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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风雪夜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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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气息依然夹杂着寒意,带着冬季最后的挣扎肆虐的放纵着,园子里冷冷清清的,满眼满心的灰暗,连嗅起来的味道也陈腐了许多。舒雅站在窗棂边看着外面的天气,愁容密布。

“夫人,朝姑娘来了。”环灵在舒雅身边站定,轻声说。

舒雅愣怔片刻,说:“知道了。”整了整衣服,迈步走出内室,看着她冷清的坐在桌边,手指绞着一根红色绳结。

“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来了,外面天寒着呢,你身体还没大好,就到处走动,我家药材多还是大夫管用啊?”舒雅坐在朝夕夜身边,握着她的手。“呀,怎么这么冷?萤颦,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让她这么冷都敢往外走!”

“王妃恕罪,王妃开恩,袖炉在来的路上已经换了三次炭火,可就是……”萤颦见舒雅怪罪下来,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解释,最后哽咽着无法说出口。

“珠儿”舒雅叫着身边的女侍。

“是,夫人请吩咐。”

“叫家臣速速去把袁太医请来。就说有急症需要诊治。”

“是,夫人。”珠儿答应着退了下去。

“舒雅,莫要忙了,我这病只有自己最是清楚,气滞郁结,药石无可医。”朝夕夜淡淡的说,面色看不出任何波澜。舒雅握着朝夕夜的手紧了紧:“胡说些什么,哪有什么病症是医者和药石不可救的?这个袁太医几日前给世儿看过病症,也只是吃了几付药石变大好了,看那方子,也不见多名贵的药材竟是有效的紧。让他给你看看,定会有起色。萤颦,好生伺候姑娘服药,否则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萤颦在身边怯怯的称是。

朝夕夜看着舒雅,嘴角弯起来。舒雅看着疑惑的问:“怎么?”朝夕夜抿着嘴:“你这当家主母,还真是忙,府内上下事例,大到朝堂应酬,小到府内琐事,白忙完这些,夜深还要忙着给王府开枝散叶,现在又加了一桩我的事,岂不是讨饶的过分?”说完自顾自的轻笑。

“你……”舒雅羞红着脸啐道:“没来由说些有的没的,当着丫头面,也不羞!枉我这么心疼你,反倒遭你的玩笑。”说完扭转过身佯怒。

朝夕夜笑着抓住舒雅的袖子扭着:“好姐姐,我错了,再不寻你的开心。”萤颦第一次看到如此娇笑的姑娘呆呆的愣在那里。

“舒雅,你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受了风寒?我……”棉帐外急急的脚步声昭示着来人的急迫,霸道的掀起镶金帘子,呆愣的萤颦看到来人急忙行礼:“王爷顺远。”

舒雅和朝夕夜看着来人,“朝夕夜,你怎么在这?!”王爷看到坐在舒雅身边的朝夕夜冷下脸。

舒雅忙站起身走过来,接过王爷脱下的裘:“这是怎么了,看时辰不到议事结束呢,怎么就回来了?”王爷没有搭话,手覆上舒雅的额头,蹙着眉不说话。

舒雅看到朝夕夜似笑非笑,红了脸小声滇怪:“王爷,您是怎么了?”

“你不是宣了袁太医过来瞧病吗?等等,莫不是……”王爷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的朝夕夜。

“看你急的,夕夜这身子还是没见了大起色,所以,想找袁太医过来给瞧瞧。”舒雅安抚着王爷笑着说。

王爷听完脸色发青:“朝夕夜,你可以先回去了。”

“王爷,太医还没来呢。”

“舒雅,我会给她请个郎中回来,但是太医不行!”

“可是…”王爷冷下脸,厉声说:“没有什么可是……”

“王爷,王妃,无需为了夕夜的病症伤了和气,这病,有时候再看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走。舒雅因了生下世儿时,落下寒微之症,世儿也是未足月,所以王爷要在苦寒时节多费些心思了。”

“哼!”王爷顷哼着不曾回应。朝夕夜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舒雅,王爷,所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萤颦,我们走吧。”说完,转身让萤颦伺候着裹了披风,走了出去。

朝夕夜抬头看着萧索昏黄的天空,神色默然。

“姑娘,回去吧,天色冷了。”萤颦抓着绛色披风裹住朝夕夜的手臂。

“嗯。”朝夕夜轻声答着向**院走去。

“姑娘,累了吧,我去端些参汤。”萤颦自顾自的忙活起来,没有注意到朝夕夜渐渐变化的表情。

看着萤颦出去,她斜靠在软塌上,看着窗外。

那时,也是这样的凄凉,唯独自己活在无邪中,放肆恣意,挥霍着源源不断的宠爱,不知疲倦。

萤颦掀帘进来,就见姑娘卧在软榻微微上扬着嘴角:“姑娘,这是怎么了?自打您来了府里,萤颦跟着您,就只见了今日两次笑意。”拿起羹盅递过去。

朝夕夜接过只浅浅的饮了些就推说味重,草草想了些心事便睡下了。

清晨醒来就看着萤颦拿着帕子抹眼泪,桌边放的是紫色包袱。萤颦看到朝夕夜醒来,急忙擦了眼角走过去伺候洗漱,但未说一句话,撅着嘴垂着眼。朝夕夜也不问,起了身吃些红枣羹,便在书桌前临字,萤颦站在桌边研着松烟墨。

朝夕夜放下手里的侯笔,盯着萤颦看。

“姑娘,萤颦哪里不对,难道带错了花?”萤颦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衣服,手浮上头摸着发髻上的花簪。

“并未有何不妥,只是你有些许心不在焉,出了什么事?”朝夕夜也不去看向她,手里摆弄着拓片。

萤颦低垂着头,搅着手帕不做声,不时用眼角偷瞄朝夕夜,见她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忽然跪下,朝夕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连忙伸手搀扶萤颦,萤颦却是闪身躲开:“姑娘,请允我这样和您说话,萤颦自小被变卖到王爷府,那时老王爷还在世,我是二小姐的侍女,二小姐是庶出,是歌姬所生之子,自来变不受各房各处欢喜,二小姐也时常说与我听,地位卑微便更要有自知,不能逾越分寸,在这偌大的庭院中,竟是处处排挤。好不容易等到二小姐适婚年纪,竟被当朝士大夫的公子纳采,我也自以为二小姐终有出头之日,却不想被三小姐顶替,只能待字闺中,这样的打击哪是她所受,身体也越发熬不住,不想第二年春发竟就。。。。。”还未说完,萤颦已是泪人一般,她缓和了些许:“随后的几年,我也只是在伙房做些粗俗的活,听其他的侍女说您的事情,也还在私下里暗暗担心,若是难伺候的主子,莫不如被其他人欺侮。”朝夕夜搀扶着萤颦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略显清秀的丫头,连连叹息。“姑娘,莫为我叹息,我遇见姑娘,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第一次见姑娘,便知是心善。”

“你这丫头,越发贫嘴,怎么就看我心善,万一,我是个心肠歹毒却面露心慈的女子,你又如何知晓?”朝夕夜不禁失笑。

“姑娘,可还记得那天递去的茶盅,茶盅是因我失手丢与地上,还溅了姑娘一身茶,可是您不但没怪罪,还一叠的问我伤到没。那时我便知姑娘是好人。才去求的管家让奴婢来伺候您。”

“哟,我怕是不敢留你了,赶快说与管家,换了罢。这心思、这口舌,哪里是侍女,明明就是个八哥啊。”朝夕夜听完戏谑道。

“姑娘原本也未想留我,何故还来编排奴婢?”萤颦红了眼眶。

朝夕夜忙拿起帕子给萤颦拭泪:“这是怎么话说,我自己已经是孤独无依,怎还会不想留你陪我呢。”

“姑娘,床下收拾的包袱,可是准备离开?”萤颦拿出床下的紫色包袱,看着朝夕夜。

朝夕夜叹息着:“萤颦,你既跟我同好,我便说几句体己话,你知我身份,也该知在牧王的地域容不下我,我不能乱了牧王和王爷的和气,方可保全舒雅和世儿的安危。”

“可姑娘还能去哪呢?朝巳国不是已经。。。。。。”萤颦看到朝夕夜黯然的神色忙闭住了嘴。

“你可以去漠北的罕多科。”朝夕夜见走进来的王爷,淡淡的行了礼。“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你,也就不会连累到舒雅和我们的孩子。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一切。”王爷冷淡的看着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的朝夕夜,等着她开口。

朝夕夜整了整衣角:“王爷做了周全安排,也不由夕夜不从了。”

“好,那就趁着天色也早,你们就快些启程,车马已在外准备着。舒雅那边就不用过去了,她知道后会难过的。”

朝夕夜许久没有说话,盯着面色如霜的王爷:“王爷,我会遵从你的安排,但请你允许我去看看世儿。毕竟。。。”

“不必了,孩子随舒雅回了尚书府,今夜恐怕不会回来。”王爷迅速打断她的话,绝了朝夕夜最后的念想。

“呵呵,王爷安排的周全,好,既然如此,我便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请王爷保重。”朝夕夜看着进来的小厮随手拿着包袱走出去。萤颦立刻跪下来,哭着对王爷说:“王爷,王爷,求您让我和姑娘一起走吧,有个照应,她一个人身体又。。。。”“王爷本就没想留你,若是你不离开,也会随便找个人家卖了。。。哼哼”管家趾高气昂的看着哭的泪人一般的丫头。

王爷未曾开口说话,朝夕夜预走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王爷,你既不许我见舒雅和世儿,那么我的要求是要带走这丫头。”

王爷面色难看,眼角抽搐了一下:“笑话,你凭什么要求?戴罪之身未把你送进宫已经算是本王给你留的活路!”

“哼,王爷,你别忘了舒雅和世儿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这个条件难道还不抵这丫头的命?”朝夕夜轻笑着说。

“你!”“那我就带走了。”朝夕夜看着盛怒之下却无法发作的王爷拉起萤颦走出屋外,冷风夹着细密的雪,萤颦搀扶着朝夕夜向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

车中准备着暖榻和手炉,朝夕夜安静的听着外面的喧嚣渐渐悄无声息,只余下马蹄踏着雪地和车轮碾压的声响,萤颦小心的端坐,不时偷偷斜眼瞄着朝夕夜,朝夕夜并未开口,眯缝眼睛斜靠在软塌上,裹着手炉安静的养着,这样的沉默让萤颦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这样扭来扭去,是怎么了?难不成皮痒了吗?"说完自顾自的拉起偏窗帘子,寒风裹着土气卷进来,朝夕夜拿起帕子掩住口,"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外面风紧,会吹坏的。"萤颦急忙放下帘子。朝夕夜好笑的看着忙活的丫头:"萤颦,到了罕多科,我就给你找个体面男子,将你嫁过去,相夫教子如何?""姑娘说得这叫什么话?现在这样的窘境您还说笑?"萤颦羞着脸恼怒的说,手里不忘取出薰香丢入炉中。朝夕夜略微倾了倾身子,微闭着眼睛:"这样不是更好?王爷不用害怕我会牵连王府,更不需担心会为我与牧王为敌。"

"姑娘,我知道您是痛恨的,但在外万万不可说主上的名讳,毕竟牧王现在已剿灭四国,称帝为顺昭。恐怕。。。"

"萤颦,我自有主意。此次前往的罕多科部族并未顺服于牧王,只因几年前牧王派出的远穆将军擅用谋略,更加之罕多科部族内部争斗具象,才被控制住。王爷敢将我送来这里,只怕也是知晓不会有人将我认出,毕竟这等蛮荒之地。"

萤颦听后愣愣的看着此刻沉默的姑娘:"在这里便是安全了吗?不会再有主上的人来伤害姑娘了?"看着朝夕夜笑着望向自己,萤颦安心极了:"对了,姑娘刚刚提到的远穆将军,是王爷的弟弟。"

"王爷的,弟弟?"朝夕夜紧蹙着秀眉。

"远穆将军是王爷的堂弟,主上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姑娘也该知道,在昭国,只有第一位诞下皇子的尊为国母,她相继诞下的为王爷,其余妃子诞下的均为辅者嫡系,在成年后均被派为各个官衔和位列。"

朝夕夜细细听着却觉察出奇怪的问题:"但是据我所知,王爷比当今牧王年庚要长,这岂不是乱了规矩。"

"这,其实奴婢也是听说来的,老夫人即是王爷的娘亲与牧王的母皇为亲姐妹,太上主上又很喜欢当时还没有官阶位列的王爷,破例升了王爷的进阶。并时常将王爷带在身边,三年后母皇诞下牧王,也就是当今主上,又过两年,诞下霄王,就是镇守罕多科的远穆将军。"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不将其余庶出子女封王晋爵是怕有干政篡夺之事发生?但是,他们低估了权利的诱惑。"萤颦看着嘴角一丝冷笑的朝夕夜忽然打起寒战,仿佛以前温暖的姑娘一去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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