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飘&金刚狼
第三十六章
1860年11月6月, 牵动全美民众的总统大选终于落下帷幕。在北方的欢呼和南方的愤恨中亚伯拉罕·林肯, 以200万票当选为美国第十六任总统。但在种植园主控制的南部十个州，他没有得到1张选票, 如此极端的局面在不光在美国的历史上, 便是在世界上也实属罕见。
林肯当选的消息席卷美国, 像是暴风也是敲响奴隶制的丧钟。
“我们差点就赢了！”校园里前来求学的南方学子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是一场阴谋！”
“那些北佬让黑奴进入家里和他们称兄道弟, 太可怕了！”
“一个不受南方欢迎的人，竟然成为了总统！美国要灭亡了！”
“我绝不会接受！我的妻子在路上遇见黑奴都要狠狠吐口吐沫再走到马路的另一边。”
“棉花！州权！奴隶制！”
阿什利没有参与同学们的议论，他推开喧闹的人群，将正与几个南方绅士说话的博伊德拖出去。
“怎么了？”豆芽菜经过四年时光还是豆芽菜，但身体毕竟比少年时代结实了不少，肩膀也要更为宽阔, 看得出来是个男人的样子了。
“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南方。”阿什利命令道。
“这么急？我还准备和学会的同学一起去□□吶。”博伊德刚刚答应了要去参加反对总统的游行，并不想失约。“再说离冬假还有好几个星期呢。”
“亚伯拉罕·林肯胜选的消息已经传遍美利坚。”
“我知道, 我们□□就是为了……”
“南卡罗来纳州宣布独立了！”阿什利压低声音, 他向来柔和的脸庞显现出锋利来，灰色的眼睛中满是沉重。
“天啊！”博伊德棕色的眼睛瞪大, 像是匹受惊的小鹿, 阿什利却没有多少怜惜的心思了。“林肯绝不会允许南卡罗纳州脱离联邦的, 华盛顿有无数的疯子煽风点火，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得赶在他的就职典礼前离开。”
“你的意思是……”博伊德太震惊, 以至于忘记痛骂共和党以及林肯, “不，北佬怎么敢？他们不敢和我们打，一个上等人就抵得上二十个北佬！”
“他们为什么不敢？他们人数比我们多的多，新技术也层出不穷，军火、轮船、铁路……他们非常乐意消灭我们。”阿什利不想和好友再掰扯，他拉着对方的手带他往回走，“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早一分钟就多一分安全。”
“可是我们有更多的国际援助，英国、法国的工厂一旦没有我们的棉花就只能破产，他们会帮助我们……”
“资本`主义只帮助强者。”阿什利知道大多数的南方人都怀着和博伊德相同的想法，但英法会因为生产不出来布料而参与战争吗？
“不告诉其他人吗？要走的话。”博伊德倒不是多关心同胞，只是到底相处很久也不愿意他们白白送命。“他们会不会被迫害？”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共和党会大街小巷逮捕人吗？”阿什利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凝重的样子把博伊德吓到了，“我们是美国公民，哪怕战争打响只要不是在战场上，那谁都无法侵犯我们的人身权益。”
“那为什么……”
“我们要防备的不是共和党，他们要战争但在目前来说还能够讲道理，我们要防备的是那些极端的破坏者。”阿什利叹口气，说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博伊德，“林肯先生是洛克菲勒家族的资助对象，我和乔纳德的关系太近了。大选结果出来不到三个小时，我就和一发子弹擦肩而过。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趁那些人还没找上你之前。”
“天啊！”博伊德这下才真正担忧起来，好友差点被暗杀令他愤怒不堪，“你是个真正的上等人！那些是非不分的恶棍和比北佬更可恶！”
北佬要夺去塔尔顿的财产，恐怖分子却妄图带走好友的生命，对博伊德来说哪怕二者都该死，后一个明显更可恶，这一刻恐怖分子在豆芽菜心中的必杀清单上排位已经高过林肯。
“哪里都不缺丧心病狂的混蛋，我顶多算是躺枪，只要离开他们就不会花力气追踪。相信我，暗杀道格拉斯先生的人绝对多得多。”阿什利不想自己躲开后恐怖分子迁怒博伊德，“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拿不到学位了。”
“无所谓。”豆芽菜完全不在乎学位，他已经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学位从来不是他在意的。但心里对乔纳德·洛克菲勒本就荡到谷底的好感更是突破底线。
两位好友匆忙回到家中收拾行李，这时来了位不速之客。
“洛克菲勒？你来有什么事吗？”博伊德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连敬语都省略了。爱憎分明的豆芽菜已经将‘洛克菲勒’视为带来不幸的罪魁祸首，要不是阿什利在这里他正想把数学习题册丢到乔纳德脑袋上。
“阿什利，我想和你谈谈。”乔纳德对博伊德一样没有好感，他只想和阿什利交谈。
阿什利从房间里出来，他现在旋转楼梯上俯视比他小两岁的朋友，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他身边。
乔纳德从没在这个角度看阿什利，如果说四年前的青年还犹带稚气，现在就是完全成熟男人的样子，依旧金发灰眼鼻梁高挺，气质却更加飘逸轻灵，那是长期浸泡于艺术之海的结果。
“不请我进去吗？”
“我想单独和你说话。”
“阿什利……”
“进来吧。”阿什利终于开口，率先向会客室走去。
博伊德似有不甘，恨恨地撇撇嘴，到底不好阻拦。
樱桃木的门在身后关闭，宽敞舒适的会客厅里只留下两人。
“你是要离开？”乔纳德首先问，“为什么这么匆忙？如果你是担心安全，我会保护你，那些恐怖分子……”
阿什利没等对方说完就做出制止的手势，“你派人监视我！”
“不，我只是想保护你。”乔纳德争辩，“我没有派人。”
“罗伯特、爱丽儿、非纳……”阿什利念出一个个相熟之人的名字，纤薄的唇瓣间每吐出一个名字，洛克菲勒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到最后已经面若金纸，“你没有派人，你只是将本来在我身边的人变成你的，再由他们不小心地向你透露点消息。”
阿什利看着朋友惨白的神情，深深叹口气，有些疲惫地说，“乔，我快要窒息了。”
“所以你就要离开我吗？”乔纳德有些惶然，毕竟是年轻手段还稚嫩，若是五年后的乔纳德恐怕根本不会被阿什利发现，再不济被发现了也能冷下脸强硬地将人留下。但现在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是慌乱的，自以为隐蔽的心思被发现，所有计谋手段、花言巧语都被忘记，留下的只有笨拙的、手足无措的大男孩。
“不，这不是主要原因。”出乎意料地，阿什利否认了，“和平已经是镜花水月，南方需要我。”
“你在想什么？阿什利？难不成你要去当个士兵去战场上打生打死？”乔纳德终于明白阿什利的意思，也瞬间反应过来什么遭遇暗杀袭击，难以忍受监视都不过是借口！这个人就是想快点回南方去送死！
“我若是不回去，我的父亲和妹妹都会被耻笑，查尔斯若是没了我的照顾也会死掉。”
“他们可以都来北方！”
“不可能的。”阿什利摇摇头，“我不喜欢战争，但是我很愿意为了南方战斗。我在北方呆了快五年，这里对于我来说太新，太快了。”
“我是个习惯于老式的慢节奏生活的南方人。一旦战争打响，便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那是一种艺术、一种韵味、一种类似于古希腊油画的色彩美。”
“我想要回去，在我还能最后享受这种生活的时候。”
乔纳德气的浑身颤抖，连刚才被戳穿的心虚都忘了，只剩下燃烧着的熊熊怒火。
“就为了这个？！你若是喜欢田园生活，我就把曼哈顿的庄园送给你，随你种什么；你喜欢奴仆成群我就雇佣一百个佣人每天分三批轮流侍奉你；你喜欢艺术音乐我就带你去听世界上最好的交响乐，给你办画展……”
“那只是表象，我喜好享受，但令我愉快的从来不是享受的内容。乔，即便你建一座城堡将我圈起来，也无法阻止我离开。我爱南方，它的一草一木，绅士淑女们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调、思考的方式如此种种才是南方慢节奏生活的精髓。”阿什利脸上再次笼罩上梦幻的色彩，灰色的眼睛熠熠生辉，那是乔纳德从未见过的。
“烧红的土地上大片大片的棉桃，夕阳下黑奴放下锄头吆喝着号子回家，十二橡树的白色屋顶掩藏在重重绿荫下……”
“乔，如果我现在不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南方注定会失败的，你知道的。”乔纳德心都碎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固执的人，又固执又混蛋，却明亮地像一团火吸引他的灵魂。
哪怕尽头是毁灭。
“但我就是一个南方人。”阿什利说不上多热爱南方联邦，但那里是他的家，身为绅士为保卫家人、捍卫权利而战是理所当然。
“那博伊德呢？你就这么把他骗回去？他若是知道你就是准备送死一定会拼命保护你，你舍得看着他死吗？”
乔纳德见好友沉默立刻再接再厉，“再说他那样的身体一旦去了战场连第一次冲锋都熬不过，指不定见不到敌人就先病死了。”
阿什利直视青年的眼睛，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嘴角微微扬起，温柔又残忍。
“我不在乎，乔纳德。我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