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峨眉三怪
《登峨嵋山》
李白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泠然紫霞赏，果得锦囊术。
云间吟琼箫，石上弄宝瑟。
平生有微尚，欢笑自此毕。
烟容如在颜，尘累忽相失。
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自古以来，峨眉便是中原十大名山之一，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美誉。山上佛教兴旺香火昌盛，其地位之高比起道家“蓬莱”，那可是一点也不遑多让。
古代名士范成大在诗中曾写道：大峨两山相对开，小峨迤逦中峨来。三峨秀色甲天下，何须涉海寻蓬莱。
山顶宝华寺至今已有三千余年历史，因寺庙佛像均为纯铜所制，遇阳光照耀便会霞光万千、金碧辉煌，故人们又将其称之为金顶。这里曾经也是一方大派，走出了两位得道圣佛。只是如今已然没落，宗内强者日渐稀少，但是底蕴之深依然不可小觑。
“咚、咚、咚”钟响三次，代表新的一天的早课又开始了。可是僧舍内却有一年轻和尚还在呼呼大睡，观其神色气态竟丝毫没有起床的准备。其他众僧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自顾自的陆陆续续出门上课，却无一人前去叫醒这年轻和尚。
待至日悬中天，这年轻和尚才慢慢吞吞的坐起身来。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扭头一看闹钟，立时神色慌张手忙脚乱，然后也不梳洗更衣穿鞋系带，竟随意扯了件僧袍套上便夺门而去。只听他一边飞奔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该死的闹钟怎么又失灵了！不知道现在食堂还有没有饭菜！希望佛祖保佑！但愿佛祖保佑……”
此人法名叫作佛生，出生后被父母遗弃在乱葬岗。当时身中阴毒生机俱无，本该一副夭折之命，却幸遇正奉命下山平叛的智嗔大师，被其所救并带上山，抚养治病烧香礼佛。
佛生之名就是智嗔大师所赐，寓意为遇佛重生。
佛生从小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主，佛门清规戒律对他来说就是个屁，往往是罚了又犯，说了又忘。起初山上各位高僧念他体弱多病，年纪尚幼又身世可怜，秉着慈悲之心不忍逐他。待到后来再想管他却已拿他无法，即使赶出山门又会偷偷跑回，且智嗔大师又是个心软的主。最后经众高僧商议斟酌，决定就将他当个闲人养在山上，也算是行了件善事。
在修炼这一途上，还算勤勉刻苦的佛生，奈何从小被阴毒缠身，以至于身体素质太差，导致气血衰败，修炼八年有余仍一无所成。且又备受病痛折磨，尤其最近两年，阴毒发作愈加频繁。
他生自知命不久矣，索性功课也不做了，接着经文也不念了，最后连清规戒律也不守了，还常常溜到香客房间里看电视，这一看就是一整晚。除了爱看青春剧外，就喜欢和山上的贼猴们厮混，且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事情。
智嗔大师深知佛生内心苦楚，只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他，想要帮徒儿却是爱莫能助。曾经也下山寻访名医，但是最终都一无所获。这几年来一直呆在藏经阁研究病理，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找到解阴毒之法。
峨眉山上有三怪，佛生觉悟空心菜，一个还比一个怪！
这觉悟乃是峨眉山宝华寺，首席方丈的关门弟子。据说此子天资之高，近数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可是他却偏偏喜欢喝酒吃肉，长的圆脸大耳脑满肠肥。曾经还公然拿着烤鸡、端着美酒在食堂里大吃大喝，惹得众人无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方丈对于自己这个弟子也头痛不已——若不罚他么则无以服众；若要罚他么，什么禁闭绝食统统都不起作用。要说把他逐出山门，自己又实在舍不得，毕竟是数百年一出的不世之材，当下能否振兴宗门就全靠他了。
向来不甚合群孤傲寡言的觉悟，自小就和佛生臭味相投且情同手足，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可谓是狼狈为奸之极。佛生当初之所以被闲养在山上，其中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最后方丈大师无奈，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望自己日夜多念佛经，以此来弥补徒弟的罪孽。
这峨眉山要说什么最多，那绝对是猴子最多，漫山遍野的横路抢劫，成群结队的欺负游客，俨然已成了山中一霸。但要说到真正的峨眉山霸主，那无疑是后山禁地的虎祖宗了。至少没见过有哪只猴子，敢在它的地盘上闹事生非的。
这虎祖宗传说乃伏虎罗汉的坐骑转世，端的是一只通灵神兽，浑身虎威霸气异常。只是此虎有一怪癖，喜欢偷吃后山菜园里的空心菜。有时候山上的吃完了，还会溜到山下农舍里吃，故被人们戏送外号“空心菜”。
奈何空心菜辈分太高，整个峨眉山无人敢管，就连方丈大师见了它，也要尊称一声师叔祖。据今年已经328岁高龄的太师祖慧通大师的讲述，当年他还是个娃娃时，这虎祖宗就已经在这后山禁地称王称霸了。
别看空心菜平时一副爱答不理、温和懒散的样子，那是你对它没敌意，没威胁。如果你要是对它有丝毫歹意，保准第一时间就把你的脑袋给拍下来。
据说有次一伙来上香的香客，不知怎的歪打误撞闯入后山。一开始看见这么大只的老虎，众人顿时都被吓了一跳。随后看见老虎竟然在吃空心菜，这伙人立觉新奇好玩，有几个胆大的还拿出照相机拍照，场面倒还算和睦。
却不料随行之中，突然有人掏出了一把猎枪，然后瞄准了空心菜伺机待发。只见虎祖宗仿佛心有所感似的立即回头，随即一个虎跃山涧就跳到了那人跟前。先是虎口大张凶吼一声，接着举起蒲扇般的利爪，然后一下就将那位连人带枪的给拍成了肉酱。估计这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自以为五六十米的安全距离，竟然会被这老虎一跳就到。
此事当时可谓惊动了整个宗门，后来听说寺里赔了人家好大一笔钱，硬说歹说才把这事给压下来。为此，方丈大师可是足足心疼了好多年。
时值正午，吃完午饭的众僧，休息的休息，午睡的午睡，念经的念经。然则却有两个年轻的和尚，正躲在大雄宝殿的佛像后面，一边偷偷吃着烤鸡，一边偷偷喝着劣酒，边吃边还把手上的油往佛像上抹。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今天不知不觉睡过了头，我还当自己又没得饭吃了呢！不过幸好遇到你，当真是佛祖保佑，阿弥陀佛！你这次又上哪搞的这两只鸡？我可是记得方丈已经发布了‘峨眉通缉令’，宣称谁要是再敢偷偷卖鸡给你，就过去把他的店铺给拆了。”这位年轻和尚正是佛生，先前匆匆忙忙跑到食堂，发现饭菜全都没了。于是打算想去半山腰的餐馆化个缘，却正好碰到两手各提了只烤鸡的觉悟。
“你管我去哪弄来的！和尚我自有妙法！佛生，你现在已经欠我多少只鸡来着？三十五只还是三十六只？记不清了，就当你三十五只好了，你准备拿什么来抵？”另一个和尚长的那是圆头大耳、脑满肠肥，不是觉悟又是谁呢！
“阿弥陀佛！觉悟啊，一世人两兄弟，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见外了？俗话说的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见佛颜。你想啊，看我一眼你得修多少年，当下还不好好珍惜！还有每次吃完，我可是替你帮这些鸡都念经超度了，这样多多少少也能弥补下你的业孽。”佛生一手鸡腿一手鸡翅，吃的满嘴流油，还恬不知耻的胡扯。
“啊呸！得了便宜还卖乖！和尚我见过脸皮厚的，还就没见过你这么厚的！不过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这鸡就先暂时不跟你计较了。瞧你这副体虚气弱的模样，估计也没剩几个年头好活，和尚我就当发发善心，救济下你这位苦难的众生。”觉悟狠狠的撕了一口鸡肉，满脸鄙夷的噶咋噶咋道。
“哎哟喂！我的觉悟大师，您离成佛又近了一步，当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今晚，我们还要再去搞几只山鸡回来，到时候给你办个庆功法会。”佛生吞完最后一块鸡肉，仍旧意犹未尽的舔嘴道。
觉悟看着佛生那皮籁性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以为鸡舍是你家开的啊？想要几只就要几只？我告诉你，没了！全没了！今天一早，方丈就把后山所有的鸡，都统统的卖给了山脚边的那家温泉酒店，这两只还是和尚我半路劫道抢来的呢！”
佛生：“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为了你，方丈可谓用心良苦！”
觉悟：“你这是站着说要不腰疼？以后没鸡吃了看你怎么办！”
佛生：“我倒无所谓，又不是无鸡不欢，其实食堂的斋菜还是挺好吃的。”
觉悟：“行，你说的话自己记好了，有骨气以后就不要跑过来蹭鸡吃！”
佛生：“一言为定！谁吃谁孙子！”
觉悟：“……”
第二日，禅房静室，佛生神情肃穆的跪坐于蒲团上，上首有一圆脸阔嘴、粗眉细目的老和尚，正手捏佛珠唾沫横飞道：“十六年前，圣帝下旨让各宗门出力平叛，因此为师受命下山降魔卫道。一路向着东北帝都行去，在路过益州城时，却忽然心有所感，闭着眼睛随着心念走没多久，便来到了郊外一片乱葬岗处，在那捡到了还没有开眼的你。那时候你脸色黑青，双目紧闭，四肢冰冷，为师本以为是一死婴，正准备施法超度。可是谁知此时，你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为师虽是半路出家，却一生无子无徒，心想莫不是佛祖显灵，赐宝徒于我？”
“当时替你检查后，发现你已阴气入体积郁成毒。若为师再晚到几刻，估计你便会一命呜呼。当时也顾不得下山平叛的旨意，舍弃十年苦修方续你一线生机。最后带你上山礼佛治病调养生息，只盼望你有朝一日能修有所成，好在将来为宝华寺做一番贡献，也算对得起宗门对你的养育之恩了。”
“唉！现在为师也不奢望你，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只求别把佛门清净之地，给弄的到处乌烟瘴气。你说你们在佛祖像旁吃荤破戒也就算了，还抹的佛像周边到处都是油腻。这不智能师兄看到之后，当场便要提刀前来，好将你俩给就地正法。要不是方丈苦苦相劝，眼下与你说法的就不是为师了！”
面对如师如父亦如母的智嗔大师，佛生显得还是非常乖巧与听话的，虽然以上这番苦情的言语，过往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
只见佛生双手合十，低头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师父，佛生累你费心了！我本贱命一条，幸得师父相救，方能苟活至今。如今身上这阴毒，发作已越来越勤，恐怕师父的大恩大德，徒儿今生无法相报。只求来世能继续跟随师父，陪伴在侧服伺左右。”
老和尚被此话一说，瞬间心又软了下来，刚到嘴边的训斥也咽了回去，只得唉声叹气道：“你经年累月受阴毒侵染，以至于心中慢慢产生戾气，这才导致行为处事有些荒唐！为师知你苦衷，亦颇有怨恨，只是这修炼不成，也并非全是你之过。切记莫要妄自菲薄！要知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以后少跟觉悟厮混，实际上他与你不同，已深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真意！他嘴里吃归吃，心中的佛法却一点都没落下，反而愈吃愈精进。为此，方丈也是又爱又恨，最后只能任他由他。”老和尚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想着师兄苦修一世的佛名，到最后也不知还能剩下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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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佛生起的稍微有点早，但又不想去上早课，再加上饭点还没到，便由着性子随意瞎逛。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山禁地，脑中却还想着昨晚看的青春偶像剧。忽然憋见前方菜地有一团影子，暗想莫不是哪个王八蛋来偷菜？遂捡了颗石子砸了过去，想将人惊跑。
可是突然间响起一阵虎啸，霎时震的佛生两耳欲聋。待揉眼一瞧，只见身前立了只吊睛白额大虎，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自己。佛生顿时被吓的两腿一软，紧接着一屁股便坐倒在地，裤裆表面瞬间一片湿漉。
虽然佛生曾经看过虎祖宗几次，但是因为离得远，还没感觉到虎威。此时近距离对视，这阵阵压迫感，还真不是用言语可以描述。如果非要举个实例，那便好比2D与4D，那效果绝不是一句逼真就能形容的。
怀着忐忑的心跳，佛生对空心菜露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友善的微笑。并举起双手摆了摆，以示自己手无寸铁，不会对它有所危险。也期望这位大|爷能想起，自己以往与它打招呼的模样。
只见这位虎祖宗低首前探，在佛生身上使劲的嗅了嗅。突然间仿佛闻到极恶心的气味，只见其虎目大睁瞬间后跳。接着满脸嫌弃的举起巨爪，狠狠的抹擦了下自己的嘴鼻，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迅速跳走了。
佛生呼出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然后顾不得拍落身上的尘土，一路直往僧舍方向飞奔而去。只是跑着跑着，忽感全身发冷脑袋胀痛，体内好似有无数条毒蛇，正一个劲的往心窝里钻。佛生立时知晓要糟，这是阴毒发作的前兆！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头一歪晕倒在地，然后就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