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五章
第五章
“所以已经活够了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像是能将她的两只耳朵都冻成冰块, 池黎黎只听了第一个字便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听完一整句话后才反应过来此刻说话的是谁。
深更半夜的, 这位教主突然到访是几个意思……
池黎黎心中憋屈，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问不出话来，毕竟这一整个魔教都是他的，他爱去哪去哪，别说是大半夜的吓唬人, 就算他悄无声息把她弄死在这里，全天下也没一个能说不的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被吓得够呛的心脏, 池黎黎惊魂未定，又意识到自己这像是第二次作死被他看到，心中羞窘，没好意思抬头，便将脸埋到膝盖里，整个身子团成怂不拉几的一团, 瑟瑟发抖。
隔了会儿，头顶又传来男子的声音，这一回他的声音放软了很多，也轻了不少:“没想吓你, 看你……”他停顿, “便没忍住。”
池黎黎知道, 他删减的那几个字一定是“找死”。
看她刻意寻死, 没忍住便出声制止了，会吓到她他也很无辜！
不过见他态度较软，池黎黎胆子也大了些，她稍微有了些勇气，不怕死地出声道:“这就是你半夜出现在我屋前的理由吗？”
她算是明白了，恐怕半梦半醒之间看到的那个黑乎乎的人影也不是什么幻觉错觉，而根本就是教主他本人吧……
池黎黎有些心塞，如果教主是想来杀她的恐怕她还容易接受一些，结果她现在不光活得好好的，还被人家制止了作死行为，人家夜访之行什么都没干，大概可能就只是看了看？
教主的声音略显僵硬，可能是极不习惯说出这种话:“我让人送来的药你没用。”
池黎黎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他垂眸，唇线抿得笔直，眼里闪着不太明显的怒意，视线却没放在她身上，仿佛是在专注看她身侧的花。
只看神态而忽略外貌，实在是像极了另外一个人，她不免有些恍神。念头才刚冒出来便被她打消了，如果真的是他……虐文之神又何必大费周章欺骗她？
她忍不住开口:“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别开脸，看表情大概已经有些不乐意了:“很重要吗？”
池黎黎有些乐了，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皱巴巴的裙摆，大概是意识到他情商还停留在三岁小孩的水平上，这会儿面对着倒是半点没觉得害怕，虽说站直了身子也矮了他大半截，却仍旧不影响此刻的气势发挥:“当然重要啊，如果是发自内心地关心我，我勉强一下也就接受了，如果不是，那我应该需要合理怀疑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
他似乎觉得她这种说法很是匪夷所思，闻言后皱着眉道:“后者吧。”
见池黎黎瞪眼，教主好似全然没反应:“我没关心过人，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那就理解成是对你有企图好了。”
哪有人这么直接的！
池黎黎接不住话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人家的行为往阴谋论上靠，但是左思右想都觉得他没必要这么无聊……多遭罪啊。
身为一教之主，他想对付她恐怕能折腾出一万种方法来，完全没必要这样劳心劳力。
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池黎黎越发猜不透眼前崩坏的剧情，她揉揉发酸的膝盖，深觉此等复杂局面不是她能够应付的，便打了个哈欠:“那好吧，你慢慢企图，我先去睡了。”
说完转身便走，走了两步，手被人拽住了。
他声音发冷:“你不信我？”
池黎黎回头，挣扎，挣扎失败，放弃挣扎，仰头两眼泪汪汪地看他:“轻点。”
他松开手。
她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认识我吗？”
教主沉默。
池黎黎试图给自己壮胆:“都和你说过了我叫柳烟，是你几年前就见……”
他却看着她，嘴角微沉，眼里是一片浓郁的黑雾:“我知道柳烟，也记得柳烟，你不是。”他看着她，半边轮廓被隐没在黑暗中，剩余的半边被月光洒得愈发苍白，“我知道你不是。”
他的眼睛像是能洞察她的心灵，池黎黎的身子仿若被电击了一下，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开口道:“乔时？”
教主却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
她的心却缓缓沉下去，身体连带着也如同浸泡过水一般，变得笨重了起来。
“你喜欢我？”
教主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她开口:“不喜欢。”
池黎黎感觉心里有些难受了，她望着他，呼吸变得有些艰难:“那，之前那位阿岚姑娘说的话，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他却安静了下来，没有答话，皱眉的时候脸色阴沉得越发可怕:“我不知道。”
池黎黎感觉有些荒唐，她忍不住道:“不知道？所以只是故意说来戏弄我的吗？”
他抿唇:“没有。”只稍稍停顿了下，他便又道，“只是下意识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
“她说我爱你说你爱我，这些是对的吗？你说我不是柳烟，那我是谁？”
他有些恼了，沉着眸子盯着她:“这些不重要。”
“行，不重要……那你告诉我，带我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然不喜欢也不重要，快放我下山吧，我不喜欢待在这里。”
比这一切更荒唐的是她心中仿若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压下去的可怕猜想。
她比谁都希望他是乔时，可是他的反应又告诉她，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乔时，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靠着所谓的第六感。
突然兴起进入那家客栈是这样，突然兴起要带她走是这样，大半夜跑来替她止疼也是这样。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她除了能将这一切同乔时联系在一起以外又能干什么，可是偏偏，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乔时这个人。
可是偏偏，他说他不喜欢她。
这一日过后，教主便一连失踪了很久，池黎黎好不容易有了留在这里的新理由，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他的人。直到半个月后魔宫里来了专程探望柳烟的柳家客人，池黎黎的生活才从无聊中被拯救了出来。
柳烟此行本是奔着勾引教主来的，这背后自然少不了柳家人的出谋划策，柳月山庄虽说明面上是个正义门派，但能和魔教教主搭上些远亲关系，背地里自然也没看起来那么干净，早些年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事压根没少干。
这会儿见季之霆羽翼丰满有了一手遮去中原半边天的本事，想要重新结交自然很正常。
来访的是柳烟三叔父家的小女儿，唤柳音，二八年华，模样精致乖巧，一双眼睛似晶莹剔透的葡萄，又黑又亮，身上穿着仙气飘飘的嫩粉色长裙，露在外的肌肤似雪般白嫩，甚至还有些婴儿肥。
她一看到池黎黎就眉花眼笑地嘟着嘴跳过去抱她，浑身的香气溢了她满鼻。
“阿父怕姐姐一个人应付不来，特意嘱咐我来帮衬……”话说一半便羞红了脸，扭扭捏捏道，“教主看着好生可怕……”
记忆里的柳烟就一直没喜欢过娇滴滴的柳音，同出一家，又都是顶顶有名的美人，再加上父辈之间的勾心斗角，两个女孩之间有龃龉再正常不过。
不过池黎黎却没太多想法，她连教主的客人都算不上，且没人身自由，柳音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同她没有一点关系。
可柳音的算盘却没打好，还未到傍晚，赤预就带着几个穿着红裙的教中女弟子客客气气地上门来请柳音下山。
收到赶客通知的柳音满眼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教主呢，我是来陪姐姐的，为什么要送我走。”
赤玉连个正眼都不想给她:“教中自有规矩，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等。”
柳音看了眼坐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池黎黎，委委屈屈地道:“姐姐都能留下来，凭什么阿音就不可了。”
她自认为姿色不比柳烟差，教主能看上姐姐，又怎么可能会看不上她？这次来她本是抱着必中的决心的，谁想会连教主的面都碰不上？
池黎黎躺着都中枪，表示很无辜。
赤玉冷着脸回答她:“这话应当问教主去。”
柳音哭哭唧唧地抹眼泪:“我要见教主……”
赤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她斜睨了池黎黎一眼:“若不是因着你是柳家人，早在你踏足这座山之前便该是烂尸一具，再废话下去，十个柳烟也救不回你一条狗命了。”
话毕，手中鞭子挥下去，池黎黎身旁的桌子哗啦一声碎成两边，柳音吓了一跳，眼泪瞬时收了回去，不敢再说话了。
柳音被送走了后，池黎黎所在的寒月阁总算清静了下来，赤玉不知吃了哪门子错药，临出门了居然还折转了回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南一楼，姑娘若是有心，便去看看教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