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洪荒
洪荒
迭戈城，威尔斯镇
威尔斯镇的尽头，渊唯收敛起笑容，将砍刀扔进背后的箩筐，又缓缓闭合双眼深呼吸，直至心脏的跳动逐渐稳定。许久之后，渊唯走近道路尽头的木屋，停步在这扇陈旧的木门，抬起白皙的手指以三声一次的频率稳定地轻敲三次。
声音还未结束，苍老而如野兽般警觉的声音骤然从屋中响起：“是谁。”
渊唯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无奈而黯然的神色，轻声答道：“亚斯爷爷，是我，渊唯，渊唯.亚斯。”
屋中骤然陷入沉默，屋中的人似乎是在思考，思考这个渊唯.亚斯究竟是何人，许久之后，这人似是想起般轻嗯一声，如野兽的警觉的声音也随之缓和。
“渊唯.亚斯，亚斯不是我的姓氏么，你是我认识的人……还是我的家人？”
渊唯嘴角微勾，划起一抹欣慰的笑容，锐利的眼神此刻却流露着如水般的柔情，柔声道∶“亚斯爷爷，我是你的家人……是你的重孙。”
屋中的人一惊，瓷杯坠地的破碎声随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又逐渐接近，仿佛是难以置信的要见这个所谓的重孙。渊唯退后几步，轰然巨响声中，这扇陈旧的木门猛然开启，温和的阳光散落进屋中，将黑暗而混沌的世界暴露在光明之中。一个老人手持短剑从屋中冲出，眼神凶恶地四处寻着这个所谓的重孙，最终望向这个站在不远处的少年，走近几步疑惑地问道∶“你是……”
渊唯一笑，笑容之中却流露着苦涩，柔声道∶“你的重孙，爷爷。”
老人一惊，旋即撇下短剑，神色欣慰地走近渊唯身旁，似乎想起般轻声问道∶“你……回来啦。”
“嗯。”
渊唯突然抬起双臂抱紧老人，感受着老人越加苍老的皮肤，仿佛枯败的烂木，随时会化作尘埃随风飘去，那双曾经温柔而矍铄的眼瞳，如今却只剩下混沌与茫然。听村中的老人说，人终将会死，正如落叶归根，人永远不能越过这个桎梏，一个人会逐渐衰老、直至腐败，罪恶的灵魂坠落地狱，无罪的灵魂归往天堂，躯体深埋大地，直至化作泥土。
渊唯眼中的泪花一闪而逝，旋即缓缓伸回双臂，微笑地望着老人。
老人那双混沌的眼中，依旧是那么迷茫而无助，却不知为何涌起晶莹的泪，顺着苍老的面庞流淌而下。被泪弥漫的双眼中，仿佛回想起何事，又仿佛还未想起，只是眼瞳的最深处中，一抹瑰丽的神彩悄然而逝……
迭戈城，城墙
午时的阳光异常的慵懒，不似晨是那般冰凉，也不是下午那般炎热，如初醒般温和地散落大地。城墙之上的士兵仿佛亦是察觉到天气的舒适，也不顾巡逻责任，背靠城墙已是进入睡梦之中。
远处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震鸣，如鼓点般急促而有力，逐渐接近城墙，无垠的大地在这巨响声中震动，仿佛雷霆般回荡在天地之间。
一个巡逻的士兵抬起头来望着远处，本想大骂一声，却如见鬼般惊声大喊，扰得旁边还在睡梦之中的士兵破口大骂，但当众多士兵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远处的苍穹时，却望见真正的地狱……
渊唯猛然抬起头来，屏住呼吸静听远处那若即若离的声音，老人不解地望着渊唯紧蹙的眉间，正想发问，渊唯却猛然侧过头来，眼神之中流露出莫名的恐惧，旋即又拿起桌上的短剑，疾步朝门外走去。
“怎么……”老人还未问完，就望见渊唯回过身来，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握剑的右手是那么用力，却还在难以遏制的颤动，似是在竭力遏制心中的恐惧。
“亚斯爷爷，你一定要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向我保证，一定。”
老人似乎是被渊唯狰狞的神色所惊住，下意识轻声一嗯。
渊唯勉强地咧嘴一笑，推开木门朝城中走去。
老人还未回过神来，不解地回到火炉旁，辈背靠木椅之上，却猛然回想起，渊唯走时的笑容是那么的决绝，是那么的冰冷……仿佛即将踏上不归的战场的勇士……仿佛永别。
迭戈城外
男人遥望着逐渐远处，凄冷的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玩味，一簇如玛瑙般炽红的火焰从指尖燃起，刹时蔓延在男人血、黑色交织的斗篷之上，如神降般的威严笼罩在密林之中。
女人抬起指尖正欲燃起火焰，男人坚定的声音淡然响起∶“这次来的不只是我们，还有皇都的人，如果皇都的人足以应付，那么我们就不必战斗，静观其变足矣。”
女人轻嗯一声，望着男人燃火的斗篷，妖冶的眼中疑惑一闪而逝……
威尔斯镇
渊唯拿着短剑，神色肃然地奔向北侧的城墙，镇里的人疑惑地望着异常的渊唯，依旧沉浸在安宁的气氛之中，却不知灾难已是近在咫尺。
“渊唯。”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吼声，声音中掺杂着难以遏制的恐惧，仿佛坠落无穷的深渊。
渊唯猛然停步，转过身去望着远处的少年，蓝锝紧握双拳，神色再无之前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大步朝渊唯跑来。
渊唯上前扶住喘气的蓝锝，难以置信地沉声问道∶“蓝锝大哥，你也能感受到么，这野兽的嘶吼声。”
蓝锝昂起头来，黑沉的眼瞳中流露着近乎绝望的神色，双腿难以遏制的颤动，声音凝重道∶“不……不是野兽，是极北的洪荒巨兽。”
千里之外，无垠的大地被黑暗所笼罩，灰沉的乌云弥漫在苍穹之中，将光明隔绝在外，世界仿佛陷入无边的死寂之中，却又是那么的嘹亮。难以数计的洪荒巨兽从极北的冰天雪地而来，炽热的血在躯体之中流淌，被冰雪覆盖的躯体随之腾起飘渺的雾气，将世界笼罩在虚无之中，却又清晰可见野兽狰狞的面容，与如血般猩红的眼瞳，流露着沉积千年的仇恨与怒火。
如千倾暴雨般汹涌的野兽奔腾在无边的旷野之上，大地在野兽的肆虐中颤动，几近毁灭。野兽踏着埋葬着昔日先辈的血与骨朝南方奔去，奔向这个曾经给予其屈辱与死亡的世界。
迭戈城远处
一众铁骑已君临亚特兰蒂斯的北疆，洁白的铁甲在灰沉的苍穹之中异常清晰，仿佛飞舞在灰色的世界之中的蝶。
一簇如血般猩红的火焰骤然燃起，散发着如神降般威严的气息，众多色泽各异的火焰亦随之燃起，将灰沉的苍穹映得斑斓如画。
“以王之名。”为首的男人沉声念道。
“以王之名。”众多骑士随之念道，虔诚的声音在苍穹之中久久回荡。
男人指尖的火焰骤然腾起，刹时燃烧在苍穹之中，又逐渐以男人为中央汇聚成血色的六芒星。
男人指尖再度燃起一簇火焰，点缀在六芒星的六侧之一，沉声念道∶“愿特洛伊的神祗燃起指尖的火焰，”
一簇海蓝的火焰随之燃起在六芒星一侧，男人继续沉声念道∶“将神的欲望与贪婪，”
“降临腐朽的世界，”
一簇瑰紫的火焰燃起在六侧之一，另一簇风青的火焰随之燃起。
“弑暴君于地狱之中，”
话音未落，一簇血色的火焰燃起在六侧之一，男人复而抬起左手来，又是一簇火焰燃起。
“毁恶魔于深渊之中，”
“诛罪恶于死亡之中。”
血色的六芒星刹时焕发出难以言喻的光明，仿佛能穿透世间所有的肮脏与罪恶，灰沉的苍穹在这光明之中霎时明净如镜。
一众铁骑与天马禁闭双眼，以防双眼被这极致的光明所刺穿。
许久之后，火光骤然从光明之中诞生，如太初混沌般寂然，却又如神降的怒火，要焚尽这世界的罪孽。
男人徐徐睁开双眼，虔诚地望着这个曾在千万年之前审判与裁决过整个世界的火光，又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兽潮，轻声道∶“去吧……焚尽这个世界，不论善良，还是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