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古大陆第三十五章 有心无力
*********
“砰”的一声，像是金铁交击的声响，老魔头手中的草帽如一个巨大的锅盖，骤然从天而降，将那头妖兽盖在下方。
“吼”
这头妖兽怒吼，他来头不小，龙头马身，外形与龙马很相似，不过，他马身上覆盖满了鱼鳞，为一种极为罕见的兽族种族，人称神兽勾陈或麒麟后裔。
草帽掀起，只见神兽勾陈数丈大的身躯深深陷在大地当中，只露出一颗脑袋，他虽未受什么伤，但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混蛋，我跟你拼……”神兽勾陈龙头仰天咆哮，可还未咆哮完，老魔头却是一帽子又盖了下来。
“砰”的一声，大地快速龟裂，而后全部崩塌，但很快又有新的异界大地出现，将神兽勾陈生生夹住。
勾陈怒不可歇，对方原来竟也同是无敌之境强者，扮猪吃老虎，太卑鄙了。
同是无敌之境强者也不能如此羞辱我啊，我虽不受伤流血，但这跟被你在脸上煽了两巴掌有什么区别？
“混……”勾陈继续咆哮，叫声戛然而止。
“砰！”
“我叫你吼，我叫你怒，我叫你大爷的，敢挡本魔主的去路？”老魔头没一丝仙风道骨风范，脾性古怪，骂骂咧咧，一连盖了对方几帽子，而后方才扬长而去，留下龙角差点断掉了的勾陈。
勾陈的脑袋似乎被打蒙了。头冒金星。晕乎乎的，不分东南西北，待得老魔头离去，他方才如梦初醒，嗷嗷叫道：“我明白了，死老头，你这算什么本事？倚仗一件绝世法宝而已，有种不要走，再盖我几帽子，来啊来啊……”
“砰！”勾陈的怒吼声又被打断。
“我来了。伪神兽，哼，不过是古大陆一只拥有比较多勾陈血脉的杂种，你的对手是我！”勾陈之前的对手。那名人族强者，此时接替了老魔头的位置，血色大斧呼啸着劈下，将勾陈几乎坚不可摧的脑瓜子崩出一串血花，碎肉飞溅，荧光点点。
魔盖只是震晕勾陈，人族这名强者的无敌品阶法宝大斧却劈伤了勾陈，并不是说明魔盖威力不行。
魔盖为扁平之状，又被米少明封印过，老魔头初回无敌之境。依然不能激发魔盖太多威力，只能使得魔盖的威力相对上升了一个档次而已。
而今的魔盖，物理防御有足，法力防御与道者修为息息相关，攻击力严重不足。
换做是寻常的生死境强者，都不能催动魔盖将勾陈煽动一丝。
“卑鄙无耻的老头，别以为我怕你，没有那顶草帽，我一个能打你两个……嗷，你这个死妖人。死人妖，还偷袭，还偷袭，给我还回来……”勾陈还在对老魔头耿耿于怀，人族那名强者趁机又一斧头。火光四溅，血肉分离。勾陈立马跳出地坑，大吼大叫，与原先的对手继续厮杀了起来。
老魔头已没心情和闲暇去理会勾陈，他要赶去救米天羽。
无敌之势回归，他没有对手，安然穿越这片无敌之境强者的气场，而后毫不迟疑地一脚踏出，走进那团照耀十数万里的光华。
这里像是一片天堂，光明永恒，到处都是光，只不过此时的天堂内，正在发生血战，变成了修罗地狱，连飞溅的血肉都在发光，道则法芒显化到了极致，光芒万丈。
一具具躯体如天神之体，迸发出无尽光华，那是道力在疯狂喷涌，外界的能量太狂暴，每个强者想要不被这股暴乱的能量撕碎，唯有拼命激发体内的道力，用来护体、杀敌。
“一生的回忆，一生的行路，只为这一刻……”老魔头忽地心有殇，他看到太多的强者在疯狂，在陨落，一种无法言明的伤感从心底涌出。
人都是多愁善感的动物，百年一世，悟出的人生真谛便足以抵得上兽族千年、万年的感悟。
天地并未不公，让人类寿元短暂，是为了人类好罢。
智慧是痛苦的根源，人类的情有太多变，太轻易厌倦某一件事物，某一样东西，某一个人。
千年足矣，不成仙，便成仁。
一条条生命，曾经呱呱坠地，扭动着脆弱的躯体，乖巧安静，娇嫩可爱，而今长大，谁的双手不曾沾满他人鲜血？
此刻，老魔头看不到圣战，看不到种族大义，看到的只是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如过往的一切，从眼前一一逝去。
他想抓住，让时间定格。
多希望，这一切能定格住啊！
老魔头心底升起一种悲悯，生命如草芥，于心不忍，多想自己能让这一幅闪动的画面停滞。
巨大的异界疆域，从他体内飞出，不是仅有数百丈的“一角”，而是足有上百里，笼罩这片区域，他没有其它想法，只是想让这一场杀戮停滞。
米天羽在这团光华中心，实在太危险了。
老魔头想让这一场杀戮结束，也想救出米天羽。
可惜，即使是无敌之境强者，在疯狂强者群中，在上万名生死境强者厮杀的战场上，也会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心有余力而不足。
老魔头的这一片异界，在出现之后，只不过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间，一瞬间之后，便轰然崩溃，什么都不复存在。
这里飞窜的能量太恐怖了，纵使是无敌之境强者，也别妄想镇压住。
再来！
老魔头不死心，无敌之势如潮水般涌出，又一大角异界撑开，笼罩这百里之地。
“轰！”
这一角异界，依然是瞬间崩塌。
“再来！”
“轰！”
……
“啊”
一边行进。一边十数次撑开生机盎然的一角角异界。无一成功，老魔头大吼，鹤发童颜，在这一刻，他似乎年轻了数百岁，回到少年时，只是头发依然是白色的。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老魔头突然怒吼，潸然泪下，他看到了……成仙之路。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确实看到了。
被困在无敌之境数百年，不能跨出半步，行将就木之时。他终于看到了曙光，那是一条通向成仙之路。
路，似乎在脚下延伸开来……
只要给他时间，再借他五百年，他一定能靠自己登临绝峰，位列仙班。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我活了近千年……天地有情，强者要返璞归真，回归天地啊……”老魔头眼睛湿润，泪光闪动。这些年，这辈子，他一直活在仇恨中，怎能成仙？
寡情寡欲，非无情无义。
战场中心，米天羽一身血衣，披头散发，脸上沾满晶莹的鲜血，魔罐悬浮在他头顶，摇摇晃晃垂下万千道紫金之光。他手中的白骨棒。其上的莹白早已不见，如今如一根烧红了的铁棒，它饮了太多强者的血肉，而今似乎因饱和而吞噬不下了。
一连击杀数十头第三境界妖兽，甚至还有第三境界巅峰妖兽。米天羽的状态在急速下降，元神疲惫不堪。精神力也所剩不多，勉强能催动魔罐发出护体神光而已。不然，第三境界的妖兽一刀就能将他劈成两半。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难以再自保，妖兽一刀劈不碎他，就继续一刀，两刀……
若非有无数人族强者拼命保护他，兽兽喊杀的他，早已被砍成数截。
而其实，有人族强者舍命保护，他也已有多次被分体，元神和精神力等级偏低，无法将魔罐催发出它应有的威力，以致攻击者若是第三境界后期，一刀便能攻破魔罐神光，使得他多次被解体。
“活着，活着，回家……”米天羽眼中淌下血泪，战到如今，肉体早已碎裂数十次，元神差点陷入沉睡，再也不能出战，连魔罐也差点不能催动了。
他再也没有任何信念，再也没有任何想法，只知道必须活着，活着出去！
爹娘和琪琪在远方，等着他……
人族所有人，也在各郡、各大域盯着他，等待他回归！
“为何我如此悲伤，将死了吗？”米天羽一脸疲惫，好想躺下来，好好休息，或是洗个澡，而后坐在古风村家中后院的那张石条上，将那种需要剥皮了吃的果子剥掉皮，然后递给琪琪吃，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
灵界内。
“哥哥，哥哥……”多多的妖心幻化成人形，将米天羽失去元神，一动不动的神胎分身拖到自己的树干下，仰头望天，哭着叫唤米天羽。
米天羽的躯体碎裂太多次了，比在星辰海上的那次还要严重很多。
不用猜他也知道米天羽又遇到危险，且是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
米天羽从未告诉多多自己一路的艰辛，陪多多说话的时候，通常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不该让多多担心的，他都平淡带过，不显山不露水。
“哥哥，让多多出去吧，哥哥，呜呜……”多多哭喊，将米天羽的神胎分身放下，跳进树洞，回归本体，万丈高的灵树剧烈摇晃，像是想要拔地而起，冲上九天。
星辰海那次，米天羽还未修出神胎分身，实力比而今弱多了。如今，元神一齐出动，他都遭受到如此重创，几乎几息间，就有大部分肉体被打碎，需要多多提供磅礴无量的生机来重组。
“哥哥，让多多出去！让多多出去啊！”多多的数十根魔藤从地底冲出，每一根都长达数万丈，如一条条微型山脉，抽打虚空，他想撕裂虚空，打破这件仙器，冲出去，与米天羽一齐并肩作战。
蓦地。
“哗”
天空裂开一道口子，一股狂暴的能量涌进，之中，有一具紫金之光忽隐忽现的身体也一齐掉落出来。
多多失声叫道：“哥哥……”同时。他的禁魔领域飞出。定住那股狂暴的能量，一根巨大的魔藤伸出，接下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其实不是一具肉体，是米天羽的元神之体。
而今，他的元神力竭，在失去所有战力之前，投入乾坤圈。
“哥哥，外面怎么样了？你的本尊呢？让多多出去……”魔藤将米天羽的元神之体放下，多多的妖心又跳了出来。大大的眼睛扑簌簌掉落一颗颗泪珠。
米天羽的元神之体努力睁开眼睛，艰难道：“多多，外面太危险……”只道了这么一句，之后。米天羽的元神便彻底陷入沉睡中。
多多眼泪哗哗下，米天羽的元神，失去了往昔的熠熠神采，而今那一身战甲龟裂，像是随时都要掉落下来，神体也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裂开一道道裂缝。
外面的战况何其惨烈？
拥有禁魔神通的米天羽，而今都差点送不回元神。
如今，米天羽已经做好了本尊战死的准备，在这样的战场中。他想冲出去，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那些对手，有一部分可是第三境界，没有元神坐镇灵台，他的战力必将从第三境界巅峰掉回到第三境界中期。
甚至，而今冲杀了这么久，状态下降，第三境界中期的战力也早已不再。
身陷这团光华内，无敌之境强者都不敢说自己能安然走出，更何况是米天羽。
能多杀几头妖兽。将元神送回来，米天羽已经很知足了，他依然活着，只是失去了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不免是一种遗憾。
“哥哥。哥哥……”多多大哭，在他看来。米天羽的本尊，才是他哥哥，这道元神，这具神胎，并不是他哥哥。
他仍然想出去，救不回米天羽的本尊，他也想要与米天羽的本尊，自己的哥哥一起战死界外。
灵界外。
元神被送回灵界内后，米天羽战力锐减，连第二境界的战力都保持不了了，魔罐也无法再继续催动，只能镇守眉心。
不过，他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这像是解脱了的笑容，有些凄凉，有些遗憾。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不孝，没保护好……”米天羽搂了搂紧怀中依然簌簌发抖的小毛毛虫，低声道：“小东西，连累了你，遇到我……是我害了你！”
此时，米天羽感觉，怀中的这个由小神蚕变幻而成的小婴儿，就像是幼小时的琪琪，他没保护好，很自责。
“你拥有极速，或许能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米天羽眼泪掉落，为自己，为小神蚕，为爹娘，为米琪，为了一切因他而战死的人族强者。
“噗”
米天羽半边臂膀被砍掉，搂着小神蚕的手自然也松开了，小神蚕哇哇大叫，死死抓住米天羽的衣服，不让自己与那一条臂膀一齐掉落。
“噗”
不知哪头妖兽又攻击到，将米天羽的另一只臂膀也差点砍掉了，紫金之血飞溅，光芒璀璨。
米天羽踉踉跄跄，又见一刀向怀中的小毛毛虫劈来，奋力转身，背部被斩出一道血口，脊骨断裂，身躯差点被劈开。
此刻，人族强者疯了，兽族强者也疯了！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米天羽便是这个江山，人族强者守不住了，而今的情景就像是巷战，城已破。
老魔头眸光如炬，望见数十里之外的米天羽，却也是无力乏天，这数十里的距离，就如隔着千山万水，难以翻越。
兽族强者疯了，见人就要杀，老魔头避无可避，一路杀进去。
“小羽，挺住……”老魔头看见了成仙路，那一扇门已经打开，不再需要方才那种心境，且，他已经无需靠己身成仙，不需保住那种心境。
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理念再次回归他本体，他又恢复本性了。
米天羽是他的至亲，为了米天羽，杀遍整个世界，又何妨？
“噗”“噗”“噗”……
老魔头大开杀戒，而今，无需异界领域，元神一动，他便有一种掌控天地的感觉。不过，这种掌控很微弱，威力比生死境第一境界强者的领域还要弱。
很自然地，这种程度的领域对第二、第三境界强者的影响不大。
“噗”
米天羽的半边身子被劈碎，血肉晶莹剔透，磅礴的生机冲天而起，他又一次遭重创，且几乎是毁灭性打击，精气损失非常大，像是一下全部散失掉了，体内孕养的神邸全部冲出，异象纷呈，古兽哀嚎，先民悲吼，仙兽泣鸣。
“小羽，老不死我来了……”老魔头龇牙裂目，他已经冲出一段路程，隔着十数里便大吼，泪如雨下，因为他看到了。
米天羽彻底倒下，再也起不来，一个小婴儿趴在他残破的躯体上大哭，娇小的身躯不停颤动，很是凄凉。
“杀！”
兽族强者冲破人族强者的防御，继续攻杀向米天羽的残躯。
米天羽太累了，都没力气去向多多索取生机来修复身体，仰头躺在大地上，眼望着高空。
“还是蓝天白云好啊……这个太绚丽太刺眼了……”光华耀眼，米天羽望不见天空，这片天地似乎不是属于古大陆的天地，道则法芒如火山一般，从每一个强者的体内喷薄而出，照耀三千世界。
“我还是冲不出去，我辜负了爹娘的期望，辜负了琪琪的等待，辜负了太多太多人的希望……我有罪……”米天羽像个小孩子，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呜呜哭泣，信念再深，心再高，没有实力，也只是有心无力，一切都是枉然的。
从此，世上再无米天羽这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