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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仙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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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暖风吹过, 枝吐新芽,处处都是好风景。大家脱下了厚重的衣裳, 脚步也都轻快起来, 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郊外踏青,上街游玩的人到处都是。

几个少女嘻嘻哈哈地结伴而来, 踏入了拐角处的一家首饰店。其中粉色罗裙的那个少女扫了一眼店内,略显骄横道:“这次怎么不见你们店里那个哑巴?”

旁边的少女拉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这样说。

粉裙少女却不服气:“怎么不是哑巴?我上次来店里看簪子, 想问他话, 他连理都不理。”

最可恶的是,她后来明明听见他和店里另一个伙计说话了。

老掌柜笑眯眯的样子很慈祥:“姑娘问的是一位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吗?那位公子可不是我们店里的伙计,是花了重金来学手艺的。如今学成了, 自然就回家去了。”

……

今日几位好友小聚赏花,容瑾喝了不少酒, 微醺地飞回景明山,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好好睡上几天。但刚落到树枝上准备闭眼, 他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顿时起身,朝着山的深处飞去。

如今距离顾如琢初到景明山, 已经过了十个春秋, 但这座容瑾挥手盖起的小木屋还是稳稳地伫立在原地, 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了一般。

容瑾靠在门框上:“回来了?”

穿着白衣, 正在收拾东西的少年转身。他面如冠玉, 风姿出众,却带着分明的棱角,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但这一瞬间,少年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至极:“嗯。”

顾如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景明山,出去走走。这是容瑾要求的。

容瑾做了上万年的神,修为够高,底子也厚,顾如琢需要的修行法器,功法,灵智仙草,他都能想办法找来。但是有一些东西,容瑾是没办法给顾如琢的。

他是神,但是顾如琢不是。

神天生就习惯寂寞,便是后面有几个投缘的好友,也不过是偶尔相聚。更多的日子,还是自己,或是修行,或是沉睡。但是人是群居动物。顾如琢是个人,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六岁,所以他不能和容瑾一样,终年待在无人的景明山。那会对他的成长造成难以估计的伤害。

这件事是贺天凝提醒容瑾的,他的本意是希望顾如琢去他那儿,跟随他修行。

其实容瑾觉得这主意不错,贺天凝教徒弟肯定比他强,那里人也比景明山多,或者把顾如琢送去更大一些的修行宗门也行。但是一向听话的小孩这次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容瑾狠不下心,只好改了主意,每隔一段时间,让顾如琢下山一趟。

刚开始是容瑾带着他。一大一小牵着手,一起站在人家私塾外面蹭课听;挤在人流如织的街上看花灯;排好长时间的队,买据说百年老店的糖糕吃。问路住店,点单结账,所有和人接触的活儿,统统都是矮矮的小团子去。

后来顾如琢长大些,修行小成,算有了自保之力,容瑾就不再跟着他,让他自己去历练。虽说现在性子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但人族修行,无论你修哪条道,入世都是必经之路。

这一趟,顾如琢去了三个月,是和容瑾分开时间最久的一次。

之前数万年,都是在景明山独自过来的,但现在顾如琢一离开,容瑾竟然会觉得心里空落落。见人回来了,容瑾感觉自己这些天微绷的识海都放松下来了:“这次去哪儿了?”

顾如琢眼角微弯:“去了南屏城,学了些东西。”

容瑾以往不关心人间的事,就算换了王朝都不知道,但是如今养了顾如琢十年,便对人族的城池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南屏城中的南屏书院很有名,你在里面有没有认识交好的同龄人?”

“我没有去南屏书院。”顾如琢摇头,他看着容瑾散落的长发,话锋一转,“我为大人束发吧。”

容瑾点点头,很自觉地坐到凳子上。顾如琢在他身边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为容瑾将头发束起来,但是容瑾自己就懒得打理这些了。

顾如琢站在他身后,闻到了隐隐约约,极淡的一缕酒香:“您喝酒了吗?”

容瑾点点头,神态中有几份慵懒:“嗯。老贺的春日醉。现在还清醒着,可能待会儿就醉过去了。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顾如琢拿起梳子,虽然容瑾的头发柔顺,但是他还是竖地很仔细:“还是要少喝酒。”

喝其他的酒倒也无所谓。容瑾酒量挺好,就算是灵果酿的酒,能对他起影响的也很有限。但春日醉不同。这是贺天凝的拿手绝活,据说是集一年时光中最好的百花,最甜的百果,再取来年最早的一缕春风,封坛入土。多年后重开,酒色清澈如水,入口香甜如蜜。明明是半点酒味都没有,像果汁一样的滋味,却后劲极大。刚开始喝多少都不醉,但是酒意一上来,就醉得不省人事。

偏偏容瑾喜甜,去赴贺天凝的酒宴,十有八九是喝了春日醉回来的。虽说现在养了顾如琢,容瑾克制了很多,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一醉就是数十上百年。但是一醉十几天,顾如琢也不太能接受啊。

他心里多少有点委屈。自己三个月没回来,容瑾瞧着一点也不在乎,只想着去喝酒。也不知道这次容瑾多久会赶他下山,希望能在景明山多待一阵。

容瑾看着水镜中顾如琢的眉眼:“啊,我的小团子长成大团子了,都开始教训我了。”

顾如琢垂着头给他梳发,不说话。

容瑾回头看他:“好了好了,下次老贺再叫我,我不去了,好不好?”

顾如琢一听就知道,别看容瑾瞧着还清醒,其实春日醉已经渐渐起了效果。以往他虽然也待自己亲昵,却终归是有一点长辈的架子的。现在,容瑾笑意盈盈的回头看他,细长的眼中水光流转,眼角有一抹浅浅的红。语气也因为醉意,有一点含糊不清,听起来竟有种撒娇似的错觉。

顾如琢看着从木梳齿间滑过的乌黑发丝,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他狼狈地垂下了眼:“大人转过去吧,我给大人束冠。”

容瑾规规矩矩地坐好。但不知道是因为那几壶春日醉,还是因为太久没见顾如琢,他很想和顾如琢随便说说话。容瑾从水镜中看到顾如琢从袖中取出来一支乌黑的玉簪来,簪身光洁,简单优雅:“怎么这次不自己给我刻了?”

顾如琢眼中疑惑微闪:“嗯?”

“一看就知道不是你自己做的。”容瑾懒洋洋地笑着,眼神揶揄,“你做的哪有这么好看?不过丑也有丑的好处。就算以后我们分开很多年,容貌都变了,你把刻的簪子一拿出来,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是你。”

毕竟能把样式简单的男子发簪都刻得丑兮兮的人,还是少见的。

容瑾虽然懒散又随性,对自己的形象不太上心,但是最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顾如琢大概确实在雕刻上没什么天赋,明明做其他事都顺顺利利,但是男子的发簪又没有多复杂,这些年下来却总是刻得磕磕碜碜的。

容瑾没喝酒的时候,自然不会这么说。顾如琢拿出来什么样的簪子,他都能夸上几句,戴到头上。毕竟是他家小孩的一番心意。但现在喝了点酒,容瑾脑袋有点飘,就实话实说了。

顾如琢拿着发簪的手顿住了。他不仅没有用发簪固定住发冠,反而直接把容瑾头上的发冠摘了,头发重新散落下来。

容瑾抬眼:“怎么不戴了?”

顾如琢无奈:“大人喝了春日醉,一会儿就该休息了。怎么不提醒我?”

马上要睡了,还戴什么发冠和簪子。

容瑾懒洋洋道:“你喜欢梳就梳呗。到时候再拆。”

顾如琢看着容瑾的神情,他察觉到,比起平时,容瑾现在说话更坦诚随性一些。他想起这些天一直挂在自己心头的事,犹豫了片刻:“我,我有一件事,想问大人。”

容瑾眼睛微眯:“说。男子汉不要吞吞吐吐。”

顾如琢沉默了片刻,微微闭眼,语气低沉:“我这次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遇到了顾家的人。”

容瑾了然。能让顾如琢这么纠结,自然不可能是顾家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他遇到的很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或者当初陷害他的那几位顾家的妾室。

顾如琢轻声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容瑾问他:“你想怎么做?”

顾如琢捏紧了拳头,不敢错过水镜中容瑾的每一丝表情变幻,一字一顿道:“弑母之仇,不可不报。”

“那就报。”

容瑾养大了顾如琢。但是他很少和顾如琢谈起顾如琢过去的事,也没谈到过任何跟报复有关的字眼。他答应了那个信奉他的女子,会养大她的孩子,让他高高兴兴,健康无忧地活下去。所以报仇的事,如果顾如琢不想提,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顾如琢那时候还太小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父亲想杀自己,连累母亲身亡这样的过往的。但是既然顾如琢提起,容瑾也不会阻止他。

容瑾本来懒洋洋的表情收了起来,严肃道:“如琢,这个仇你想怎么报?”

顾如琢的声音不大,却很冰冷:“他是我祖父祖母的爱子,我母亲死前都还惦念牵挂的夫君,我也没死,所以他想杀我这件事,我不怪他。但是他翻脸无情,因为几句没有证据的话,便想将发妻浸死,最后派人追杀,逼死了自己的发妻。我要他惊惧不安,余生都躺在床上为这件事忏悔。他的两位妾室污蔑我母亲的清白,欲以言杀人,当割舌,以命相偿。那位曾经上门说我不祥,应当被烧死的道士,我要去问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若他当初说的是真的,我便离开。若他说的是假话,我要他死。”

“这报复不算重,最多以牙还牙,称不上杀孽。”容瑾平静道,“既然已经想好了。还犹豫什么?”

顾如琢却轻声道:“会乱了人伦。”

如今在人间,父要子亡,不算太大的错过。但是子敢反击,却是十恶不赦了。

容瑾挑眉:“你很在意这个吗?”

“我想知道,大人在乎这个吗?若我动手,大人会厌恶我乱了人伦吗?”

听顾如琢说完那段话,容瑾知道他没被仇恨冲昏头,于是又变回了原本微醺的模样。他懒懒道:“我又不是人。神仙不讲究人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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