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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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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宁天天等候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流星探马每日奔驰于崇山峻岭之间, 传递情报。

她知道周嘉行此次准备充足, 仍然觉得坐立不安。

收到前线战报,知道一切顺利,她才能安心吃饭。要是几天没有前线的消息,便食欲全无,辗转难眠。

这些她没有告诉周嘉行,每次写信尽量挑一些高兴的事,告诉他长安一切都好,以免他在外边打仗的时候还要惦记着她。

……

忐忑不安的等待当中, 这月月底, 九宁迎来即位以来的第一场殿试。

糊名制创立于百年前的选官考试中, 但科举考试一直没有采取这个弥封制度。她即位后, 朝廷颁布敕旨恢复制举, 这届考试所有考卷采用誊抄法和糊名法,不仅姓名籍贯部分要裁去, 连考卷都要重新誊抄一遍, 防止考生笔迹被认出。

最后的殿试也是如此。

这年发榜,前十名中不乏名儒的得意门生、早已经名扬天下的世家子弟, 也有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学子。

那两名幸运的寒门学子家境富裕,不过家族名声不显, 没有名师引荐,未能引起世人的注意, 但在考试中他俩发挥出色, 文章笔酣墨饱, 力透纸背。考官们一致认同他们应该位列前茅。

名次公布以后,一片哗然。

没人敢质疑制举的公正,寒门学子从两个籍籍无名却能高中的学子身上看到希望,官员们认识到此后在考试面前,世家名儒弟子和其他人一样处于同一个起点,考前拜望老师、投献文章是无用功,认真钻研学问才是关键。

官员们告诫家中子弟:刻苦勤学,不要偷懒!世家门阀已经没落,以后每届考试都会有鲤鱼跳龙门的考生,靠读书改换门庭不再是稀罕事。

……

暑去凉来,寒蝉凄切。

大军出征半个月后,河北传来喜讯,在夺得黄河以南诸州县后,高啸率兵继续北进,大军兵临城下,此前一直和契丹沆瀣一气的河北几镇畏于他的势头,纷纷上表投降。

九宁松了口气。

她知道周嘉行夺回河东之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收复幽州,和朝臣们商议过后,命高啸先按兵不动,经略河北。

一来,现在大军分三路向河东进发,剩下的军队留守长安,没法再调兵去河北,不宜在这个时候和契丹开战。

二来,此时停下来加固军事、遴选将士、加强训练,也是为将来周嘉行北伐做准备。

在信使送回周嘉行渡过黄河、抵达前线的战报后,九宁继续下旨招抚南方诸节镇和南越蛮族,防止南方出乱子影响周嘉行征伐河东。

数日后,吴王派遣的使者抵达长安,在送上数之不尽的珠宝玉石和稀世珍宝后,还奉上一道求婚书。

满朝震动。

……

南方钱氏一族在吴越一地经营多年,家族内子弟名家辈出。和北方绵延几百年的旧式门阀世家相比,寒微的钱氏一族绝对算不上起眼。战乱割据前,其家族以渔田为业,在北方世家看来,就是种田务农的田舍汉,上不得台面。后来钱家一名靠贩私盐起家的儿郎——也就是现在的吴王抓住时机,毅然从军,用计打退流民乱军,以多胜少,平定叛乱,获得长官赏识,一路高升至兵马使,执掌杭州兵权,并得到朝廷的承认。

钱家自此据有杭州,势力不断扩展。

乱世中,吴王趁势崛起,雄踞一方,最终尽得两浙之地,成为江南吴越之主。

和其他节镇相比,吴王非常精明,一心一意巩固势力,绝不称帝,专心当一个实力强大的外藩。

吴王曾对身边人说过:与其冒险当一个小国皇帝,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一个地方节度使,保终身荣华富贵!

秉承这一理念,吴王一面不断以狠辣手段打压周围威胁自己的势力,一面维持表面上对朝廷的恭敬,找朝廷讨要名分好处,一面长袖善舞,保持和北方强藩的友好关系。

当河东李元宗势大时,他就向李元宗俯首臣称,当李元宗落难时,他立刻抛弃河东,转而示好朝廷。

总之,谁拳头硬,吴王他就和谁称兄道弟。

放眼天下节镇,蜀地富有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要论富甲天下,还是占据地理优势、大力开展贸易的钱家。

吴王不缺钱,不想再起刀兵。

当那份代表九宁承认他为吴越王身份的诏书送抵杭州时,河东军拉拢吴王的亲笔信函也一并出现在吴王案头上。

吴王没有称帝之心,和族人部属商议过后,认为眼下女帝即位,周嘉行摄政,朝廷隐隐有复兴之相,与其帮河东军对抗朝廷,落一个不臣之名,不如示好朝廷。

要知道周嘉行占据淮南,万一得罪了他,等他收拾完河东,掉头杀向两浙,那钱家就危险了。

权衡过后,吴王命人准备了大批丰厚礼物,遣使进贡,向九宁求取玉册,并替他的孙子求亲,希望能求娶一位宗室贵女。

……

卢公激动得满脸通红,道:“吴王修建海塘,疏通河运,安民定乱,很得人心,两浙之地的百姓称他为海龙王,他愿归附,吴越可平矣。”

他的话没有夸张,南方和北方相比,战乱较少,吴王掌权后,疏浚河道,加固堤坝,大力发展生产和贸易,百姓富足安乐,吴越之地经济发达,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当地百姓很爱戴吴王。

如今周嘉行征河东,吴王虽然没有发兵助阵,但他遣使进贡,并求娶宗室贵女,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

李昭道:“吴王没有自立之心,他的儿子、孙子却不是平常之辈。”

说是这么说,他也同意赐玉册,答应吴王的求婚。

人家都主动求和了,不答应,不是逼着对方自立吗?

九宁对他道:“吴越之地远离中原,打起仗来政令很难送达两浙,吴王的子孙有野心,不是什么稀奇事。”

北方连年战乱,朝廷根本影响不到南方。南方诸节镇暗地里都像皇帝一样册立百官,只差没明着称帝。吴王算是他们中态度坚定的不肯称帝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周嘉行这一出,吴王的子孙必然称帝,但现在吴王愿意归附,那么朝廷不需要追根究底。

和平收复一地,少一些兵戈,不管对颤颤巍巍走上改革之路的朝廷还是对老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李昭伏案草拟许婚诏书,轻声道:“臣明白。”

他曾天真地想将一切威胁朝廷统治的隐患一并除去。现在经历得多了,不再那么急于求成,治理好民政,收揽军权,让民众过上安定太平的日子,恢复对朝廷的信心,那各地节镇自然会老实效忠。

诏书草拟好之后,送到政事堂,政事堂诸位相公一致同意,签名确认,九宁便下旨许婚。

……

政事堂是三省长官和各部大吏办公的地方,有资格参加政事堂会议的基本都是朝中高官,也就是民间百姓认为的“宰相”。

枢密院则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主要管理军事和边防事务。

两者分掌政、军。

政事堂使宰相们可以公开议政,甚至能驳回皇帝的敕旨,而枢密院则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宰相的权利,防止权臣权力过大威胁皇权。

在周嘉行设立禁军、收揽军权后,枢密院只有发兵权和调兵权,不能直接掌握军队。而禁军又分别由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都指挥司和侍卫步军都指挥司三个机构掌管,也就是三衙,三衙分统禁兵,互不统属。三衙的主帅和主要禁军将领都由皇帝任免,只对皇帝负责。

这就是说,没有九宁下的命令,任何机构和将帅都没有办法调动军队。

宰相的权利被削弱,只能管理民政,枢密院掌兵,但不再像之前由宦官把持时那样权力鼎盛,始终受皇权支配,兵权、财权、政权集于皇权之下,朝政趋于稳定。

……

周嘉行出征前的一系列举措确保即使他人不在长安,朝中也不会出现内患。

九宁不需要每天上朝,只要牢牢掌控禁军,确定政事堂大部分官员对她的忠诚,她就能平衡朝中局势。

然而,她心中愈加不安。

……

在知制诰撰拟诏书期间,李昭问九宁是否将太后之女许配给吴王的孙子。

吴王很圆滑,求婚书语气谦卑,并没有明确要求娶公主,只要是宗室贵女他便感激涕零。本来赐婚这种事更重要的是政治象征,人选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谁都知道宗室中的贵女全都和九宁血缘疏远,嫁谁过去都一样。

九宁想了想,说:“钱家富甲天下,嫁过去不会吃苦,谁愿意远嫁杭州府,就册封谁为公主。”

李昭点头同意。

这一下宗室贵女们没法心平气和了,搬去离宫居住的太后头一个表示愿意以亲女下嫁。

几位公主年纪差不多,为这门婚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天闹着要见九宁,哭着喊着表达她们甘愿为朝廷献身的决心。

九宁狡猾地把这事交给李昭去处理,他和太后血缘亲近。

李昭铁面无情,没有偏心几位公主,从自愿联姻的贵女中挑选出一位熟知吴越地理人情的女郎,嫁去杭州府。

太后为此事大骂李昭翻脸不认人。

李昭对太后道:“吴王没有称帝之心,他的子孙未必肯真心归附,嫁去杭州府的贵女必须是个聪明人。”

太后哑口无言,明白他的深意后,派身边仆妇打听长安还未成婚的世家儿郎——既然嫁不了有权有钱的钱家,那就退而求其次,嫁一个世家子弟罢!

……

中秋过后,周嘉行率军和河东军在晋州城外展开第一场大战。

晋州刺史守城不出,故意耗尽鄂州兵的耐心,想趁鄂州兵人心浮躁、疲惫之时发动突然袭击。

周嘉行没有急着攻城,他知道晋州军粮不足,坚持不了多久,利用这一点,扎下营盘,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月余,晋州城内军粮耗尽,军中出现哗变,晋州刺史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趁周嘉行疏忽时弃城撤退。

周嘉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在城外布好战阵伏击晋州兵。两军经过数次交锋,晋州兵仓皇北逃。周嘉行乘胜追击,昼夜行军数百里,分兵三路,夹击晋州兵,九战九捷,俘虏数千人。

晋州刺史力竭被俘。

这一战至关重要,因为这是两军正面交锋的第一战,而且晋州是河东南面的门户,它的失守,预告周嘉行可以从此长驱直入,直接威胁河东重镇。

首战告捷不仅鼓舞士气,稳定民心,还让其他蠢蠢欲动的节镇从浑水摸鱼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随着鄂州兵大捷的消息传遍天下,诸节镇敏锐地认识到:河东守不住了。

这时,朝廷颁布许婚诏书,封赏吴王,南方其他几地节镇不得不开始着手准备遣使进京。

周嘉行马上就能攻克太原,吴王都求娶宗室贵女了,他们再不表态,好处都让吴王一个人占去,岂不是亏了?

……

各地节镇纷纷上表,政事堂的几位相公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甭管上表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表面上的顺从也能说明朝廷正逐步恢复对地方的控制,只等河东战事平息,就可以集中兵力北伐。

……

北风渐起、落叶飘零时节,一匹快马自东边而来,马上骑手高举露布捷报,沿着宽阔的长街,疾驰至大明宫。

三天前,江州兵在数月的鏖战后,终于一举攻克宣武镇。

河东军最强大的盟友被斩于马下。

自此,河东军被三面包围。

露布送至宫中时,九宁正和李昭坐在一处讨论事情,得知江州兵取得大捷,大喜。

周都督已经在返回长安的路上,周嘉暄要助周嘉行一臂之力,正带兵北上,赶往太原。

李昭看过捷报,掩下欢喜,问:“三郎乃俊才,陛下可有合意人选?”

九宁一怔,摇摇头说:“等都督回来,让都督拿主意吧。”

他们在讨论指婚的事。

世家没落于连年战乱中,朝中新贵已经崛起,为平衡各方势力,他们得谨慎处理大臣们之间的联姻。

周嘉行的部下大多出身寒微,在吴王为孙子求娶宗室贵女后,他们也纷纷上折子请九宁指婚。

这其中以留守长安的皇甫超为代表,大大咧咧求到九宁面前,“给家里那个臭小子求一个媳妇,他就是那个出身,求陛下给挑一个门第差不多的就行。”

新贵主动请求指婚,也是效忠的表现。

九宁写信征求周嘉行的意见,周嘉行回信给出一份名单,让她从中挑选。

李昭熟知长安世家谱系,过来帮忙参考,刚好捷报送达,他想起周嘉暄还未成亲,顺嘴提起这事。

九宁不知道周嘉暄有没有中意的心上人,想等周都督回来再说。

李昭合上名册谱,抬起头,望着窗外日光下一片金灿灿的黄叶,感慨道:“南方富裕安宁,节镇归附,朝中三权分立,制举开始实行糊名制……这盘棋,已经盘活了。”

理想中的太平安宁,指日可待。

九宁心中一动,双眸凝望庭院阶前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花树,出了一会儿神。

是啊,棋局已经盘活,新朝进入正轨……所有事情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可她却觉得不安。

早在数月之前,大婚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时周嘉行急着出征,她不想让他多想,没有表现出来。

李昭起身告退出去。

身后传来九宁的声音:“兴庆宫的那些郡王,是什么时候接回来的?”

李昭愣了一下,转身。

九宁斜倚凭几,坐在黑漆长案旁,深秋淡金色光线自窗扉漫进内室,笼在她身上,她穿着家常服饰,戴小冠,周身隐隐有光泽环绕。

她推开奏折,问:“他走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李昭望着她,半晌,点点头。

“周将军找到那些郡王,养在兴庆宫中,他们都是宗室远支子弟。”

他顿了一下。

“周将军说,如果出了什么变故,从中挑选一个认到你名下……”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九宁也能猜到。

如果周嘉行出什么意外,那么她可以从远支中挑选一个郡王册为太子,继承人确立了,就不会出太大的乱子。她并不是贪权之人,只要保持基本的理智,进可把持朝政,退可禅让帝位,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

“我以前怀疑过他的用心……他待你,倒是真心实意的。”

李昭笑了笑,掩唇咳嗽,缓步走出去。

九宁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千头万绪,心乱如麻。

数月来缠绕在她心中的不安再次涌现。

她坐着发怔,突然站起身,翻出周嘉行的上一封信。

信中他寥寥几句说他连续攻克几座重镇,不日就能进围太原。然后就三衙主帅人选之事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提醒她需要提防的事。

他每天都在忙,忙得吃顿饭的时候都在看战报,尤其是出征之前,他常常一整天不见踪影……

原来除了调兵之事,他还忙着未雨绸缪,忙着巩固她的地位,他心细如发,什么都考虑到了,事事安排得周到。

他走后,一切有条不紊。

临走的前一夜,他有力的胳膊抱起她,把她抵在内室墙上,和她交颈缠绵。烛火烧了一夜,她很丢脸地哭了,咬他的胳膊,他在床上很强势,一言不发地索求,让她不由得想起他当初逼她留在他身边时的强横。

那时他满身的戾气仿佛是她的错觉,后来他一再让步,只要她许诺嫁他,他就收敛起掌控欲,不会和那时候一样二话不说就扛起她,禁锢她的自由。

她说她害怕,她想要以前的二哥。

他就真的变成以前的二哥了。

她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他没有笑话她,一点一点教她怎么防备大臣。

那晚他抱她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肉里,吻游走过她全身,积蓄在那具年轻健壮的身体内的激烈渴求蓬勃旺盛。

似燎原的熊熊烈火,让她几乎要化成一汪春水,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只能感受到他被汗水打湿的卷发贴在自己脸上,他的肩膀硬实,怎么拧都拧不动。

事毕,他揽着她,嘱咐她很多事情。

就像……就像……

九宁脸色苍白。

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她觉得心口很闷,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又喘不过气来的酸疼。

金乌西坠,光线渐渐变得幽暗,凉风吹拂,廊前落花满阶,枯黄叶片也随风飘洒。

侍女请九宁用膳,她没有胃口,只用了一碗葵汤。

睡前她让侍女送来菊花酒,喝了几盅,仍然觉得闷闷不舒,找了本志怪靠坐在床沿边看。

床前一架鎏金莲花小银灯树,蜡烛静静燃烧。

她看了几页,神思不属。

一阵风从罅隙里吹进内殿,幔帐轻轻晃动,满室幽寂。

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淡淡银光闪烁。

身姿挺拔的男人拂开低垂的锦帐,走进昏黄的烛光里,浅色的双眸,目光温和沉静,“又在夜里看书?”

九宁呆了一呆,放下书,“二哥。”

周嘉行走到床榻边,身上还穿着甲胄,胡子拉碴,满面风霜。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眸光很平静,又仿佛涌动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九宁抬手摸他的脸,摸到一手胡茬,“你瘦了。”

周嘉行看着她,俯身紧紧搂住她,温柔地吻她的眼睛。

“你疼不疼?”

他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

九宁莫名觉得心酸,抓着他的胳膊,“什么?二哥,你问什么?”

他垂眸看她,眼神又清又亮,闪动着盈盈波光。

“疼不疼?”

九宁摇摇头,“不疼……”

周嘉行神色缓和了点,“用兵的事问都督和皇甫超,朝政让李昭去操心,嫌累的话,什么都不要管,怀朗会安排好。”

九宁愈加糊涂,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喉头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伸手抱他。

周嘉行对她笑了笑,拍拍她,拂去她眼角泪珠,低头,吻落在她眉心。

“别怕。”

唰啦一声,蓦地刮过一阵风,幔帐被高高扬起,烛火熄灭,冒出一缕缕青烟。

“陛下……陛下……”

多弟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摇醒和衣而睡的九宁。

九宁猛地睁开湿漉漉的双眼,看着眼前多弟写满担忧的脸,神情木然,眸光流转,扫一眼幽暗的寝殿,视线落到那座镶嵌美人图的落地屏风上。

空荡荡的。

二哥呢?

她嘴巴张了张,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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