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蝴蝶与噩梦（1）
环岛南部那片名为忏悔之森的茂密的森林，是一片埋葬了三万马提尼人的罪恶的诡异之地。
L离开废弃庄园之后，沿着绳子爬上斜坡，回到车子那里。他有种感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是存在的，而那个世界就是黑雾森林。他要进入黑雾森林，才能救出夕映。这么想着，他下定决心留在忏悔之森。
突然，身后的丛林里发出响声。L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一只老虎静悄悄地从丛林里钻出来，慢慢地向L靠近。L没有察觉，但他闻到了什么。老虎刚吃了一只野兔，嘴里散发出血腥的味道。就在L转身的瞬间，老虎扑了过来。L反应很快，他躲开了，可是老虎的爪子还是划伤了他的胸膛。L躲开后，老虎撞到车子上，车子摇晃了一下。
L掏出匕首，面容沉着，胸膛上被爪子撕裂的伤口开始流血。老虎没有急着扑上去，它向旁边移动，想要对着L的侧面。L随之移动，彼此在泥泞地上转了一圈。过一会，老虎似乎失去了耐心，它大吼了一声，纵身跃去。L敏捷地躲开了，并迅速骑到它身上，用手缠住它的脖子。它的挣扎非常有力，可是L的匕首已深深插进它的脖子，不久，它便停止了喘息。L推开老虎的躯体站起来，用手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重新藏好匕首。自从黑魔侵入到他的身体，他就一直感觉到身体里面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
忏悔之森里，到处是参天的树木。四季阴冷潮湿。
L把老虎拖到草地中央，然后开始剥皮。他需要一张虎皮。
森林里的白天似乎比较短，很快就暮色四合。L剥下虎皮后，从周围找来一堆树枝。树枝被雨淋过还比较湿，难以点着火。L从车子那里弄出一些汽油，浇在树枝上面，才燃起一堆篝火。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他也饿了，就烤了一些老虎肉来吃。
晚餐之后，他走到不远处的溪涧那边，准备洗澡。在与老虎搏斗的时候，脸上和头发上都沾上了许多泥巴。他脱下衣服，全身赤裸地走进溪涧里面。现在我像个野人了。他心里想着。幽深的树林里异常寂静。清洗身体之后，他重新穿上衣服，回到车子那边。丛林里发出各种昆虫的鸣叫声。有些萤火虫在周围飞着，身上带着一闪一闪幽蓝的光。L坐在车头盖上面，抬头看向被树木枝叶覆盖的天空。他又想起那片玫瑰园，想起了夕映。
夕映，你现在还好吗？
那个叫做雅落的男子为什么要把你带走？
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L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这些疑问缠绕在他的脑海里，几乎要把他逼得发疯。不过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他已经够累了，所以他在帐篷里躺下来的时候，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照射在帐篷上面，四面都有鸟儿清脆的叫声。L醒过来，走出帐篷。他发现晴天的森林比想象中要迷人。细碎的阳光从高大的树木的缝隙流泻而下，落在地面成为斑斑点点。空气很清新，温度不冷不热。草地上不时闪过兔子的身影。一群蝴蝶在花丛中来回飞舞，那些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的蝴蝶。L看到了美好，也看到了希望，他又开始去找那扇神秘的大门，因为他知道，只有穿过那扇大门，他才能到达黑雾森林。
—
L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了很多天，始终没有发现那扇神秘的大门。可是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决定留在森林里生活一段时间。溪涧清澈的水源可以饮用，而森林里经常出没的兔子和野鸡则可以作为食物。为了住得舒适一点，他着手搭建一间小木屋。
首先是挖坑，L大概用了一个上午，终于挖好四个两米深的坑，接着他把截好的树干插到坑里，重新埋土。就这样，他固定好了四根树桩。树木不够用，他又用斧头砍了一些。新的问题来了，没有钉子固定，怎么办？他知道有一种紫色的树藤，韧度比麻绳还要好，他需要去找一些这样的树藤回来。结果整个下午他都在找树藤，还好找了不少。为了连接牢固，他在树木与树木的连接的地方弄了接口，这些接口都是用斧头砍出固定的形状，就好像螺丝和螺孔那样。接上之后，再用树藤绑住。没多久，天就黑了。这一天过得真快。他不禁感叹。
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每天都投入到小木屋的修建工程中去，甚至有些时候他会忘记其实自己的真实目的是要找到那扇神秘大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周后，他终于建成了小木屋，木屋里的床上铺上了虎皮，可谓完美。就这样，他从帐篷搬到了木屋里面住。
后来又平静地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靠打猎维生，同时改造木屋，使其更加牢固。L越来越像个野人了，身上的皮肤黑了许多，他通常赤脚，全身只穿一条破烂的短裤。他头发很长，已经垂到肩膀上面。只是那张脸，沧桑却依旧峻拔如初。由于在森林那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中生活太长时间，他似乎慢慢地忘记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或者说他正在忘记他自己。
一天傍晚，L在溪涧洗脸，抬头发现丛林里一名赤裸的美丽的女子正看着他。那名女子注意到L的目光，突然转身离开。L追了上去，似乎出于本能。她走得很快，他也加快脚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失去了踪影。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她。也许我看到的只是幻觉。L想着，正要往回走，却意外发现一片湖泊。他感到非常诧异，因为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从来不曾发现忏悔之森里还有一个湖。
那是一片很大的湖。湖对面有微弱的灯光，L仔细看去，发现那边有一间木屋。湖这么大，直接游过去也许更快。他猜想着，然后跳进了湖里。当他游到湖中央时，那面湖忽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拼命地在漩涡里面挣扎，但最终还是落入了漩涡中心，被水淹没。
一片无边的黑暗温柔地将他覆盖。
这个旋涡把他卷到哪里去了呢？
—
L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屋的地板上。屋里亮着煤油灯的灯光。他爬起来，往窗外看去，外面是刚刚那个湖。漩涡消失了，湖面很平静。他用手摸摸头发，还是湿的。谁救了我呢？他感到疑惑。
木屋挺大的，而且做工也很精致，摆着一张床，一张书桌，桌面搁着一些书。L打开几本来看，发现里面全是空白的。书桌旁边有个人偶，用木头做的，面目清秀，一头长长的假发乌黑油亮。她就像他在溪涧那边看到的那名女子的模样。怎么可以做得如此逼真？他靠近人偶，用手抚摸她的脸。她僵硬的脸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L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板上。再看去时，她脸上却又恢复了平静。真是奇怪。L心里纳闷。刚好他看到桌底有几瓶酒，酒瓶表面积了厚厚的灰尘。他过去拿了一瓶，用手随便擦了擦，便拧开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又猛喝了几口。他临窗坐在椅子上，月光映在湖面，抬头时可以看到一轮弯月。他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看着天空，还有月亮。在森林里，树木遮天蔽日，他看到的天空一直是支离破碎的。现在，他感觉到一种自由。晚风从窗口吹进来，夹杂着花香，让人有些心旷神怡。L再回头看那只人偶，她真的很漂亮，如果她是个活人，必定有无数的男子倾慕于她的美貌。他看到角落那里还有一台老式唱片机，稍稍摆弄一下，居然还能发出声音。歌声异常缥缈，美妙而又迷离。他忍不住走了过去，扶着人偶，跳起了舞。他让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跟着旋律轻轻舞动。那些流失的记忆似乎在慢慢苏醒过来，他却对此有种莫名的恐惧。过了一会，旋律嘎然而止，L看过去，发现一只肥硕的灰色的猫正蹲在唱片机上面。他拿开人偶，发现没有了头。可能什么时候松掉了，自己太投入没有发现。他这样想着，把失去头的人偶挂回原来那里，然后去找人偶的头。他仔细查看了四周，不见踪迹。后来他低头往床底下看，但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到。他拿起其中一盏煤油灯，再往床底看去，头就在里面。他伸手往里面捞，把头拿了出来，固定在人偶的脖子上面。回头看唱片机时，那只猫却不见了。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L纳闷地默默喝酒，整整一瓶酒都让他喝光了。他又等了好久，却不见有人。后来他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半夜，有脚步声，L睁开眼睛，发现煤油灯已熄，冷冷的月光从窗子打落下来。月光中，人偶躺在地面，头发四散，一只猫停在窗台。它背对着月光，眼睛亮得像两盏灯。猫从窗台上跳下来，他不由自主地跟着猫走，一直到一个隐秘的地下室。路很暗，他点着一盏煤油灯拿着，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有一格阶梯他踩空了，他滚了下去。灯光随之熄灭，他被无边的黑暗包围。
L醒了过来。正在想原来那只是一场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两边手臂上有一些看似猫爪留下的痕迹。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
外面天空渐渐亮起来，大概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会出现。等天亮了就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L心里想。他往书桌那边看去，发现人偶不见了。难道是鬼魂？他越想越觉得诡异，但转而又觉得，这里本来就是坟地，埋葬了三万异国人的尸体，有鬼魂出没也不以为奇。只是他本来一直都不相信鬼魂这种东西。
一只晶莹的蝴蝶出现在L眼前，它的翅膀散发出幽幽的蓝色的光泽。它上下飞舞了一会，在周围绕了一圈，然后飞到床底下。L用力移开床，发现一条地下通道。他顺着一道扶梯往下走，扶梯大概有三米长，下面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甬道两边亮着煤油灯，四周是凹凸不平的泥墙，还有老鼠在里面出没。
蝴蝶一直往前飞，它幽蓝的光泽有种诡异的气息。往前深入，有岔口，不知通向哪里，L只是跟着蝴蝶的方向。再往前，又有岔口，一般人随便在这里面走的话肯定迷路。L往回看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走得出去。他跟着蝴蝶继续前进，走了二十来分钟，到达一扇木门前面。蝴蝶从门的缝隙飞了出去。L缓缓移步过去，打开门，一瞬间光线汹涌进来刺痛了他的眼睛。等眼睛适应过来时，L发现那是一条闪耀着诡异白光的过道，过道尽头是一个旋涡。
难道那个旋涡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L一步步走过去，周围过道的光在游动。一切是那么诡异。而那个旋涡，仿佛一股神秘的未知的力量。L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走到尽头，穿进旋涡里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