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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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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场里还有解暑的闲情逸致的人, 显然只有陆辞。

吴永自打翻开题目的那一瞬,就已汗如雨下了。

对赋的命题, 他略微有点印象,题意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而格诗和论的命题,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记得出处。

他家为一县豪富, 又为家中幼子, 可谓受尽千恩万宠。

上有个能干兄长继承家业, 吴父却不甘心吴家仅为商贾, 便将希望寄托在自小就机灵的幼子身上,盼他出人头地,高中进士。

可吴永虽有些小聪明, 却懒惰得很,哪儿吃得起寒窗苦读的罪?这些年来能受先生夸奖,全靠寻那些个衣食不继的寒家学子们做代笔罢了。

真到了解试的时候, 但凡有些才学的,都不可能冒着一旦被查出后、非但要受牢狱之灾,还终身不得应举的风险来替他代考的。

而没有真才实学那些, 吴永又何必去花重金雇他们替名?

偏偏平时他颇得夫子们嘉奖的成绩, 更使吴父对他寄以厚望, 导致他骑虎难下,唯有最后几个月里潜心恶补, 再与一干狐朋狗友凑钱, 找人带巾箱本进来了。

万幸入考场时, 监门官的检查并不算认真仔细,只敷衍地随便瞄了几眼,就放他们进来了。

只是将巾箱本带进来后,终究不是那么好翻阅的——生得一双利眼的巡铺官们一直在走来走去,凡是有些许异动的考生,都会立刻察觉。

哪儿做得出翻书这么明显的举动来?

吴永他们事前也预料到如此场景,商量一阵后,发现最好的时机,只有在集体上请时。

所谓上请,便是以‘有疑’为由,向主司进问题意,请其明示题目出处,予以解说。

正常情况下,即便此举可能迎来旁人耻笑,主司也不会轻易拒绝的。

当他们被引至别屋,听主司讲解题目时,便远离了巡铺官的视线,也就能围作一起,隔绝开主司视线,轮流作中间之人、迅速翻阅小抄了。

吴永清清嗓子,将巡铺官引了过来,恭敬有礼道:“此题颇渊奥,鄙人欲问尧舜为一或二事,出自何典,好用其字,可否请问主司?”

巡铺官皱了皱眉,还是回身去请示主考官的意思了。

就在去的途中,又被同吴永一伙的那些人以同样的由头叫住,成了联合请愿。

得知此事后,主考官杨庐就不禁蹙眉:“竟有十数位请解人同时上请?”

通常真出现有不懂题意的士子的时候,由于士人脸皮薄,好面子的本性,大多都选择缄默不言,宁可揣摩大意,硬着头皮写下去,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下丢了这脸。

况且问了之后,哪怕贡例中未有明文说会导致降等,众所周知,亦会导致考官对其印象变差。

现上请的却不止一人,而有十数位,就容不得杨庐不疑惑和紧张了。

是他命题太不明晰,才引发这种多人上请,以求释疑的情况么?

杨庐表面上还严肃地板着脸,心里犯嘀咕之余,已有些不安了。

他还是头回被任命做考试官,自然不愿出任何差错,可此一旦传出,难保会有政敌弹劾他命题不当。

若真被定罪的话,虽不比受人请托、行王法赃事来的严重,但也是要罚铜,导致一整年的其他政绩也跟着清零,给升迁带来阻碍,也使名誉受损的。

杨庐对那十几人已很是不满,但连官家在殿试时都允许士子们上请,他岂能拒绝?

唯有点了点头,让巡铺官将那十几人引出,带入别室,他好单独行讲解之事。

见事情进展顺利,吴永不由心头大喜,面上艰难绷着,向同伙们飞快交换了个得逞的眼神。

杨庐姗姗来迟,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吴永他们自然依照计划那般,围在一起,在中间的那几人则加紧速度,翻阅抄本。

门敞着的,又因一片死寂,他们无法交头接耳,否则立马就会被外头的巡铺官发觉。

可翻翻书页,却并无此虑。

未叫他们候上多久,杨庐主司就推门进来了。

焦急地等候了好一会儿,也没轮到翻书的吴永还正烦着,就见黑着脸的杨庐主司身后忽然进来了五六个巡铺官,将门一关。

吴永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杨庐的心情却比他的更坏,毫不犹豫地低喝道:“此屋中人,经人举报,皆有挟书入场、假借上请翻书舞弊之嫌,都将衣裳扒了,细查纹绣!”

众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惶恐表情,哗然一片。

尤其吴永,已是脸色惨白,还强撑着高声抗议道:“鄙人不服!官家有诏,扒衣搜查之举,非取士之道。主司岂能滥用职权,听信他人谗言,肆意欺辱污蔑我等——”

杨庐厌烦地摆了摆手:“若真是冤枉了汝等,我自当禀上请罪,还汝等一个清白;若因此就束手束脚,不查舞弊之人,我这主司,也做到头了!”

要是举报之人,是与这伙人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其他士人,他纵觉得这多人同时上请的巧合透着十足蹊跷,恐怕还得犹豫一二。

但方才上报给他的,却是同他们无冤无仇的巡铺官。

虽也出过巡铺官‘诬执士人,以幸点赏’的丑事,但到底是少数,况且那也多是欺软怕硬的,若无十成把握,又哪会一口气得罪十多个士人。

众人激动地嚷嚷着抗议,甚至有要夺门而逃的,全被人高马大的巡铺官给制服了。

他们的反应,更让杨庐笃定了猜测。

外裳一扒,他们小心藏着的小抄板,再无所遁形了。

人赃俱获。

众人直到此刻,都想不出到目前为止都进展无比顺利的事态,是如何急转直下的。

他们对等待自己的严惩具都心知肚明,一个个衣衫不整,脸色灰败,再无方才的张狂嚣张态。

杨庐冷哼一声:“吴永,李达,苏礼,何连仲……以上十五人,平素多务浇浮,不敦实学,惟抄略古今典籍文略,怀挟书策入试,现被搜获。且先前曾以妄词狡辩,情节甚重。从犯者即刻扶出,殿一举;主犯吴、李苏三人,殿二举,皆不以赦原;如若再犯,永不得应举……”

吴永等人不敢再作辩驳,灰溜溜地被人当场扶出,堪称颜面扫地。

有罚,自然也有赏。

对于检举揭发、避免他蒙上监考不力的尘霾,落得名誉受损的恶果的那位巡铺官,杨庐的脸色就缓和太多了。

他按照条例中明定的赏格,着官府给巡铺官发放了高达五百贯钱的极重酬奖,直让后者眉开眼笑,欢喜地行礼谢恩。

他谢恩之余,又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走运。

要不是昨日巡视时,无意中拾到了这些人不知谁遗漏的小纸条,上草草书的‘上请检阅’四字,让他起了疑心。

在今日搜查时,他为验证内心猜测,又为抓个人赃俱获,就故意放松一些,好让他们减轻警惕。

毕竟出过巡铺官为得赏钱而污蔑士人的例子,之后就讲究不得靠单凭疑论,而得有确凿证据才行了。

直到这群胆大包天的人,当真跟纸条上所写的计划那般共同上请前,他都不是十分肯定的。

好在啊,否则就得错过这笔横财了。

——当然,这笔赏钱最后可是将从犯事的那十五人身上罚回的。

对这段小插曲知晓的士子并不算多,除了挨着吴永他们隔间坐着的那些,才略有察觉。

只是时间紧迫,他们纵使好奇,也无暇挂心,很快就把心思放回更紧要的答题上了。

待华灯初上,昼试毕时,监试官便下令让吏人们收取第一场的试纸上来。

在一片呜呼哀哉中,杨庐淡定地着人发下薄薄寝被。

这一夜,各学子就得在这白日考试的狭小隔间里入睡了。

陆辞倒是想带自己那更舒服的羽绒枕进考场来,可这类极易藏匿作弊纸条用的填充物,显然是不被允许带入的。

他未能如愿,也只能遗憾地跟其他人一起,凑合着睡一宿了。

不论如何,于他而言堪称最难的第一场,竟然考得不错,自是心情颇佳。

尤其跟患得患失、满腹忧愁,脑子里还翻来覆去转着白日试题的内容,为一些个后知后觉的错误而扼腕痛惜的学子们一比,就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陆辞费了大约半个时辰,就适应了这硬冷的地面和单薄的被褥,很快安然入睡了。

其他人就没他这好心态了——有痛哭流涕的,有满腹愁绪的,有忐忑不安的,也有被周围气氛感染、原本还觉得考得不差,都被带得担忧起来的。

负责巡夜的巡铺官,不知何故,特意绕到了这白天让他印象深刻的悠闲考生的隔间里来。

见陆辞睡得颇熟,半点没被他轻微的脚步声惊醒的样子,全然不似其他人见他靠近就露出不安态……

他真不知是感到意料之中,还是无言以对了。

朱说常常经受跟陆辞一起的考场环境模拟训练,因此虽也辗转一阵,可昨夜本来就没睡好了,今日又经历了一番心情起落,考了一整天试,连答三道大题,也觉得颇为疲累,因此不久后也沉沉睡着了。

在各人喜忧中,天光破晓,简单洗漱后,第二场解试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第二日考的是论策五道。

然而众人皆知,如今朝廷取士,最重的无疑是赋——君不见不久前还有人,因做得一手好赋而被点做了状元呢!

其次为诗,之后才轮得到‘兼取’策论。

要是第一场没发挥好,哪怕后两场出彩,结局也基本是注定了的。

因此,绝大多数人纵知道不好,也还是忍不住沉浸在自己昨日的诗赋论的发挥上,审题时心不在焉。

加上连续两夜没睡好,精神恍惚者,也不在少数。

而秉着吸取经验、盘算着下回再战而来的陆辞,却拿每一项都认真对待——别人还神游天外时,他已将昨日之事全部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答起题来了。

况且他因休息得当,此时精神抖擞,神气充沛,单是形容气貌,就比周边人不知强上多少。

连主考官杨庐都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这位年纪在最轻的一列,却镇定从容得极其与众不同的士子了。

论策同诗赋一样,命题范围皆广,但凡经史子集,皆可出题,还有可能结合时务。

不过,昨日所考的论,是以观其所以是非于古之人;今日考得策,则是以观其所以措置于今之世。

且因论只试一条,策则需试五条,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考官在命题时,都必须将三种策都囊括在内:以儒家经典为题的经义策;以历史事件为主的子史策;以及以时事政务为主要内容的时务策。

这次虽未跟昨日一样幸运地押中题目,但类似于后世议论文、不需讲究韵律的策,陆辞可向来是不虚的。

跟诗赋一比,这简直称得上是他的强项了。

陆辞与昨日一样,打好腹稿,估算好大概字数,才不急不缓地下手——即便策同样只设下限,没有上限,可时间限制,就注定不可能像省试殿试那般动堪七八千字,而得悠着点来了。

陆辞还有轻微的强迫症,为追求整洁,他索性让五篇策的长度保持基本一致,字数差距不超出一百。

这样既是为了防止让人看出他的侧重或偏好,也是为了避免给人以头重脚轻、规划不足之感。

不过,陆辞虽答得顺利,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在他推测中,应该是不重时务的这位主考官,竟然出了整整三道时务题。

被大多考生偏好、也更那首的经义和子史策,则只各出了一道。

以至于前两题还能洋洋洒洒,后三题则焦头烂额,不知如何下笔者颇众。

更使他感到几分微妙又熟悉的是,最后一题,竟然是问广州背靠白云山的某县水苦而浑浊,百姓汲水工序繁琐,如何长解此困……

陆辞陷入了挣扎。

要不要偷懒炒炒冷饭,再详述一回自己上次写过给官府、最后却不了了之的自来水系统的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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