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圣旨早就拟好了, 三省高官远在长安,一切从简, 只需要李曦盖上玺印就行。
加上杨节度使等人从旁协助,繁冗的流程仅仅只用了不到几个时辰就全部料理完。
九宁长公主的身份正式对外公布。
她名下的部曲顺利得到任命,这几个月陆续投靠她的溪洞部族、各地流民, 还有雪庭从各地秘密召集至蜀地的亲兵也被一并收编。
没人知道九宁麾下确定的士兵人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光是炎延率领的那支先锋军就已经超过一万人。
这还不包括雪庭入蜀途中招纳的几支逃难的队伍。
……
兵荒马乱,契丹南下, 为躲避战乱,中原百姓要么往西逃, 要么往南走。
因惧怕匪患, 许多百姓结伴逃难,慢慢形成几支人数众多、规模较大的队伍。
雪庭为九宁传递信件的途中, 救了其中几支因为首领死去而被其他队伍劫掠的难民。
那些人群龙无首,见他是个慈悲的高僧,身边有武僧随行,又能在乱世之中来去自由,想必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干脆跟在他后面, 求他当他们的首领。
雪庭虽然不会见死不救, 但并不想多管俗事,断然拒绝。将那些难民护送至安全的地方, 飘然离去。
武僧劝他:“公主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这些人中不乏身强体壮的猛士, 或可一用。”
雪庭想了想,留下几个人手继续保护那些难民,以九宁的名义为他们指引道路。
这些人对九宁感激涕零,一入蜀地后,想入伍从军的男人安顿好家人,径直前往投奔雪庭之前告诉他们的一处营地。
他们想过了,乱世之中想过安生日子,完全是白日做梦。留在中原,他们迟早会死在乱军马蹄下,侥幸躲过战火,还是会饿死冻死,或者被抓走充壮丁。逃入蜀地,又免不了被强盗、土匪和本地豪强盘剥欺压。他们身无分文,实在活不下去了,与其等死,不如豁出去拼一拼,挣几个钱养活家中妻儿。
那时九宁还在长安城外的嵯峨山和周嘉行冷战。期间她和雪庭秘密书信来往,得知这事,派人安置投奔的难民,让他们迁徙至靠近东川的州县,预备等拿下东川,让他们去东川耕种土地。
公开身份后,九宁用不着再隐瞒这些,如实告诉杨节度使。
杨节度使一面心惊于九宁之前的不露声色,一面也欣慰她对百姓抱有悲悯之心。心中暗暗道:幸好他当初对公主十分恭敬,没有纵容儿子胡乱献殷勤,不然就尴尬了。
……
等李昭得知这一切时,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
九宁是武宗骨血这事一经传出,百姓们恍然大悟,深信不疑。
因为民间早就有这种类似的流言在传播——自然是九宁暗中派人传扬出去的,现在流言得到李曦的承认,百姓们对九宁的敬爱多了几分怜惜。
武宗是个好皇帝,这一点毋庸置疑,崔贵妃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当年长安五陵少年郎曾为追逐她堵塞了整条坊街。
后来武宗驾崩,崔贵妃香消玉殒,百姓们亦陪着掉眼泪,他们喜欢这种凄美故事。
如今得知武宗还有骨血活着,而且是一位心系百姓、为救两位兄长以身犯险的烈女,百姓们对九宁既爱又怜且敬。
现在要问百姓们心中更爱戴身为天子的李曦还是长公主九宁,大部分肯定会选择后者。
一来,他们敬爱武宗,难免会移情于九宁。
二来,李曦这些年就是一个在奸宦、忠臣和霸主之间左摇右摆的傀儡皇帝,反复无常,懦弱偏执,老百姓很难对他生出敬爱之心。
三来,不管南上长安还是西入蜀地,九宁都不忘顺手解救沿路百姓,借以笼络民心。她命身边亲随绘制了许多地图分送给难民,为他们指明道路,这些宝贵的地图在难民中间辗转流传,从东到西,自南到北。她不需要亲自走遍大江南北,只要是难民到达的地方,都能听到她的故事。
还有,九宁是个美人,还是一个年纪轻轻、身世离奇、出身高贵、无私救济百姓、为救出兄长东奔西走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百姓怎么会不爱?
所以,在民心这一点上,李曦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现在九宁身后有武宗给她留下的亲兵,有她的属下悄无声息为她招纳收编的几万人队伍,有名扬四海、深受信众敬爱的高僧慧梵禅师和雪庭师徒,有杨节度使父子和西川官员,有即将拿下的东川……
甚至可能还有江州周家以及神秘的鄂州节度使。
……
长廊下,李昭理清头绪后,咳嗽几声,闭一闭眼睛。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点点流萤绕着庭间花木山石飞舞,有些飞到长廊里,站在廊前,就像置身银河之中,随手一掬,就是一捧繁星。
李昭拢紧披风,转身步入屋中,走到六曲屏风前。
正厅里灯火通明,角落里几座鎏金银灯树一字排开,烛光辉煌。
李曦仰躺在软榻上,衣襟散开,四五个穿团花衫的美貌侍女跪坐在榻边为他捶腿、捏肩,用琉璃酒杯喂他饮葡萄酒。
他枕着侍女柔软的膝,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李昭进来,朝他招手:“阿弟,过来。”
李昭站在地下,看着李曦。
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李曦坐在殿中朝他招手的情景。
那时候多半是李曦得了什么好东西,笑着唤他过去,要和他分享。
记忆里温和的兄长仿佛还在眼前,可真实的李曦却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李昭挪开视线。
李曦仰起脖子,咬住侍女以香唇送到嘴边的醍醐饼。
“阿弟,你多了个堂妹!你不是常常和我提武宗吗?现在武宗的女儿就在这里,你高不高兴?”
李昭挥挥手。
侍女们忙站起身,躬身退出去。
烛火还在熊熊燃烧。
李曦望着侍女们离去的背影,脸色一沉,冷笑。
“你看,她们多听你的话!”
李昭示意自己的人守在门前,坐到李曦对面。
“阿兄,我就是来和你谈这事的。”
李曦有些不耐烦,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斟酒。
“这事有什么好谈的?她是武宗骨血,救驾有功,加封长公主顺理成章。”
说完,笑了笑,自嘲道:“阿弟,你以为我们有选择吗?如果我不同意,蜀地官员会善罢甘休?炎延是长公主的家将,他们提着邓珪儿子的人头来见我,我要是不承认长公主,就是和邓珪儿子一样的下场。”
李昭看一眼李曦,“长公主姓李,是武宗骨血。阿兄,如果她取代你,你觉得杨节度使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保护你?”
李曦脸色更难看了,忽然烦躁起来,拂袖扫开案上的碗碟。
哗啦啦一阵清脆碎响。
“我能怎么办?”
他怒吼了一句,想站起来,但整个人浑身发软,又踉跄着坐下了,“阿弟,我能赶她走不成?她是长公主,手下有兵有人,还救了我,杨节度使他们就在旁边看着,邓珪儿子的人头离我只有几尺远,我除了认她,还能怎么办?!”
他状若疯狂,探身上前,扯住李昭的衣襟。
“你教我,我能怎么办?!”
李昭看着他,眼神平静。
李曦嘴角一扯,哈哈大笑,松开他,“你也没办法,是不是?”
李昭:“对。”
李曦讽笑:“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
李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没办法的时候,太多了。”
被曹忠软禁时,他没有办法。被宦官欺侮时,他没有办法。眼看李家江山四分五裂,各地藩镇崛起,他没有办法。契丹南下,他更没有办法。
他这一生,注定在清醒的痛苦中挣扎。
“阿兄。”
李昭捡起滚落在地的琉璃杯,斟了一杯酒,递给李曦。
“不要激怒长公主,试着和她合作。”
李曦愣住,觉得难以置信,呆呆地看着他。
李昭神色如常,道:“只要你不和她起冲突,她不会动你。”
沉默中,兄弟二人一言不发。
许久后,李曦接过他递到跟前的琉璃杯,垂下眼帘。
“那你呢?”
“我会离开这里。”李昭淡淡道,“我得罪过她,和她有过节。我留在你身边,她就会怀疑你,我得离开。”
李曦低头望着烛火中发出璀璨辉光的酒杯,没说话。
李昭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出去。
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李曦的声音:“阿弟……你要去哪儿?”
李昭没有回头。
他看着廊前一排排高挂的青绮纸灯笼,道:“回长安。”
李曦愕然。
“你疯了!李司空和周使君坐镇东西线,根本不会分兵守长安,长安没有军将守城,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你回去做什么?”
李昭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中,李曦在烛火中呆坐了半晌,仰面躺倒在长榻上。
片刻后,传出他的怒吼声:“人呢?都去哪儿了?”
屋外的侍女们听到这句,忙推门进屋,继续服侍李曦。
……
满院子流萤飞舞,衬得夜色愈显浓重。
宅院里点了寥寥几盏灯,肩披白氅的亲兵在院外长廊把守,不远处隐约有钟声传来,打破静谧的黑夜。
九宁趴在书案前,把烛台往伏案算账的多弟面前挪了挪。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多弟摆好算筹,抬起脸,冲九宁笑了笑,“贵主,我不辛苦。”
九宁也笑了,道:“怎么可能不辛苦?我看着都觉得累。”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湖色花纱襦,底下系藕丝裙,乌黑的头发用碧绿丝绦松松挽着,腕上一串宝相花纹金臂钏,双手捧腮,袖子落下,露出雪白臂膀,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含笑望着多弟,眨眨眼睛,说话时语调又轻又软,仿佛在撒娇似的。
多弟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九宁私底下和侍女说话都是这样的语气,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心里暖暖的,又酥又痒。
她摇摇头,认真地说:“贵主,炎延带兵打仗去了,我只能帮贵主做这个,我真的不累!”
……
炎延现在是将军了,公主说到做到,让她领兵去打仗。
而多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什么本事都没有,也就会处理些庶务杂事,记点账目。
公主现在要忙的事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由幕僚属官们代劳,但账目还是得交给自己人打理才放心。
于是,公主把这件差事交给她了。
多弟又激动又惶恐,生怕自己没办好差事给公主蒙羞。
不过当公主问她愿不愿意打理这些事时,她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既然她不能像炎延那样为公主征战沙场,那就待在公主身边,为公主打理庶务,争取做公主身边的大管家!
听府里的侍女说,公主府都有长史、吏官。既然公主能提拔炎延做女将军,将来说不定会提拔她当女长史。
那样,她就能一直为公主办差。
所以,多弟怎么会累呢?
……
多弟还真是能干,吃苦耐劳不说,还特别勤快,账目交到她手上,她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能举一反三,找出不对的地方。
这些天教她上手处理庶务,她也完成得很好。虽说不如雪庭的人反应快,但胜在老实。
还真是奇妙,多弟竟然这么忠心……
九宁出了一会儿神,看着多弟,笑出一对梨涡。
“夜深了,别摆弄算筹了,又不是要紧的事,明天再算吧。”
多弟还不想休息,她觉得自己没有杨节度使的幕僚聪明,只能靠勤奋来弥补。
这时,九宁掩唇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多弟忙收起算筹:“贵主早些睡吧,我不算了!”
她留在九宁房里算账目,其实有自己的私心。杨节度使送了很多侍女来伺候公主,那些侍女个个温柔和顺,聪明伶俐,她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每天都赖在这边算账,时不时过来禀报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看她终于放开算筹了,九宁起身回内室,道:“你也睡罢,别把眼睛熬坏了。”
多弟笑着应了一声。
吹灯正要睡下,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兵在外面道:“贵主,是东边来的信。”
九宁刚躺倒在枕上,闻言立刻坐起,拂开纱帐,“请他去侧间等着。”
……
来的人是怀朗。
他深夜赶到成都府,发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这里发生了很多事。
李曦、李昭也来了西川,炎延杀了邓珪的儿子……九宁成了长公主,她居然要攻打东川!
震惊已经无法形容怀朗此刻的心境。
他再次佩服自家郞主的眼光,同时,也再次为郞主的将来忧心。
亲兵领他去侧间等候,食案上备了酒菜,大碗的羊肉、牛肉,凉拌的酱瓜、菜蔬,白白胖胖的蒸饼,还有一壶酒。
怀朗心中一动,倒出一杯酒,仔细嗅了嗅,发现正是他当年曾对九宁提过的郫简酒。
这种酒只有用蜀地本地的泉水酿造才有那种味道,当年他曾在蜀地尝过一回,自此念念不忘。
怀朗笑了笑,喝下杯中酒液,点点头。
果然是这个味道。
不多时,幔帐后响起窸窸窣窣声,九宁身披斗篷,头发松松挽着,转过屏风,走了出来。
怀朗立刻站直,眼皮低垂着,取出信,双手捧着递给九宁。
九宁接过信,走到灯前,直接打开细看。
信封打开,里面的一团东西掉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她脚面上。
她一怔,捡起那团东西,发现是一种比纱罗还要轻薄的织物,又细又滑,上面画了张地图,山川地貌绘制得很详细,正是东川的地形图。
“这是龙纱。”一旁的怀朗看她对着龙纱发怔,解释道,“一匹千金,非常贵重,做成夏衣穿很清凉。”
九宁失笑。
差点忘了,怀朗做过商人。
她收起龙纱地图,继续拆信。
信依旧写得很简洁。
……
不管外界怎么胡乱揣测,在大败契丹军后,周嘉行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稳扎稳打逐步向东推进。
这月月底,他率领先锋军渡河时,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土城外,和契丹军相遇了。
由于周嘉行沉寂了两个多月,契丹军认为他之前的横空出世只是运气好而已,对他起了轻视之心。
两军相遇,立刻拉开阵势,周嘉行像是被契丹军吓破了胆,急于突围,契丹军见状,堵住他后退的唯一道路,很快控制局面,周家军丢盔弃甲、仓皇逃入土城内。
契丹军立刻围了土城。
双方僵持。
契丹军每日在城外大骂周嘉行,或是派人鼓噪,骗城中军队说李司空怀疑周嘉行是内应,已经解除盟约,不会派兵来救他们。还说李司空在悬赏周嘉行的人头。
接着他们便派出投降的汉人、胡人轮番劝说周嘉行,要他弃暗投明,随契丹人一起征服中原。
周嘉行不为所动。
如此足足耗了十天。
就在城外的契丹军以为周嘉行无路可逃因而松懈的时候,周嘉行突然率精锐两千人出城袭击契丹军营地,同时有其他人马从不同方向发动合围。他们配合默契,像包饺子一样,将契丹军包围在河边。契丹军一部分战死,一部分被逼入河中淹死,损失惨重。
原来早在入城前,周嘉行已经将队伍分成八队,其中四队埋伏在城外,两队在河西面结阵。随他一起逃入土城的只有两队人马。
契丹军看到周嘉行人数少于自己,又是残兵,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突然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整个溃退。
这一仗,周嘉行再次以少胜多,大挫契丹军的锐气。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获胜后立刻蛰伏,而是加快东进速度,一路势如破竹,撵在契丹军后面走。
契丹接连几次大败,军心涣散。
自此,抵御契丹进入转折,开始由防御走向反击。
……
这些在周嘉行的信里,只有寥寥几句“诸事顺利”之类的平淡之语。
九宁收好信。
怀朗道:“现在东西线呈合拢之势,李司空大喜,写信邀请郞主于橦州一会,共商大事。郞主已经动身去往橦州。”
九宁挑眉。
这是要划地盘了。
从现在的形势看,契丹被赶出中原是迟早的事。
李元宗的河东军和周嘉行率领的盟军分别是东西线的主力,契丹溃败之后,这个联盟肯定维持不了多久,光是分地盘就随时可能引发混乱。
河东军要求周嘉行在这时候去橦州,分明是看不起周嘉行,想在正式撕破脸皮之前给他一个下马威。
九宁沉吟片刻,让人去请幕僚。
幕僚很快赶过来。
九宁和他耳语几句。
幕僚会意,找来纸笔,刷刷几笔写下几行字。
一个时辰后,长街骤然响起马蹄声,怀朗揣着卷帛,骑快马出了成都府。
……
橦州。
受李元宗的邀请,联盟各个部落派出自己的代表前来赴会。
到了地方,才知李元宗不在橦州,出面主持大会的人是他的儿子李承业。
那年李元宗被诸位儿子背叛,差点回不了太原。李承业当时并没有参与到兄弟们的纷争中去,李元宗回到太原后,杀了义子,留下亲儿子,拨拉来拨拉去,发现亲儿子都不如义子阿史那勃格,唯有李承业还算顺眼,这一次抗击契丹时顺便把他也带上了,好教他练练胆子。
李承业设宴款待所有赴会来客。
席间,尤其留意周嘉行,言语间多有试探之意。
酒酣耳热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来一道刺耳的讽笑声:“昆奴之子!忤逆不孝!”
李承业脸上笑容一滞。
席上其他人也都沉默下来,望着手中酒杯,神色不安。
如今各地割据,只等谁捅破窗户纸,有人带头,其他割据势力必定陆续称帝。而这些人中,北方正被契丹一步步蚕食,西南、蜀地的藩镇地僻,实力不足,江南富裕,终究不是正统,即使偏安一方,最后也将臣服于中原。
是以,谁占据中原,谁才能笑到最后。
放眼天下,有那个实力的,头一个当属河东李元宗。
但这一次抵御契丹,冒出不少后起之秀,其中周嘉行就表现杰出。
席间众人都有问鼎中原的野心,但也有自知之明,不想贸然以卵击石。眼下他们只想牢牢守住自己的地盘,然后再根据形势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目前他们正在观望,等李元宗第一个自立为帝。
可是,李元宗这个最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人偏偏就是不称帝!
其他藩镇左等右等,等得一肚子火气,恨不能掐着李元宗的脖子把他抬到金銮殿上去,可他们向来以忠臣自居,绝不能催促李元宗登基,不然别人不就有借口来攻打他们了?
就在大家都憋着一口气的时候,周嘉行一鸣惊人。
藩镇们沸腾了。
现在他们就盼着李元宗和周嘉行翻脸。
酒宴上,鸦雀无声。
周嘉行显然也听到那一声讥讽了,他抬起眼帘,并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而是淡淡扫一眼李承业,目光锋锐。
李承业脊背生寒。
死一般的沉寂中,周嘉行身后的亲随拔刀,上前几步,揪出刚刚那个出言讽刺的人,刀起刀落。
银芒闪过,几声凄惨的嚎叫声后,亲随割下那人的舌头,还刀入鞘。
另外几个亲随迅速入内,把惨叫的人拖出去了。
宴席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