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男主他不是人
阎云承的话落, 二皇子崩溃之后,猛地就蹿了起来, 却立刻被身后早有所准备的近卫给重新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堵住了嘴。这是皇上提前安排下来的, 如果是以前, 他们自然不敢,可如今二皇子被贬为庶民,再无翻身的可能,他们公事公办。
二皇子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像是一条濒临绝境的畜生, 在地上翻滚,却被摁的死死的, 他求助地看向背对着他站在百官首位的老人,外祖父, 救我……
谢丞相像是没听到没看到,只是垂着眼站在那里, 甚至都没有回头, 他也舍不得, 可想到昨晚上皇上找到他,在御书房说出的话, 攥紧了手, 不多时, 陡然松开:他这个外孙, 怕是彻底扶不起了, 皇上已然起了杀心,他断然不可能再有机会当储君,只能成为一枚弃子。
谢丞相的态度彻底将二皇子绝望了,可就算他再不愿意,还是随着阎帝一挥手,被拖了下去,至于结果,也就如先前阎帝所言:一切由大皇子裁决。
而大皇子的那几个字,却代表的是二皇子的一双.腿加上那张脸。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二皇子加诸于大皇子身上的痛与残忍,如今重新报复在自己的身上,这种结果可比直接杀了要更加残忍,从天子之骄被踩入泥土,这种生不如死的境遇,正是当初阎云承尝过的滋味。
巫舟趴在阎云承的腿上,望着被拖出金銮殿的二皇子,生不出半分同情。只要假象一下,如果殿下不能狂化,没有那个血统,那么殿下将一辈子都要忍受双.腿残疾的痛苦,甚至还可能被武缮舟给下药得逞。当时殿下是承受了多大的绝望与痛苦,才硬是逼着自己觉醒了血统来自保?
巫舟心疼阎云承,小爪子在他的锦袍上蹭了蹭,男子的身体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小爪子,指腹摩挲了下,显然感受到了巫舟的安抚。再抬眼时,眸底波澜不惊,只是刚刚随着二皇子被拖出去时眼底涌上的一丝阴郁与恐怖驱散殆尽,他淡淡道:“儿臣谢父皇成全。若是无别的事,儿臣倦了,想先回了。”
阎帝心疼儿子,可如今百官都在,他还需要处理接下来朝堂的变动,挥挥手:“去吧。”
等阎云承离开金銮殿,阎帝随意又处理了几件朝政,这才看向今日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谢丞相,知道对方心里怕是没面前表现出的这么淡定,这个老狐狸,为了谢家,还真沉得下心。
阎帝下朝之后,让谢丞相跟着他去了御书房,谢丞相应诺,随即百官离开金銮殿,走出去之后,众人对视一眼,没说话,却轻摇了摇头,大皇子双.腿残疾,不可能再当太子,如今二皇子也这样,那么,接下来整个局势怕是会生变,就是不知皇上打算将哪位皇子立为储君。
可无论怎么看,剩下的几位皇子,要么都烂泥扶不上墙,要么这些年被二皇子打压的不成器,要么就是年纪太小……
不管众人怎么想,御书房里,阎帝与谢丞相面对面,谢丞相撩起长袍,跪在那里,白发长须,身体却依旧健朗,跪在那里,不卑不亢:“皇上,老臣有罪。是老臣没有教导好二皇子,竟让他做出这等事,还望皇上一并惩罚。”
阎帝亲自起身将人扶了起来:“谢老怎么还与朕这般见外,如此说来,那朕还是他的父皇,岂不是朕也要一并受到惩罚?朕也心疼老二,可这件事他办得太过。朕本来还有意立他为储,可当时的情况谢老也看到了,所有人都在,朕如何偏袒?更何况,老大如今这幅模样,朕也心有不忍。如今朕没了两个得力的皇子,朕这心啊……也难过。可朕,能怎么办?谢老你说?”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演起戏来,谁也不比谁弱,老狐狸对上老狐狸,眼含热泪,互相感慨了一番之后,二皇子的事就这么揭了过去:“皇上有自己的考量,可老臣……这是怕敏儿心里,怕是要难过了啊。毕竟那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这说废了就废了……”
“所以这还需要谢老多开导开导皇后,二皇子这件事,朕需要给大皇子给百官一个交代,可朕这心,还是偏向皇后的。皇后如今怀有身孕,可万不能动气,谢老也知道,剩下的几个皇子都不成器,朕如今为这储君之事颇为愁心,朕眼看着老了,可如今一个两个都出了事,所以……皇后这一胎若是再为朕添一位皇子,朕怕是……”阎帝拍了拍谢丞相的肩膀,意有所指,“当然,若是个公主,朕也是欢喜的。到时候也可在年幼的皇子里选出一个,过继到皇后名下,这也算是朕对谢家的补偿。谢老放宽心,朕的心……可还在皇后那里。”
谢丞相嘴上说着这怎么行,可眼底却精光大现,若非昨晚皇上连夜召他进宫说了这番话,他今日在朝堂之上,就算是拼着老脸不要,也要保下二皇子。
没想到他这女儿,竟然又怀了身孕,他让人拖信询问,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想了一夜,皇上明显已经将二皇子放弃了,就算他拼着可能得罪或者惹怒皇上的风险保下了对方,怕是对方也与储君之位无缘,既然如此,有了皇上这句话,他为何还要继续扶持一位被皇家舍弃的弃子?
只是谢皇后那里,还真不好劝,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毕竟,她想坐稳后位,还需要谢家,还需要另外一位皇子。
两个老狐狸达成了一致,很快谢丞相就告辞了,他还需要去一趟皇后的宫殿,好好安抚一番,万一真的一怒之下动了胎气,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等谢丞相消失之后,阎帝的心腹太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轻瞥了眼脸色沉下来的阎帝,想到先前亲眼监督被打断双.腿毁了脸的二皇子,心腹太监打了个哆嗦。皇上是真的心疼大皇子啊,为了防止谢丞相耍花样,连这种事也让他亲自瞧着,那场景……他如今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可也怪二皇子自找的,只是先前的话,“皇上,谢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阎帝眯着眼,眼神沉冷:“有谢老狐狸在,他们翻腾不起太大的浪花。让人监视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前来禀告,还有……这几日,就不用翻拍了,朕都过去陪陪皇后。”给了谢家那么大一个巴掌,也需要试时多喂几颗甜枣。
心腹太监还想问皇上是真的打算立皇后未出世的孩子为太子?可对上阎帝阴沉可怖的凤眸,心里咯噔一下,得,还是不用问了,这怕只是皇上为了安抚谢家的说辞。
谢家毁了皇上自小培养的储君,毁了大皇子,这个仇,皇上怎么可能再便宜了谢家?
心腹太监应诺了声,就要退下,却再次被阎帝唤住了:“先前让你去找的高人可找到了?”
心腹太监小心翼翼摇头:“回禀皇上,寻是寻到了,不过高人虽然在路上,却让人提前告知皇上,怕是机会不大,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又是彻底毁了筋脉,怕是……难。”
阎帝咬牙切齿:“就算只有一点希望,也给朕试!”
……
不知谢丞相是如何安抚的皇后,谢皇后没有再闹,只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亲自去照顾二皇子。二皇子被废了皇子之位,不能再住在原先的府邸,如今则是搬入了相爷府。
谢府里如何鸡飞狗跳巫舟一概不知,他与阎云承一路从皇宫回来的时候,狗子趴在他怀里,就感觉男子情绪似乎不太好。狗子就想着莫不是被宫里的事影响到了?想想也是,虽说他现在腿好了脸也好了,可过往那一年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怕是又想起来过往那段绝望的日子了。
巫舟就心疼啊,觉得阎云承这男主当得着实有点惨,所以等到了府里,男子静静望着他,让他变回人的时候,巫舟就老老实实变了。
刚开始对方也只是求安慰啊,可求着求着,两人最后怎么滚到床榻上的,巫舟都没印象了,但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巫舟想着自己被摧残的腰,就想,他不该,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觉得这厮长得人模人样往那扮可怜就心软啊,他毁啊,他回来的时候上午都还没过往呢?
他还能更牲口一点么?
大概是感觉到了巫舟的怨念,从他醒来阎云承就看到对方也不说话,就趴在那里死死盯着他看,那眼神要多控诉有多控诉,忍不住嘴角扬了扬笑了,将人帮自己这边带了带,帮他边揉着腰,边耐着心思哄着:“饿不饿?我提前让梁公公做了你爱吃的,我去端给你吃?”
巫舟现在吃龙肉都没心情了,他趴在那里,还有些昏昏谷欠睡,打了个哈欠:“等会儿吧,还不太饿,崽子呢?”
“梁公公带着你就放心吧,喂得白白胖胖的。”阎云承声音忍不住放软了,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整个人的心彻底静了下来,从宫里出来那种躁动的残暴与嗜血似乎都被压了下来。不过是一日的功夫,似乎二皇子与那处宫殿,跟他都没了关系。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一片方圆,再缩小,就是面前这个人。
巫舟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男子落在他身上温柔的目光,心里暖洋洋的,舒展着手脚,偏着脑袋趴在对方的手臂上,思绪却是在飘。
这一眨眼被发现身份已经过去了好多时日,如今二皇子受到了惩罚,怕是已经没再翻身的可能,可对方是个卑鄙小人,这次吃了大亏,怕是不会放过殿下。
不过以殿下的身手倒是不担心,可他也怕二皇子在背后使阴招,最好的就是迅速掌握主动权,还有,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当皇帝,那就先需要当回太子。
可要当回太子,那就需要暴露殿下双.腿完好的事,可这不能主动,而需要一个点,还是被“逼迫”之下,不得已“觉醒”了血脉,导致身体复原。
如此一来,百官才不会觉得今日的事是殿下故意为之,反而会觉得为殿下庆幸自豪。
可这个关键点,要怎么做?
“在想什么?”阎云承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巫舟转过身面对阎云承,仰头瞧着他,也没瞒着,撑着脑袋问他,“殿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如今二皇子倒了,可接下来整个朝堂的局势却也变了。先前觉得不可能的那些世家,怕是会重新站位,扶持他们认为可能的皇子,这样,会再次划分开,可对你却不利。”殿下双.腿在外人看来是被废的,自然不会有人支持他,如此一来,除了程将军,还有一个还在观望的武安侯,殿下手里可没多少能用的人。
阎云承望入少年眼底的关心,心里一软,指腹摩挲了下他的嘴角,“关心我?”
“说正经事呢。”巫舟扑棱了一下脑袋,看对方的手伸过来,啊呜咬了一口,不过没用力,不轻不重的,更像是打情骂俏。
果然,男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得巫舟头皮发麻,幽幽瞥了他一眼:笑屁。
阎云承眼底的笑意更浓,却也知道再不顺毛真的要炸了,倒是也没瞒着他:“我手下以前当太子的时候,就养了一些人,是能靠得住的。还有一些,是我母妃走之前留下的,安插在各处,算是各种消息的来源。至于你担心的,我懂。不过却需要一个时机,不过很快,就会到了。”
“嗯?”巫舟猛地仰起头,“你打算做什么?有危险么?”
“放心,我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的。”阎云承笑了笑,眼底都是掫揄的笑意。
巫舟:“…………”
他瞥了男子一眼,“没事儿,到时候我给崽子再找十个八个狗爹狗娘。”
阎云承:“…………”
巫舟嘴上得了便宜,被某个醋劲不小的男子“收拾”了一番,顿时咬着被角老实了,“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哦?不是欺负狗子?”
巫舟默默看他一眼,这可是你逼我的……不变个十天八天的狗子,他就对不起这句话。
结果,某个特别不要脸的,立刻道歉:“我错了。”
巫舟:“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男子道歉倒是特别利索。
巫舟干脆披着锦被坐起身,气势颇足:“既然都错了,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不许欺瞒,否则错上加错。”
阎云承很好奇对方是怎么这么自然将话题又转到这里来的?他犯的错跟这有关?但他能怎么办?只能哄着狗子老老实实解释。
巫舟听完了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怪不得阎云承这么淡定,感情早就算好了。
原来阎帝与谢相做了个交易,打算立谢皇后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为太子,这才让谢相放弃了二皇子,今日在朝堂之上才没帮二皇子说话。
不过阎帝这么说也只是虚晃一下而已,谢皇后刚怀上没多久,就算是生下来,还需要七八个月。这七八个月,可是能发生很多事情了。
过去的一年来,阎帝原本是打算培养二皇子,所以放了不少的权力给对方,如今出了这种事,阎帝打算重新收回来。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趁乱将谢家好好敲打一番……谢相如今被说服了,可一旦阎帝出手,那老狐狸也就明白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这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阎云承要等的机会,却是二皇子。
以二皇子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是不会放过阎云承的,必然会鱼死网破出手报复。谢相顾全大局,就算是劝服住了谢皇后,却也止不住谢皇后心疼儿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忍不住帮忙出手,不过既然是偷偷摸.摸,肯定也会瞒着谢相。
这就有很大一部分发挥的空间了,谢皇后的手段自然比不上谢相那个老狐狸,如此一来,阎云承反而能借着这个机会,“误中”他们的陷阱,到时候反而能利用一下,最终在再次被“逼迫陷害”之下,爆发了祖上的血统,得以“重生”,恢复双.腿,自然也就能重新登上那个位置,复立为储。
阎云承望着少年愣愣的目光:“会不会觉得我心狠?”他其实还有一条没告诉巫舟,就是除了他自身会亲自参与其中来“爆发”之外,还寻找了一个与武缮舟身形相似的,打算届时一并被送进.去,到时候,能让这个假的“舍身救命”一把,彻底洗刷先前的错,他才能正大光明娶了对方。
巫舟本来还在发呆,闻言摇头:“这有什么好心狠的?若非他们心怀不轨,怎么可能被你利用?你能成功,首先也是他们会这么做。既然他们存了害人的心,那就要有这个准备承受后果。”他只是心疼对方,若是一年前,还是那个心存善念一心为国为民的太子,怕是连一个普通的臣民都不会动,如今这种反差,却也反应对方经受了怎样的痛苦折磨才能转变。
巫舟忍不住抱住了男子的腰,声音闷闷的:“他们都是坏人,殿下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阎云承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什么都是对的?”
巫舟听出一丝异样,又却没有,不过直到男子的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声音带着笑意,“这样也是对的?”
巫舟瞬间炸了:“对你大爷!”
结果抬起头就对上男子愉悦的笑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起来该用膳了。”他的声音温和下来,望着少年鲜活下来的眉眼,心情也好了,刚刚少年那种不开心的模样,让他的心也仿佛被扯痛了。
巫舟回过味来,瞥了他一眼:想哄他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还、还不错。
阎云承等先去换了衣服转过身,就看到少年泛红的耳根,忍不住眉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山雨谷欠来。巫舟与阎云承反倒是成了最清闲的,果然如阎云承所料,二皇子腿伤愈合之后,因为再也不能站起来之后,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阴郁可怖,满脑子都是与阎云承同归于尽。
也不知对方是怎么说服谢皇后的,谢皇后还真的瞒着谢相动了几次手脚。
不过她帮二皇子最先做的,倒是先试探,找人在武安侯耳边不知多了什么,武安侯在府里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再次开始每天三次递上拜帖,想要见一见阎云承,若是可以,见一眼武缮舟。
阎云承得到禀告的时候,手边已经放了武安侯递上了的一摞拜帖,红艳艳的一摞,旁边趴着一只狗子,再往后,趴着另外一只。
阎云承挥挥手让梁公公先退下了,看向狗子舟:“你想见他吗?”
巫舟两只前爪搭在面前,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见与不见都行。武缮舟虽然不是东西,可武安侯这个老子却还算明理,与他也没有利益冲突,他如今占了武缮舟的身体,将心比心,估计武安侯求的也只是想确认一下,武缮舟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按照目前来言,见一见倒是对阎云承来说是有好处的,这些时日武安侯一直在观望,如今被谢皇后说服,也是担心过了这么久,怕武缮舟已经死了,这才一连发了这么多帖子。
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