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霓雨萱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绿树新芽、百舸争流，正是南国春光烂漫的时节。
南州北部，乾玉城作为乾玉府的首府，修葺的自然十分气派，远远望去，整座城池如同一尊远古巨兽匍匐在地，让人望而生畏。城内一条条大道如同棋盘般星罗密布，连接着城内各个角落。大街上人流络绎不绝，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华盛世的场景。
南城门外
一条八骑并行也不显拥挤的青石板大道笔直地延伸出去，直通五十里外的莫家堡。
这莫家堡却是凡尘世界中得享盛名的武林大派。
堡主莫一航一身内功外功出神入化，鲜有敌手。再进一步，就能以武入道。因此被武林中人尊称为南帝。
突然，“哒哒哒……”之声传来。
南城门处猛然冲出六匹骏马，四蹄翻腾，往莫家堡疾驰而去。
当先一骑，却是一位独臂汉子，坐在飞驰的马背上稳如泰山，手里一柄青色宝剑，虽然套着剑鞘，却也不能阻隔宝剑隐隐泛着的绿光。
马上骑士个个威武健壮，神情彪悍，着一色的青衣劲装，个个腰板挺的笔直，坐在驰骋如飞的良驹上却纹丝不动。
路上行人见马快，纷纷避让，看着马上骑士，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那群骑士见状却如同闻听不见，毫不理会，只顾催马疾奔。
六匹马均是不可多得的良驹，片刻之间，便绝尘而去，遥遥望见莫家堡那恢弘雄伟的城楼。
独臂汉子见状，用力一勒马缰，座下黑马顿时人立而起，昂首长嘶，跟着一声音调怪异的哨响，身后五名骑士跳下马背，转眼就四散隐入了荒草丛中，再也不见踪影。
独臂汉子信马由缰，缓缓行走在青石大道上，不一会儿，迎面驰来三骑白马。
人马未到，只听“忒那汉子，快快闪开，倪大小姐出行，莫要惊驾。”的喝骂声传来。声音显然是一位女子的，却中气十足，两马相距还有数百丈之遥，喝声却是响在耳旁，显是喊叫之人内功修为了得。
独臂汉子听那人言语霸道无礼，就要发作。转念想到来此的重任，钢牙一咬，略一犹豫，催马让在一旁。
须臾间，三骑白马冲到近前，和独臂汉子擦肩而过。
只见领头那匹马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健步如飞，鞍上一位锦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小巧精致，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背负长弓，手中一根银色软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那少女斜瞥独臂汉子一眼，手中银鞭虚空一击，只听“啪”一声破空之音响起，胯下白马四蹄翻腾，直抢了出去，转眼之间，便将身后两骑遥遥抛开。
独臂汉子望着绝尘而去的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莫一航的养女。
莫一航早年生有一子，不曾想他夫人临盆之时伤了身子，之后再无身孕，他常常为此事懊恼不已。
也许是天见尤怜
十五年前的一天夜里，电闪雷鸣，大雨如注。莫一航一直心神不宁，无法安睡，隐隐觉着有事发生。
直到半夜，大雨毫不止歇，辗转反侧的莫一航隐隐听到一丝婴孩的哭啼之声从大门前传来。他抢到门前查探，发现一个被遗弃的女婴，搁置在自家大门之前。他四处搜寻弃婴父母无果，见风雨交加，孩子可怜，便起了恻隐之心，收作义女。
莫家家大业大，莫老大却只有一个儿子，加之他又是专情之人，不愿纳妾，因此常常独自烦恼，如今添丁一女，全家颇为高兴，喜气洋洋。
正当莫一航为孩子的名字发愁之时，下人来报，女婴襁褓中发现一块玉佩，上书霓雨萱三字。
莫一航拿来一看，顿时气血翻涌，暗中咽下一口逆血，见其余人等均无异样，当下默不作声，以此作为了这孩子的名字。
事后莫一航多方查探那块玉佩的来历，却始终得不到半点音讯，最终妥善保管好玉佩，不了了之。
霓雨萱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学天赋。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一般好手都远非其敌，一身武艺深得莫一航真传。
这次一时兴起，便纵马入山狩猎。
她胯下白马甚是神骏，片刻之间便上得山坡来，一对灰兔跳将出来，霓雨萱一手摘弓，一手搭箭，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显然于弓箭一道也有研究，娴熟非常。左手握弓，右手搭着两支雕翎，想也不想就弯弓射了出去，箭若流星。
“咻”地破空之音响起，那对灰兔已然被钉在地上，气绝身亡。雕翎入地三寸又余，箭尾飞羽犹自颤抖不已，看她身躯娇小，年近弱冠，箭术力道竟然如此高明强劲。
两名随从侍女见她箭术如神，大声喝彩起来，心底自叹不如。
三人坐骑都是良马，手中箭术又颇为高明，不多一会儿，就猎到一对灰兔、两只野鸡、一只獐子和几只飞禽，收获颇丰，只是没有野猪、山鹿之类的大型禽兽，未免遗憾。
突然，一只初生牛犊大小的擎羊在树木间一晃而过。
霓雨萱反应神速，张弓就是一箭飞去，原本十拿九稳的一箭，不曾想那擎羊却机警非常，破空之音响起时，它早已跃出半丈有多，这一箭却是落了空。
擎羊得逃大难却不惊慌，嘴里发出“咩咩”的叫声，似人言，似嘲讽，转身腾跃而去。
霓雨萱绣眉微蹙，轻咦一声，提马便追，转眼消失在树林深密之处
一追一逃，惊起林中无数飞禽走兽……
两名随从侍女连声呼喊“小姐、小姐……”催马跟了上去
擎羊身手灵活，在树木之间辗转腾娜如履平地，霓雨萱座下白马也是四蹄翻腾如影，速度飞快。
霓雨萱一双灵动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擎羊的身子，时不时放出一箭，却都被擎羊轻松避闪开来。
不多一会儿，一追一赶之间，便翻过了好几座山岭。
霓雨萱从小习武，此时也不禁颇感疲乏，只见擎羊犹自在树林里纵跃如飞，身形如同鬼魅，捉摸不定，心里不由有些气馁。
抬头看看天色，便有了离山返程的打算，只是被一只禽兽戏弄，心有不甘，这才迟迟打不定主意。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间，那擎羊却在一条小河旁站定，不再逃跑。
她打量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东州和南州交界的山谷里，此时擎羊身后的小河正是两州交界的大河——“青河”的支流。
说到青河就不得不提一下东宁山脉。
东宁山脉横贯东南两州，逶迤绵延数千公里，是整个大陆上的第二大山脉，与西南的苍宁山脉并称为两宁山脉。
其中奇山险峰，老林古木，数不胜数，传说有仙人异兽横行其中，加上里面多是些深山老林，毒虫猛兽，因此平常是罕有人迹的。
那青河西起昆仑途经中州在东南两州交界处把东宁山脉拦腰斩断横穿而过从南州紫玉府入海，最窄处也有五六十丈宽，是天启大陆第一大河。
霓雨萱看着不再逃跑的擎羊心下暗喜，探手取箭，这才发觉箭囊里只剩一只独翎，当下便踟蹰起来。射又担心落空，不射又心有不甘，难下决定。
那擎羊好似知她心意，站在河边也不离开，只是睁睁地望着她。
霓雨萱心里虽然犹豫，但意识一刻也没有从擎羊身上挪开，见擎羊如此有恃无恐轻视自己，不禁暗暗欢喜，扣箭上弦，蓄势待发，只等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擎羊也知道她箭术了得，也不靠近。只是它又不离开，又不靠近，一时之间，这一人一羊竟然在这荒山密林里小河旁僵持了下来。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霓雨萱不禁暗暗着急，有些沉不住气了。
突然，那擎羊好似也不愿这样对峙下去，竟是不再理会霓雨萱，转身一跃跳过河去。
霓雨萱见状暗喜，那会放过如此机会？心想：“畜生毕竟是畜生”。当下不再犹豫，放箭离弦。
原本十拿九稳的一箭化着一道流光射向身处空中的擎羊，哪知那擎羊竟似早有预料，身在半空却突兀的拔高半分，堪堪躲过这必中的一箭。落地河对岸后，还不忘回头“咩咩”地嘲弄霓雨萱一翻。
霓雨萱羞愧自己箭术不精，本打算回家再好好练练，却看到那野羊竟然洋洋昂头“咩咩咩”地朝着自己狂叫，模样竟似充满了嘲讽……
“什么时候开始，一头羊也可以这么嚣张了？”
霓雨萱脸上发烫，那还顾得上这雪白毛发的擎羊的模样其实很萌很可爱，抽出腰间长剑，展开轻功，脚尖在水面一点，纵身追了上去。
别看她年纪轻轻，这轻身功夫的造诣却是相当了得，一腾一跃之间便已在数十丈之外，比之之前骑着骏马还要躲避树木乱石等障碍反而还要迅捷几分。
她对自己的轻身功夫十分自信，原本以为没了马匹的拖累，想要抓住这只古灵精怪的擎羊十分容易，却不想那擎羊之前竟似留有余力，这会儿也比之前快了一些，总是和她保持着一段暧昧的距离，让她欲罢不能，只得拼命追赶。
于是深山之中，幽谷之内，树影之间，一人一羊，化着两道残影，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逃大战。
如此一追一逃，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时辰。
但见前面树木渐密，山势逐渐陡峭，林木之后隐有轰轰水声传来。那只擎羊依旧矫健如飞，全无丝毫疲惫之态，反而是霓雨萱渐感疲乏，体内真气耗损严重。
也正是这样，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
想她莫家堡的大小姐，从小便被冠以武林中百年一出的习武奇才，如今竟被一直擎羊欺辱，话说出去岂不叫人贻笑大方？
过不多久，霓雨萱追着擎羊扒开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十丈宽的瀑布如玉龙倒悬飞泄而下，注入一汪碧潭之中。夕阳余晖洒下，潭水清幽，皮光粼粼，泛起道道夺人眼目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