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严厉的师者
国师开坛祈福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皇城内的气氛则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气氛压抑得透着凝重, 仿佛大难将至。
蒲小丁却没有受到这般气氛的影响,他的生活一如既往的轻松愉快。
此前, 阿九对蒲小丁说:“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蒲小丁每天都充满了动力。他努力维持着美好的心情,他只管吃好睡好心情好, 其余烦心事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当阿九带着赦容和郎冬开始频频外出, 当皇后母子三人极力稳住情绪,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时, 蒲小丁的安排是吃吃吃, 再睡睡睡, 他最好能抓紧时间多涨几斤肉。
遗憾的是,蒲小丁没能长胖, 他甚至悲伤的发现, 自己又瘦了一点儿。
蒲小丁每天喝补药没有任何的作用, 他每天晒太阳也失去了效果,从前晒了太阳能胖一圈的蒲小丁,他居然胖不了,他就这么继续瘦着。
为了不让自己和阿九的第一个孩子严重缺乏营养,瘦弱的出生,蒲小丁挽起袖子, 大吃特吃。
晌午, 天气不错, 蒲小丁拖着躺椅来到院子里。
小人参劝了蒲小丁多次,屋外有风,且冬风极冷,但蒲小丁依然选择了晒太阳。他整天窝在屋里实在是太闷了,他情愿迎着寒风,也要晒一晒没有多少温度的太阳。
此外,蒲小丁其实另有打算。
阿九回来时,他在院里可以比在屋里更早的见到阿九。
原本蒲小丁计划在躺椅附近立几片大叶子,稍微挡一挡冬风即可,他此前照顾阿九时,他经常这么做。
然而,自从皇后得知蒲小丁喜欢在院中晒太阳,她就命人送来了屏风。皇后不清楚蒲小丁的小布袋装有多少奇珍异宝,她只能按照自己的认知进行安排。
这些屏风厚重而结实,表面不见镂空的花纹,风吹不透。如此一来,蒲小丁就算整天在外面,也不用担心风大。
此刻,蒲小丁躺椅的三个方向均是立着屏风,他的躺椅旁还摆放了一张小桌子。
桌面堆满了各类食物,岩松鼠蹲在桌上,他一边吃东西,一边陪蒲小丁聊天。
蒲小丁迎着阳光,他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睛,他随手牵过一片大叶子盖住自己,沐浴着阳光打盹。
小憩的蒲小丁不忘暗暗琢磨,他和阿九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子,孩子长得像谁。至于取名这种头痛的难题,他和阿九都还没有想。
待到孩子出生,再根据孩子特点取名。
阿九外出归来时,他刚一踏进院门,就见到了躺在躺椅的蒲小丁。
蒲小丁旁边的桌子,岩松鼠蜷在桌面睡觉,而小人参坐在小板凳上,他双手托腮睡得正香。
听到脚步声,岩松鼠撑起眼皮瞅了瞅院门的方向,他见是阿九他们回来了,他随即又合上眼,继续晒太阳。
太阳把他的皮毛晒得蓬蓬松松,以至于冬季阴冷也不能让他的皮毛又湿又冷。
见状,阿九的脚步顿时放轻了,他静静地走到蒲小丁的跟前。
这会儿,蒲小丁盖着一片绿色的大叶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刚刚才翻看了几页。之前,蒲小丁和阿九逛皇城,他们买了不少奇闻轶事的书籍。蒲小丁整天在院子里闲得无事,他果断的选择了看书。
这些阿九还没来得及翻开的书籍,蒲小丁先用来打发时间。
此刻,那本书正顺着大叶子表面往下滑,不久就要落在地上。阿九随手一接,下滑的书掉在了阿九手里。
阿九笑了笑,他正要合上书,放回桌面。忽然,他的表情微微一变。
阿九快速的看了一遍打开的那页,随后,他望向睡梦中的蒲小丁。说起来,他的这个小伴侣不愧是大福运之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秘密。
遗憾的是,再多答案摆在蒲小丁的眼前,蒲小丁依旧意识不到真相。不过,这些冥冥中的提示对阿九而言,哪怕仅是细微的一丁点,结果就将截然不同。
阿九又认真的看过那一页的内容,他心里了然:“不会错了,这应该就是你的真身。”
白衣的真实身份。
虽说阿九早就决定不会过多的介入人族的权势争夺,不过,这不影响阿九猜测白衣的来历。
进入皇太子的梦境,陪伴皇太子的成长,为皇太子传道授业的白衣,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衣居住在六界之巅,而六界之巅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有资格到达六界之巅的人,皆是能力超凡之辈,要不然,六界之巅有何资格负责六界新王的考验。
更何况,阿九还亲眼见识了来自六界之巅的王城新城主的手段,他对六界之巅印象深刻。
王城的新来这位城主之强悍,让人不得不叹服。
新城主的气势与自身的本领都如同她手中的那柄长剑,锋利无比。她敢于和王城的众多家族直接硬碰硬的对撞,更是强行的压过了家族一头。
之后,强势的新城主稍微放开手,给了家族喘息的机会,使得家族的反抗不再那么强烈。
新城主以最快的速度打破了由各个家族掌控王城的局面,她的能力之强不言而喻。
同样出自六界之巅,依照新城主的情况不难推断,白衣的实力同样不简单。
对于白衣的真身,阿九眼下已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还多亏了蒲小丁无意间给他的消息。
阿九合上书,他思索片刻,喃喃道:“你有你的谋算,我也有我的安排,只要你的计划不影响我的计划,随手帮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指尖在书面轻快的敲打了几下,名为《盛世明君》的这本书,书内记录了历朝历代的有名君王,其中有直指白衣身份的片段。
阿九权衡再三,他给了赦容和郎冬新的指示:“之前的计划,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从首先保护皇太子,改成首先保护六皇子。”
赦容和郎冬闻言,不由诧异。不过,他们向来遵从阿九的命令,自然不会多话,纵是心里有些许的疑惑。
以当前的形势来看,他们为皇太子夺回气运并非毫无希望。单凭个人的能力,皇太子显而易见的比六皇子更好一些,皇太子更合适登上皇位。
正因如此,阿九一直以来的想法皆是护住皇太子,除非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才会转向六皇子。
但蒲小丁看的这本书给了阿九不同的答案,他有必要尽快作出调整,避免出现更大的漏洞。
此时此刻,阿九已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皇城的其他人和他一样,犯了相同的错误。
值得庆幸的是,阿九发现得及时。他相信,其他人绝对想不到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又将卷入了怎样的漩涡深处。
思及此处,阿九忍不住挑了挑眉:“难不成这是六界之巅的一贯作风?六界之巅的人,出手都如此狂妄霸道。”
渐渐的,太阳斜到了天边,睡得迷迷糊糊的蒲小丁发觉阳光离自己远了些,温度也有些冷了。
他睁开眼,只见自己仍在院里,他身边的人却是已经换了。
岩松鼠和小人参早已回屋,此刻陪在他身旁的人是阿九。阿九搬了一张躺椅在蒲小丁的身侧。
蒲小丁睁眼就看到阿九,心情愈发上扬:“阿九,你回来多久了?累吗?想吃什么?今晚有羊肉,我们炖汤喝好不好,喝了汤身体会非常暖和。”
阿九耐心的听完蒲小丁的一连串的话,他点头应了一声好。
寒冷的冬季是喝羊肉汤的好时节,同样的,羊肉的出现预示着国师的杀机更近了。
以往的冬至大典,是帝王的祭天。而这一次,除了帝王祭天之外,多了国师的开坛祈福。
这几年,天灾不断,导致人心惶惶,这般情况不利于国家的发展和壮大。天灾也好,人祸也罢,都将在此次的冬至结束。
冬至,是国师出手的日子,亦是阿九执行自己计划的日子。
月上树梢,毫无睡意的皇太子静静地坐在窗边。冬至临近,不单单是国师的威胁在逼近,冬至更是意味着皇太子所剩的时日到了尽头,他必须一举清除这些影响王朝前景的祸患。
皇太子会开口求助阿九,但他不会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阿九那儿。求人不如求己,最艰难的一步必须由他自己迈过去。
皇太子凝望着窗外的夜色,他皱了皱眉:“国师,和国师制造的那些怪物,他们都不该存在。”
他手里握着一张图纸。这是祭祀的图案,是为了祭神。以他自身为祭品,恳求神明降下天火,烧尽祸害天下苍生的黑暗。
国师他们会死,皇太子也会死。以他的死亡换取这些人的死亡,是他交换天火的代价。
皇太子的成长岁月中,白衣教了他大量知识,偶尔,他也会问白衣一些离奇的问题。祭神,是某个冬至时,皇太子无意间询问的白衣。
当时的他怎会料到,自己此生最后的一个冬至就是为了祭神。
他心有遗憾,却也不会有太多的失落,毕竟他和白衣之间已经结束了。
夜深人静之际,未能入睡的皇太子,意外的迎来了同样睡不着的自己的亲弟弟。
六皇子见自家皇兄屋内有火光,他踌躇片刻,过来与皇兄说说话。
皇太子见到六皇子,他的心情略微有点复杂,可终究是对弟弟的爱护占据了主要的位置。
皇太子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自从六皇子的梦中有了白衣,六皇子每天都会早早的入睡,只为了能早些在梦里见到白衣。
听得皇兄的问话,六皇子面露尴尬:“皇兄,我有些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瞧瞧?”
说着,六皇子取出一张纸递到皇太子的眼前。
皇太子扫过纸面的一行行的文字,他内心说不出的微妙。
曾经,这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总是他和白衣在讨论。而如此,他还在这里,与白衣讨论的人却是换了一个。
六皇子此时学习这些,不能说是迟了,可比皇太子学习的年岁终究晚了太久。通过六皇子断断续续道出的苦恼,皇太子明显发觉白衣的教学速度大幅提升,要求格外严格。
皇太子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是因为白衣在他的身上耗尽了耐心,所以白衣面对他的亲弟弟不再那么沉得住气了吗?
好在,白衣的要求虽提升了,却也是六皇子当前程度能解决的。
皇太子怎会不知,六皇子告诉他此事,不仅是由于白衣的特殊,更是由于他是他的皇兄。皇兄的作用之一,在于为自己的弟弟解惑。
皇太子收起不必要的心思,他平复了思绪。六皇子是他的弟弟,对方能力如何,他一清二楚。六皇子有些贪玩,可十分聪慧,一旦稍加指点,六皇子就能快速的成长,创造不凡的将来。
他早些年的所学,多教给六皇子一些,对王朝的前途也是一件好事。
皇太子没直接告诉六皇子答案,他从旁引导,给六皇子讲了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慢慢地,六皇子的双眼越发明亮,他由浅入深,很快想透彻了不少的道理。
窗外的天空已是蒙蒙亮,皇太子看了看依旧精神奕奕的六皇子:“今天就到这儿吧,贪多嚼不烂,这些足够你交差了。”
听得这话,六皇子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些还不够。我全部处理好了,白衣才会为我解惑。”
闻言,皇太子的心猛地一沉。白衣除了不再有足够的耐心,白衣对六皇子的指导显然也不再精益求精。
昔日里,白衣长期陪在皇太子的梦境,除却传道解惑,就连芝麻绿豆的小事,白衣也会听皇太子说。
白衣变了,在六皇子梦里的白衣,不再是皇太子记忆里的那个白衣。这样的白衣有些陌生,可这些已经与他全无关系。
他唯一欣慰的是,迄今为止,白衣与六皇子的关系,仅在教学,还不到当初皇太子和白衣的亲密关系。
白衣和六皇子关系改变的那天有多远,何时到来,皇太子本就等不到那一天,反而不会那么难受。
六皇子收起一大叠纸,这些是他一夜的重要收获。他出门前,突然停下脚步:“皇兄,平时里,太子太师他们教你,也这么严格吗?”
皇太子的地位特殊,宫里只有他才有属于自己的三师。太子太师文武兼备,太子太傅从文,太子太保从武,他们全是皇太子的老师,肩负皇太子的教导之职。
别的皇子,他们则是由博学多才的先生教他们读书习字。
六皇子从小就佩服自己的皇兄学富五车,然而让他选择,他依旧情愿清闲,他还没能彻底的收回玩心。
直至宠妃的孩子出生,皇兄被逼入险境,六皇子才真切的感觉到了不安。
皇太子闻言笑了笑:“严师出高徒,你安心的学。”
以白衣的才学,六皇子的将来不可限量。
六皇子苦恼:“皇兄,我有努力的学习,可是真的好难。而且,白衣和我想象的不一样,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却是一位严厉的师者。”
本来六皇子非常高兴,漂亮的如同神仙一般的白衣,进入他的梦境,教他知识,他很喜欢跟在白衣的身旁。
可偏偏,双方接触越多,六皇子越发觉白衣浑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六皇子无法走近,他走不到白衣的跟前。
严厉的师者吗?
一时间,皇太子不禁恍惚。明明劝说自己遗忘,可他和白衣相处的点点滴滴依旧浮上心头。白衣的确带着一种清冷,却不曾将皇太子拒之门外。
兴许是白衣一开始出现在皇太子的梦中,就是和他年岁相当的小孩。在皇太子的认知,白衣与他一起长大,他们亦师亦友,后来更是成为相恋的爱侣。
说起来,他好像不曾问过,白衣如何看待他,白衣是否爱他。
就连白衣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对方至今还没告诉他,他的名字。
事到如此,这些已不再重要,皇太子没机会问白衣了。
六界之巅太远,他所剩的屈指可数的时间,让他走不到六界之巅。
窗外,守了整夜的郎冬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两兄弟大半夜的不睡觉,他们在这儿兄友弟恭,郎冬就得在一旁看护,避免突发意外。
郎冬以前只想前往王城,完成复仇,可现在他对六界之巅稍微多了丁点儿兴趣。
六界之巅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同一时刻,天光微亮的六界之巅,一道白色身影缓慢挪动。他走得挤满,也相当费力,随着他的动作,是锁链碰撞的声响。
白色身影低头扫了一眼捆在自己双脚的沉重锁链,他又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半空,一道声音突兀响起,笑意冰冷:“怎么,还不肯放弃?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你的惩罚只会越来越重,你永远走不出去。”
白色身影略微一顿,不耐烦的道了声:“滚!”
随着他的话语,环绕在他四周的嘲讽顷刻间碎裂,随着嘲讽轰然坠地的还有对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