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忆里那场芜杂的回忆(4)
高考后知了的叫声变得愈发欢快,天气变得闷热而冗长,等待着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无疑是每个考生最紧张的时候。
炎热的午后,有邮递员骑着横梁的车子将快递送到她手里,安凉欣喜的几下撕开外面的包装,露出里面的红色录取通知书。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D市大学几个鲜红的字。
安凉的雀跃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阿婆摇着蒲扇从屋子里颤颤往外走,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一道温柔的线。
“阿婆,考上了,我考上了!”安凉抱着阿婆兴奋的喊着,周围有邻里过来恭贺,围着安凉说些这孩子真懂事之类的赞美。
阿婆只是跟着笑,晚上做了一顿好菜,安凉吃的心满意足。
安凉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等找到了住的地方和打工的地方,就马上把阿婆接过来。
阿婆自己在乡下,想想阿婆眼花了,看东西也看不清楚,记性也不好,怎么想都放不下心。
出村子的那天,村里认识的都来送行,叔叔婶子们把鸡蛋水果一个劲往安凉包里塞,安凉感动之余有些想笑,想说,大学里是用不到这些的,可是看看村里人们热情难却的样子,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
邻居的叔叔婶子们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离开这,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小小的村子里出了考上本一的大学生,是村里的喜事,整个村子都跟着变得喜气洋洋。
阿婆已经是一头白发,颤巍着身子走上前来,轻轻把安凉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别了别,“安儿啊,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了啊,外面跟咱村子里不一样。”
“小安,谁要是欺负了你你告诉我,回来我给你揍他!”人群里传来浑厚的声音,带着男孩子特有的霸气,这是王婶家的佳琦,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打小便和安凉关系好,用他的话说,就是处处罩着安凉。
“佳琦长大了肯定出息,瞧这话说的。”
人群里一阵哄笑。
“不早了,一会去城里的车就没有了,安安啊,快走吧。”张婶揉揉安凉的脑袋,然后回头看向身后的一帮众人,“我去送送安安,大家伙都回吧,啊。”
安凉不舍的扭头向着阿婆的方向喊,“阿婆,我会回来接你的!”
阿婆笑了笑,站在六月盛开的树下,摆摆手。
阿婆老了,安凉想着,心里一阵发酸。
张婶陪着安凉在路上走着,偶有油绿的几片落叶缓缓落下挡在眼前,泥土的小道是小雨过后的湿润,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新。
张婶开口,打破安静的气氛,缓缓说道,“安安,你是想去找你爸妈吧。”
安凉动作明显一愣,脚步慢下来,她垂着头咬了下嘴唇,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张婶在前面走着,“我早就知道你会去找他们,你跟你妈,真是像啊……”
说着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张婶缓缓停下步子,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
安凉扯了扯张婶的袖子,“张婶?”,张婶回过神,冲着安凉笑笑,拍拍自己的身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拉过安凉的小手,放在上面。
安凉抬头,不解的看着张婶。
“丫头啊,别这么看我啦,张婶我啊,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但是这点钱还是有的,在外面想吃什么就自己买点,外面跟咱们家里这不一样啊,这是张婶的心意,你就拿着,也别跟我说不要。这么些年了,早就把你当成自己孩子啦,这一下子要走这么远,张婶也舍不得你啊。”说着,张婶的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
安凉心里一阵感动,这么多年,她何曾不知道大家的接济,阿婆前两年眼睛好的时候还能做做衣服卖点钱,这两年眼睛花了,连针都拿不住了,邻居们总是来送菜,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话,“哎呀婶子这都是我们家自己种的菜,您要是不要可就吃不了放坏了啊。”
尤其是张婶一家,每次做了鱼做了肉都会给自己家端来一半,村长每年给自己家发的补助都比别人家要多。
这些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小恩小惠,在安凉心里,却都是记了一辈子的。
她从小便告诉自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