飘来,陈天鸿不禁一怔,见小鉴早已站在身边,小鉴没有闹,认真说道:“我已查明,此次鬼物之事,是楼家与华家主导的事。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从你手上夺回河阳镇。不过,一位神秘人及时出现,制止了这次事情。”
小鉴思索道:“这个神秘人,我是一点消息也查不到。罗锅哥,你说他会是谁?”
“既然是神秘人,能查到才奇怪。”陈天鸿淡笑道,“或许,他远在天边。或许,他现在就在大殿的某个角落,听我们说话。谁知道呢?”
小鉴道:“怎么可能在大殿上?”
“为什么不可能?”第三个声音从大殿一角飘出,“天鸿道友那么聪明有城府,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怀疑。”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还是空空的大殿一根柱子下,站着一位灰袍中年人。中年人笑着走过来。
“天鸿老弟!”
“血红……”
“老弟已与上会、下会达成交易,我这中会一门可不能少了哇。”中年人笑道,“咱们屁话、废话少说,仍然按三七分账,相约五千年,老弟同意否?”
“其实,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对吗?”
“对!”中年人拿出一卷兽皮,掷给陈天鸿,道:“这是我的见面礼,请老弟笑纳。”
说罢,中年人已消失在大殿上。
陈天鸿缓缓打开兽皮。
小鉴道:“你不怕他下毒?”
“你觉得,以血红老妖的数千年道行,杀我们与踩死一只臭虫会有区别吗?”陈天鸿盯着打开的兽皮,小鉴瞄了一眼,道:“好像是一张地图?”
陈天鸿点了点头,浏览一遍后,慢慢卷起,突然问道:“小鉴,你知道地图的最大用途是什么吗?”
小鉴道:“告诉大家已探索清楚的地方呗。比如,清晰指明那里是水路、那里是陆路,那里是安全地带,那里是极凶险地带,等等。”
陈天鸿微微笑道:“不对的。真正的地图,是警告看图人,要能看到地图以外的部分。”
“你真是个怪人。想法总是那么奇怪。”
“小鉴,大后方的安全,全看你的了。”
陈天鸿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本卓等人早已集齐各营人马,随时听候号令,远征莽荒。
为了此次远征,陈天鸿组建了两大营。一是工兵营,三万人,由本卓统率。一是先锋营,一万五千人,由陈天鸿亲自统率。
临近午时,在满怀壮志与焦躁不安下,陈天鸿下令启程,兵发永荒山。
***
远征莽荒,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全新的世界,最需要的或许是勇气,支撑勇气的唯有实力。
如果可以,一定没有人愿意。
逐利,大概是天地间唯一没有种族边界的共性。
有利可图,就一定有人去尝试。
有人说:没有胆大妄为的人,人类无法走出原始森林;没有胆小怕事的人,人类无法繁衍传承到今天。
话糙理不糙。
这句话清晰明了的勾勒出了人族繁衍传承的特色烙印。
由古至今,依旧如是。
***
永荒山。
位于中洲与南疆之间五百里缓冲区域范围内。
这块缓冲区,是一个不规则的菱形地形,永荒山正好在不规则菱形的正中心。
永荒山之南,炽热如烤,之北冰爽宜人。
但是,永荒山早已不是山,而是一个直径百里、深约百丈的圆形天坑。
之所以叫“永荒山”,是因为在一万年前,它是一座隔绝南疆与中洲的巍峨高山。
大约是在万年前的某个时间节点,永荒山突然迸发出恐怖的地狱火山,将永荒山化为一片灰烬,将方圆数千里化为灰烬与焦土。待无尽的火山熄灭后,这里只剩下一个神秘的天坑。
真正神秘的是,圆形天坑的坑壁上有五个圆形的黑暗之门,不知通向何处。
五千年前的五千年前,那是一段空白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千年前,人族崛起,创立修真世界,逐步踏上万族之巅,成为主宰。
然而,在简单粗`暴域内域外划分下,仅仅是域内的世界,人族只占有世界一角罢了。将很多美好的理想,书写成最完美的神话故事,让后来人去追寻。
正是五千年前,人族崛起刚入巅峰时,这个神秘天坑上的黑暗之门突然开启。继而引发了一场持续百年的大战。那一战中,人族损失之惨重,难以估量。
最重要的是,这一役,直接成了人族分裂的催化剂。有人遁世,有人离开,有人以血染路,终究不过是一撮被轻轻掸去的灰尘。
当年,谁对,谁错,早已无人在意。
是仇恨,是情义,谁又会去在意。
不管是谁的后人,仍然纠缠在爱恨情仇中,究竟可以证明些什么呢?
是永无休止的狂欢杀戮?
是心理扭曲的变态表演?
是满足私欲的血色盛宴?
如果有人觉得离开仇恨与装逼,人生将毫无意义。
那么,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去思考仇恨之外,人生还剩什么意义,是不是更值得去追寻。
或许,追寻先祖的脚步,重蹈失败之路的覆辙,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万一,沿着先祖开拓进取的路前行,发现了新的人生起点呢?
万一,在先祖失败的路上成功了呢?是不是那扇成功之门的背后,便是世界的真谛?
只要没死,一切便没有结束,对吗?
就像永荒山,一万年前已经塌了,变成了一个大坑,一万年后,人们仍然叫他永荒山。
那是因为它像一座警示塔,永远有着让世人难忘的象征意义。
***
永荒山。
此时的这里,除了早早前来巡逻监视“永荒隧道”的四正弟子外,便是刚刚率人赶到的陈天鸿一行。
很安静。
静谧的气氛让人感到不安。
实事上,这里早已是永夜大陆上的一处禁地,一块非常不祥的地域。不论身份贵贱、道行高低,没有一人愿意靠近这个地方。那怕是临近永荒隧道开启之际,可能出现大机缘的情形下,此情形亦没有任何改观,没有任何人前来赌一把。
站在永荒山的边缘,看着百丈天坑,因为天坑的直径足够大,所以好像站在一个黄土铸成的大脸盆前。坑壁上若隐若现的禁制符纹,难以抑制的将众人的思维带向五千年前。
五千年,仿佛弹指一挥间。
曾经,这里的累累白骨早已化为烟尘,消散在永夜大陆。
曾经,血战于此地的英雄豪杰们,或被写进了传说,或被供奉为道祖。然而,不论生与死、荣与辱、明与暗,不论时间远与近,他们最终选择了“离开”。
尘封中的旧事,梦魇中的战场,经历者伤怀无限,未经历者幻想无限。
无论如何,那个“无形的脚步”前赴后继,始终没有停止探索的步伐。
陈天鸿微微低头,思索道:面对未知的挑战,没有勇敢的心,定是寸步难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等隧道开启后,我自己最好先去探路,再调动大军远征也不迟。
打定注意,对本卓与胡一八简要吩咐后,独自踏进永荒山,朝第五个隧道入口走去。因为另外四个已隐隐被四正占据。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但心中仍然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很自信,无形中冲淡了那丝异样与不安。跳下坑的刹那,他竟是没忍住抬头向上面看了看,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确定无异样,再继续专注于坑内的情形。
永荒山中铺着一层厚厚的黄土,细如粉末,脚上踩上去有一种非常瓷实的强烈感觉,不会扬起一丝灰尘,不留下一点痕迹。脚底下传来冰凉酥麻的感觉,不禁让人觉得身子沉重了许多,隐隐中亦能感觉到脚下的黄土非常沉重。
一时间,陈天鸿有些分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种融入了无数精血炼化而成的黄土本身如此。心想过去五千年甚至更久,若无其它禁制,应该不会有如此情形。尝试着靠近隧道入口,约莫还有百步之距时,他决定一探脚下的黄土。
就在他刚附身的刹那,眼下黄土上突然出现了一颗人头,似是从地上长出来的,毫无违和感。人头的脖颈处似被灼烧,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嘴一张,似是延续着下一个得意的笑容,可笑容之后是一口殷红鲜血直接喷到了陈天鸿的脸上,挡住了视线。
久经生死历练、眼见许多杀戮场景的陈天鸿,竟是瞬间呆滞,仿佛完全被石化,鲜血喷在脸上亦没任何反应。
因为这是一张他非常非常熟悉的脸。
那是本卓的人头。
他还在朝陈天鸿微笑,表明此刻他仍然是非常开心。
陈天鸿本能的喊了声“本卓”,喉咙却发出了凄惨的妖兽哀嚎声。
他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看着那张在笑意中慢慢僵硬的脸,像是一个负罪无数的忏悔之徒正在行礼一样。
下一刻,本卓的人头旁多了第二颗人头,是成炯的。
第三颗是胡一八。
陈天鸿亲眼看着一颗颗熟悉的头颅堆积在自己眼前,表现的是无动于衷。实则,不是他无动于衷,而是他完全动不了。
此刻,他的灵魂、神识、肉身仿佛被强行分裂开来,藏在了完全隔绝的不同位面,根本无法互相呼应。
短暂的时间里,仅剩的一点意识告知他:他已进入黑暗的世界,无数的新鲜血液正在浇铸着这个黑暗的世界。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是的,在短暂的时间里,永荒山平地堆起一座“万头坟”。数万颗仍然发热的头颅,不见脖颈处流血,只有那一张张口中喷出鲜血,浇铸在万头坟上。血液一点点的渗进坟里,将之凝固为一体,浇铸成万头血冢,埋葬陈天鸿。
此情此景,像是一代魔神陨落时的隆重葬礼。
天地不变色,仿佛庆祝着这一伟大时刻的到来。
陈天鸿的心本已够狠、够绝、够无情,可在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面前,完全失去了方寸,脆弱的像一块豆腐,被冲击的支离破碎。全身被仍有温热的血液浇铸着,使他渐渐清醒过来,渐渐地嗅到了血的香味。
正在此时,内心突起一道疯狂的呐喊声。
“好好的暴风镇不经营,非要追寻你先祖的脚步折腾?”
“好好的封神殿掌教不做,非要追寻你先祖的脚步折腾?”
“好好的流云城不经营,非要追寻你先祖的脚步折腾?”
“好好的紫微殿执剑长老不做,非要追寻你先祖的脚步折腾?”
“上天赐予你的金色年华,轮得到你肆意挥霍?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的先祖又是谁?不过是天地间一撮尘埃罢了!”
“你难道不明白,天地间越强的东西,是越好的祭祀天地的礼物?”
“醒醒吧,少年,这就是你不珍惜上天赐予的美好事物的下场!”
“本来你可以过的非常好,可因为你不珍惜,我们只能用追随你的人的人头给你修一座坟墓,祭天、祭地、祭神、祭魔,重新封印即将到来的恶魔时代。”
***
呐喊声中,陈天鸿完全清醒了过来。
可是,他发现自己正在加速失控中。
眉心的镜子,七星神盘上的太初石、诛神剑、开天魔剑,左袖中的不朽权杖,正在苏醒着,疯狂吞噬吸纳着流淌在身上的人族精血。
精神上的麻木过后,内心的痛苦开始支配陈天鸿。
恍惚中,他看到了本卓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脸,看到了成炯那张从来严肃的脸,看到了断臂的胡一八,……。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流进那一个个熟悉的人的血液中,让血液的流淌声变成了哭泣声。那是男人的哭泣声,哀恸着天地之不仁。
此刻,陈天鸿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脆弱,原来自己一直是如此的脆弱。一直以来,冷酷的表面与绝情的行为下,始终埋藏着一颗天地间最脆弱的“心”。
让他感觉到自己原来是那么在乎这个和平的世界,无比珍惜每一个生命。
这点,他真的做到过。若不是求生存,他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做的更好。
可当他最珍惜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什么也不了。
让他认识到,这世间其实有太多太多的事,是自己无能为力去阻挡的。
突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自己走过一段辉煌的岁月。
那段辉煌的岁月,像是一个人活在最丰富多彩的摇篮里,无忧无虑。现在看,当真是奇迹,一段不逊于很多神话故事的玄幻奇迹。
当这段奇迹要终结时,伴随左右的不朽权杖、眉心镜子、太初石、诛神剑、开天魔剑,亦蓄势随时离开。这具宿主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让他觉得,这是非常应该的一件事。
首先,吸纳人族精血最多的不朽权杖,不再绽放色彩光芒,而是渐渐泛起黑雾,从左臂开始一点点吞没陈天鸿。
其次,附于肉`身之内的四大神秘之物开始发出强烈的反击之力,意欲冲破黑雾的封锁。
双方角力,强大的力量波散开,将埋葬陈天鸿的一颗颗头颅化为齑粉。
下一刻,神秘的力量对峙形成于陈天鸿的身体`内,双方似欲决战于天地之间。
可就在此时,永荒山周围亮起一束束神秘的符纹,迅速交织成一片百里光网,牢牢笼罩在陈天鸿上空。
片刻之后,神秘符纹形成的光网开始疯狂攻击,像一道道凌厉的闪电击向陈天鸿的肉`身。
“降神法阵!”
被这种可怕的法阵攻击时,陈天鸿竟然认出来了。这真是扫地翁说的天地间最凶的法阵之一——降神法阵。
但是,认出来也没有用。
以陈天鸿的道行修为,身处精心布置的降神法阵中,只有死路一条。
瞬间清醒过来的他,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心道:唯有四正联手,方可布置降神法阵。我一定是疏忽了什么地方……
忽然,“嗞”的一声怪响传来。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颗黑石划破虚空,从天而降,周围闪烁着电光与火花,正好向自己的头顶砸来。那竟是自己从血池中捞起来的那块黑石。
陈天鸿怒吼一声,嘴中诵出“变”的诀吟声。瞬间,整个人变成了黄金铠甲的人,刹那爆发出来的力量,将光网顶起。铠甲上爆发出的威势波,将极速而来的黑石逼开寸许,擦着脸下落。
黑石经过铠甲上的那面黑色护心镜时,忽然停止。一直平静的黑色护心镜徐徐生出奇异的黑光,将护心镜变成一处黑洞入口。黑石盘旋片刻,缓缓向护心镜中移动。
不朽权杖、诛神剑、太初石等的力量,亦似找到了汇集点,不再互相对峙,而是像黑色护心镜的位置移动。由此,渐渐地,强大的神秘之力开始向一点汇集。
同时,陈天鸿缓慢升空。好像一根柱子,将一大片光网硬生生顶起,渐有冲破之势。
然而,就在此时,光网上空出现四柄剑影,从东西南北四个正向而来。每一道剑影之剑尖所指之处,裂碎虚空,汇聚天地间的无尽之力。然后,剑影所过之处重新弥合,形成新的力量虚空。
四道剑影齐头并进,将永荒山上空的天地空间重新锻铸,形成四块极鲜明的力量虚空,像一块四份的大饼浮于苍穹下。不知还有什么力量能冲出这个禁制。
当这块力量虚空开始下坠时,陈天鸿瞬间觉得自己窒息了过去,全身最强大的力量亦被直接压制。
随后,神秘符纹形成的光网突然碎裂。
可是,一个个神秘符纹却化为了一道道霹雳闪电,密集的向陈天鸿轰炸,覆盖了陈天鸿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身上的黄金铠甲之光开始暗淡,神秘的铠甲上渐渐有了一道道裂痕。裂痕上散发的金芒,似伤口渗出鲜血,令天地变色。
黑石继续融进着护心镜。
黑石上发出的力量开始强烈排斥不朽权杖等神器上的力量,双方竟角逐于护心镜前。
此时此刻,陈天鸿完全失控了。
他本想拼死催动太初石或诛神剑,做最后的决死一击。但他已经没有一丝力量去掌控自己了,只能任凭这样的情形肆意发生。
正在此时,天空中缓缓坠落的力量虚空,威势磅礴,本已强到了极点。可似乎仍然不能杀死被困的妖孽似的。为了尽快完成这事,力量虚空上亦开始出现一道道闪电,没有声音,看似轻飘飘的闪过,却将陈天鸿身上的铠甲瞬间击穿。
当力量虚空上的闪电密集击穿黄金铠甲时,陈天鸿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加速消散。他想,这大概就是身死道消的感觉?
心想:为了杀死自己,四正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一位修士的肉`身再强,可在这些先天灵宝形成的法阵中,该有多么的微不足道。如果这都不死,那就见鬼了。能让四正联手布下“降神法阵”诛杀自己,怕是连恬澜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突然想到一句话:一个人享受的待遇越好,下场一定越惨。
无疑,自己十四年的人生待遇与今日之结局,完美印证了这句话。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现着自己短暂一生中的画布,还是非常精彩,无数的遗憾中似乎也不太缺失什么了,“带甲百万,征战诸天”的凌云壮志亦结束了。
叹息道:没有缺憾的人生,谁能做到?
***
模糊的意识中,陈天鸿觉得自己正进入一片黑暗中,那又是一个全新的未知世界。
他很努力的去看、去感知即将前往的新世界。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只能感觉到一道孤影慢慢消失在天地间的某个角落、某个缝隙,不留下一点痕迹。
时间过去了很久,无尽的困意袭击而来,他却更想保持清醒。意识中,他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他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时而,他很想看看一个人的最后一段旅途是什么光景,会不会在某座桥上喝一碗汤。
千念,万念,念念成空。
是非成败转头空,浮云天际挂。
忽然,眼前闪过一束微光,将他的目光导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哪里是一个小角落,一道伟岸的身影正从哪里站起来,缓慢抬起头,向自己这边看来。似乎,黑暗中的身影在等了很久之后,终于有第二个人来到了这片黑暗空间。
陈天鸿看到了他,看到了他那伟岸于天地间的身影—孤独、黯淡、凄凉。
可是,他在等什么呢?
陈天鸿不知道要不要靠近他,可隐隐中觉得自己本身是在靠近他。
黑暗中伟岸的身影站直了,但那颗似是天地间最高贵的头没有抬起来,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不动如山,顶天立地。
陈天鸿搞不清楚是怕自己看到他,还是他怕看到自己。只是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让他们相聚。
快要靠近时,陈天鸿觉得自己眼前有点花眼。转瞬,再定睛看时,确定伟岸的身影旁竟然立着一面飞扬的黑旗。
黑暗中,那面黑旗自成一片空间。那片空间里的风好像非常大,刮的黑旗迎风飘扬,呼呼咧响于天地间。
忽然,伟岸的身影摇晃了一下,似是体力完全不支的情形,摇摇欲坠中开始倒下。好像他的力量等不到有第二个人来这里守护那面黑旗了。
伟岸的身影倒下了,好似向黑旗靠去,却渐渐融进了黑旗所在的那片黑暗空间。然后,黑旗亦开始倒下。
陈天鸿一急,奋力一跃,欲抓住黑旗一角,别让它倒下。就在他刚触摸到黑旗旗边的刹那,旗杆上突然探出一颗白色蛇头,蛇口猛张,瞬间咬住他的手。
刹那,一道白光照亮黑暗空间。
陈天鸿赫然看清,那道伟岸身影的躯体竟是一条蛇的躯体,洁白如玉,似有雪飘,如擎天白玉柱似的撑起着那面黑旗。隐隐约约中,黑旗上浮现出一个图案,难见全貌,只见两颗狼牙寒光微闪,很快又随着白光的消失而消失。
黑旗又恢复了原状。
就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时,他发现自己亦在融入这片黑暗。咬住自己手的蛇口开始变黑,渐有黑烟冒起。黑烟中,无数个蛇口出现,不再顾得上陈天鸿,而是疯狂啃噬旗杆。
他清晰的感觉到,这片黑暗中的所有,全部融进那面黑旗中,不管无数诡异的蛇口如何啃噬,黑旗又重新竖起来了。
黑暗的世界是一方永夜空间,唯有永不倒的黑旗迎风飘扬,凌天绝地。
融入永夜空间的陈天鸿,不知自己将去向何方。但他能感觉到,三股神秘之力正在觉醒,将自己带往另一个新的世界空间。
对于自己融入黑暗,对于无数蛇口啃噬旗杆,他都无能为力,只能做为一个旁观者,是一个橡皮图章似的见证者。
那一刻,他的渺小让他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远离自己的肉`身,向自己做着最后的告别。
黑暗中,渐渐地自眉心与双眼处亮起了白、绿、红三束光芒,努力与黑暗空间搏杀。亦在此时,黑暗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两颗金色狼牙,血色之光瞬间贯穿狼牙,在黑暗中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缝隙。
霎那,汇聚于护心镜位置的力量迸发,直接冲向那道黑暗缝隙。
黑暗中,陈天鸿猛地探出右手,牢牢抓住了那柄旗杆。顷刻间,自己仿佛与旗杆融为一体,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分离,任由护心镜处的力量带向那道缝隙,消失在未知的时空隧道。
缝隙中,黑旗迎风招展,永恒飘扬。
***
咔~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传来,吓得陈太炎一跳。
自从七叔陈天鸿离开后,每天的子午卯酉四正时,他都会准时来祖宗祠堂上香。正值子时,刚上完香,准备离开时,被这个诡异的声音怔住了。
陈太炎静静地盯着祖宗牌位,一双明亮的眼眸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这间窄小的祠堂。这里,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可此刻看上去,竟是那么的陌生。
“你七叔出事了!”
突然有人说话,吓得陈太炎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禁扑通一声跪在祖宗灵牌前,不敢出声。
“站起来,取出贪狼令,我助你将那面永夜旗融进你的体内。”
陈太炎机械式的接受了命令,哆嗦着站起来,伸手摸进了祖宗灵牌最底部的空隙。然后,慢慢地拿出来一块令牌。令牌正中间破裂开一个口子,恰好能看到一根细小的黑旗杆。
正在此时,一股力量缓慢传来,将他与令牌聚为一体。慢慢地,人成了旗,旗成了人,难以分辨。
“记住,不要让你的这面永夜王旗被人毁去。否则,你七叔就永远回不来了。”
***
“三姑,七叔怎么没回来?我要他教我修炼,教我带兵打仗!”
五岁的小男孩,长的十分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两颗天上最亮的星星。他用一双肥嘟嘟的小手抓住朱雀的手,使劲摇动着,撒娇着。
“龙儿,他是个坏人,他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个世界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永远和平。”
朱雀抱起小男孩,不禁亲了他那肥肥的脸蛋。
“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竟然联合其他大陆的人,暗算重明师兄。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不得好死的话,那一定是你们这样的人。”
一直沉默的元小凡咬牙切齿,忽然使尽全力,将开天斧掷向封神峰一侧的山崖,拂袖离开。
“重明师兄一定没有死。等他回来时,希望你们能活着见到他血染天地。”
朱雀脸一红,不禁看向一旁的白虎。
白虎黯然道:“或许,我们把一个已经放下仇恨的人,重新逼上了仇恨的杀戮道路!”
***
江湖险恶,实乃人心之险恶。
江湖的世界里,不管什么人,只要身居重位/高位/要位,掌握强大的资源时,是对所有人的威胁。
往往,别人的赐予是甜蜜的毒药,今日的盟约即是明日的祭约。
自以为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无畏青年,在真正的权力角逐漩涡,纯洁的简直像是一张白纸,任人描绘。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到来,或许才能更清晰的认识自己。
自古以来,又有几多英雄豪杰失败后,能凤凰涅槃、卷土重来呢?
很少,可以说非常稀有。
第二卷里的陈天鸿,被圣武真君送往永夜大陆时,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反而因为“书祖”的道缘传承,让他在劳苦一年多后,迅速进入另一个巅峰。期间,他有过一些怀疑,但经历了恬澜真君的迷局后,他无疑又自我迷失了,外表的平静难抑内心的狂傲。
可以说,书中的任何一个伏笔,都足以让他发现端倪。尤其是同门师姐朱雀与元小仙的诡异行踪,理应引起他的足够重视。但是,他并没有多么在意。
当然,永荒山的围攻阵势,那怕是在他将死之时,亦没有想到过。这是他的能力与眼界局限性,倒也不奇怪了。
人的一生,有高潮,有低谷,站的越高,低谷便越低,且看青年陈天鸿被命运安排到另一个拐点时,他将如何在逆境中磨砺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向修真强者进阶。
第三卷——九霄龙吟,故事的汇集点,开启陈天鸿修真悟道的另一个人生征途,希望大家能够希望,并多多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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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为初入网文界的新手,发现想将自己yy的场景用文字组织描述出来,简直是太难了。往往是自己琢磨了一个周的情节,字斟句酌的组织成文字篇章,可在读者看来,总是一坨屎的感觉。这无疑是新的写手最痛苦的一件事,却又不得不面对与承受。
我会继续磨砺自己,多看书,多学一些大神的大作,不断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