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送货上门
“我——我们是外地人。”刘胖子眼珠子一转，怕是瞒不过去，“我叫刘仁水，他叫吴玉，干这个生意不久，这条道也是第一次走，希望小哥多多关照。”
左秋明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几笔，随后抬头问道，“生辰八字报一下。”
这倒麻烦了，现在是咸丰七年，一时半会儿也捋不清是几几年，若是讲了实话，又怕这个年轻道士算计。
我自作镇定，蹲坐在左秋明面前，看着他蓬乱的头发，一脸好骗的样子，“你就算吧，我俩都是二十多年前生人。”
左秋明嘴角一撇，“你这不废话吗！不讲清楚生辰，老子怎么给你俩破这次灾劫。”
刘胖子手托下巴，在我身后来回踱步，若有所思的样子，“生辰八字就不必了吧，现在世道这么乱，给人留了把柄，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左秋明放下树枝，半躺着倚在墙上，“你们这是不相信我喽！”
刘胖子笑起来，“嘿嘿，正是因为我俩太相信你，我觉得才没必要报生辰。”他咽了口唾沫，“这次赶尸正好咱顺路，一路上有小哥在，有什么劫难还不随时化解啊。”
左秋明愣住，“你们知道我去哪呀你们就确定是顺路！”
刘胖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从裤兜里掏出来那本湿漉漉的账册，放心的丢给左秋明，“你自己瞧，上边都写着呢。”
左秋明接过账本仔细打量，随后舔了一下手指捻开账册，“嗯——怎么比这小子还骚气。”他接着又说，“赵家庄？宋胡洞？……这些地方我可真去不了，一两银子？价钱倒是挺可观。”
“嘿嘿——”刘胖子凑过来身子，“价钱再高，我们俩过不了这次灾劫，也没那个命挣啊。”他捋捋袖子，“你看小哥这样行不，我俩赶尸不久，路不熟，这些尸体全归你，我们兄弟俩给你打下手，咱三七开！”
左秋明听到这话，马上从地上站起来，挠了挠头发，在低头抠指甲的时候不忘瞅瞅排满东墙的十来具尸体，“我七？”
“你看我们俩废了老劲拿了这么些货，又一路走来……”
“行了，别说了。”还没等刘胖子说完，左秋明挥挥手，“五五开！我这也不容易，还要照顾你俩的安全。”
“成交，合作愉快！”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但是账本我们拿着，其他的别说了，困得不行了。”
我只觉得又饿又困，倒头睡下了，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已经是黑灯瞎火，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刘胖子塞我嘴边一块肉，“吃了，一会儿要赶路了。”
“唉——”我一声叹息，从地上爬起来，“是啊，昨晚上赶着去投胎，后来发现自己没死，又要赶路。”我把肉嚼烂，“什么肉这么香？”
“鸽子肉，是那个姓左的捉的鸽子。”刘胖子小声说，“这几块肉要半吊子钱呢！让咱欠着他。”
“我擦，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昏暗的屋子突然亮起来，左秋明手拿着火折子走进来，一一给东墙的尸体换了符。
“叮当当——”所有尸体动起来，十分渗人。
“上路了，小心脚下。”左秋明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控制着那些尸体。
一个时辰后，我们仍然没有出了这树林。
“对了，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左秋明回头指着我，“沾了别人的血，那就不是你的衣服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赶紧把上衣扔给他。
他接过衣服，吩咐我们俩，“你们别跟我太紧，在最后边瞅着点，别有货掉了队，耽误挣钱不说，可能以后连生意都做不成。”
“你看他嚣张的样子！”我低声细语，跟刘胖子说，“招呼咱俩像他徒弟似的。”
刘胖子瞪着眼睛瞅着他，“下次再打架，别忘了拽他的辫子，咱不能怂给他。”
走了没多久，一股子冷风吹过来，我抄着胳膊打了个冷颤。眼看着前边就要走出树林，左秋明也加快了脚步。
路过了一块石碑，左秋明停下来，吹燃火折子在石碑前一晃，“没错，就是这里，赵家庄。”
“阴人过路，生人回避——”他开始不停的吆喝。
这庄子倒是破旧，家家户户都是土墙，有的人家连个门都没有，大半夜在这里走着，比在树林里还要凄凉，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点人味儿。
左秋明拿出来罗盘，在这四周看了一下，“你——对，没错，就是你，刘——”
刘胖子反应过来，“嘿嘿，刘仁水。”
“对，没错，刘**。”左秋明指着刘胖子，“你把那本子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脸前这家。”
“东头——”刘胖子吞吞吐吐，“应该是吧。”
一声铃铛，所有尸体排在了土墙旁边，左秋明中指与食指并拢对着后边几具化脓残缺的尸体比划着，“天灵灵地灵灵，和魄归符营——柳条子，出位！”
只见其中一具尸体突然一个大跳窜出来，吓得我和老刘退了一步。
“这货化的够呛。”左秋明头也不回，“还不赶紧叫门，尸体要回家了！”
“哦哦……”黑灯瞎火的，我光着膀子在这户人家门前一通拍，“有人没，开门呀，回家了……”
“谁呀！大半夜的！”是个中年男人声音。
“你别说话，被人发现了我可没脸见人了。”又传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小，鬼鬼祟祟。
“那有啥。”中年男人像是起了床，屋里亮起了灯火，“你男人已经死了，咱也算正当关系了。”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你别出来了，快躲起来。”女人压低了声音推开中年男人，朝门口走过来。
“吱呀——”院子门开了，她见我一人在门前光着膀子，便随手又把我关在了外边，整理了衣领，“非礼呀！”
刘胖子迅速跑过来，一脚踹开了门，“你别扯了，黑灯瞎火的，忙的要死，哪有工夫非礼你！”
屋里的人中年男人闻声跑出来，“是谁这么嚣张！跑到家里撒野来了！”
“是它——”左秋明把尸体领过来，闷声说道，“赵家庄最东头，你男人回来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瞬间变了脸，那女人直接跪在地上硬生生哭喊起来，“非要参加团练，这下好了，留我一个人守寡……”她一边哭一边比划着。
我抱着膀子实在撑不住了，“是你的货，麻烦签收一下好吧，我们还有好多货要送呢。”
尸体化水严重，一顿讲价，最后以半吊钱的价格总算送出了货。
紧接着不敢停留，我们赶往下一户。
“我早就料到——”左秋明摇着头说，“本子上价钱倒是高，可你们把尸体折腾成这样，根本送不出价钱嘛！这损失可算你们的。”
“行行行——”刘胖子咬着牙。
“啊……”刚走出村庄，村东头传来了一声尖叫。
“不好！”左秋明站在原地愣住，手里的招魂铃还在轻轻的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