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菲的自白
“在战场上醒来，我记不得自己的亲人是谁，也记不起自己的生日，自己的名字……就像是忽然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无所适从，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那个人……团长，出现了。
“他看起来是个不修边幅的大叔，但是一身伤痕，看起来就非常强。他发现了废墟中的我，大声笑着把我抱回去，跟一群奇怪的人说，他有女儿了。”
海利加没有打断，他认真地听着眼前少女的独白，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菲。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以及这意味着什么……猎兵，生存在战场上，在生与死边缘摸爬滚打的职业……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和善有趣的大家，会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劝他们放弃，不要再做这样的工作，可是没人听……
“既然如此，我无法阻止他们，就只能在其它的事情上帮助他们。我学了保养武器，学了辨识和分类各类必需品，学了制作军用口粮……没有行动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团长和杰诺雷欧他们，会下各种各样的赌注，赢的人可以和我一起玩……后来我也慢慢发现，虽然大家经常经历危险，但是大家都很厉害，每次都能够活着回来……虽然新人和士兵们的面孔在不断地变化，但是团长他们，每次任务结束，都会好好回到大家身旁。我也放下了心，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每次想到这样的生活可能会持续很久时，我内心里又会……非常难过。我也想和大家一起行动，团长坚决不同意，可是大家都支持我……最终团长只好让步了。他亲自训练我，传授各种战斗技巧……训练很累，很苦，很痛，但是我都坚持下来了……我终于取得了成功，成为了他们口中的「西风妖精」……更重要的是，终于能够真正地作为同伴，和大家一起行动，一起出生入死……”
讲到这里，菲忽然沉默下来。许久听不到少女声音的海利加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菲？再之后呢？”
“再之后……”菲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海利加，“海利加来了……虽然海利加很奇怪，某些意义上很强，又在某些方面特别笨拙……”菲偷偷看了一眼，海利加的表情有点僵住，“但是我其实是很高兴的，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了同龄的人作为伙伴吧。
“可是，海利加在那之后却忽然变得沉默起来，整天和团长他们混在一起……而且还去参加了什么危险的任务，回来时大家都知道海利加多么厉害，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
“所以，今天你才来找我比试？”海利加问道。
“嗯……我想更多地了解海利加。现在的海利加，和第一次见面时很像。”菲笑容纯洁，“不是那几天那个冷漠的海利加了。”
海利加内心此刻在腹诽，米尼墨尼尔你这个蠢货，原来是你吓到了菲(米尼墨尼尔：冤枉啊，我明明是一说话就是龙吼出去，为了不造成破坏才不说的)。
清了清嗓子缓解了尴尬，海利加又继续问：“菲之前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就是这样。”海利加本来以为菲还有别的什么要说。只是，菲在犹豫后，只是这样点了点头。
差点脱口而出的真相被菲憋了回去，现在还让心脏通通作响。
少年那认真听着自己述说的神色，有点让自己……内心混乱。这究竟是怎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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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有什么事情呢，团长？”海利加毫不客气地坐在路嘉房间里的沙发上，现在不是工作相关，两人不是上下级关系，因此表现得比较随便，“悄悄把我叫上来。”
“那是为了保护你……”路嘉喝了口啤酒，内心暗想，要是让杰诺他们知道了你和菲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傍晚的二人时光……啧啧，仔细想想还有点带感呢——
不对，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说。路嘉清了清嗓子，“海利加，你和菲说了些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都听见了呢。不就是那次教团余孽清剿行动的故事吗？”海利加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早就告诉菲了，没想到她来找我问这事儿。”
“因为我决定不让她随行的时候，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大……这也让我不好意思再跟她谈这件事。”路嘉的语气中也有些抱歉的意思，“现在她大概真正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让她跟着去了吧。”
“是啊。”海利加认真地说道，“她那样的小孩子，去到成年猎兵都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回来的战场上……”
“你也是小孩子。”路嘉捏扁啤酒罐，尖锐地指出。
迷之沉默。
良久之后，路嘉才颇为感叹地继续说道：“……其实是我不太确定要怎么去处理这种事情……”
“拜托……”海利加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你是大名鼎鼎的「猎兵王」，一手把「西风」从无名小卒带到大陆顶尖的人，怎么会处理不好这种小事？”
“不一样啊，你不明白。我擅长战斗，也擅长管理一个充满热情的团体……但是菲，那是不能出任何错误，需要百般呵护的存在……”
“父亲对于女儿的保护，是吗？”海利加斜了斜眼睛，“这个我确实理解不了。”无论是贝尔纳多还是海利加，都没有养孩子的经历。
“那是一种矛盾的心态，希望她能够自由地在世界上翱翔，又不愿意她受到挫折和痛苦。”路嘉点了点头。
“哼，看来，大名鼎鼎的路嘉·克劳塞尔，在「猎兵之道」上已经走了很远，但是在「父亲之道」上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呢。”
“我倒是不否认，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我的女儿能有一个「哥哥」一样的角色，在她成长过程中发挥出作用。”
“所以，我成了这样的角色，是吗？”海利加轻轻一笑，开起了玩笑“但是也有可能，她的归宿就是这位兄长咯？”
“……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谈到这个话题，路嘉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希望菲能够遇到一位真正优秀的人……如果你能做到，那我自然不反对。只是，其他团员们的怒火，你怕是需要亲自尝一尝了。”
“额……”海利加额头冷汗冒出，一想起那帮对于菲过分保护的「西风」团员们，想到那些战场上无所不能的恶汉们在面对菲时展露出的袒护和温柔，自己就不愿意生出对抗的想法。
只是，虽然刚才只是开玩笑……但是当自己真的想象了一下和菲在一起的未来……
“这样似乎也不坏……”海利加这样想着。
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路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