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顺风
星河大地狱。
黑夜中早已辨认不清精神力海洋的颜色, 粘稠的墨色精神力如粘液如果酱, 琪茗雅一路紧张的手脚并用抱住绳子，顺着陨石间的微弱重力往下落。
瑞亚在前方目测二十米的地方，四肢灵活宛如游鱼，身影在黑海中下一秒就要不可见, 琪茗雅学着她犹豫着伸展四肢，然而随着在大地狱位置的下降，她张开的手脚让她更多的暴露在了更多的精神力冲击下——
没几分钟，心地善良的小公主就被共情力弄得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瑞亚缓慢的张开了自己的精神海, 按照脑海中的预想, 慢吞吞的开始具象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想象。
上午深潜大地狱的时候, 她就发现了——
这灰海纵然让人备受折磨, 头脑好似被密密的针刺穿, 却同时利弊兼具, 在这大地狱之下, 建模精神力图景来的更为自由愉悦，较之在大地狱之上而言。
深究起来, 这些‘废料’精神力好似糟乱又来去无踪, 你在这精神力乱流的合围中守住自己的精神海做防御自然十分艰难, 但若是，你打算在这高密度的精神力氛围中张开头脑，释放潜力, 将自己融入其中, 也许难度会下降许多。
瑞亚：在狂风中, 放风筝远比收风筝容易。
前提是，你的风筝不要被风拖走。
瑞亚心中回忆上辈子看到的一些墓穴形象资料，精神海中窍孔一开，一片宽阔的山石门头就出现在海深处，门口的蜡烛冒着绿火，几百米长的甬道口两尊石像面目阴森——
可惜面目刻画不清晰。
瑞亚还没细想后面，拍拍脑袋，觉得隐约听到一阵哭声。
瑞亚：“…”
在墓门口…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吗？
我没有建模这个啊！
后背冷汗唰就出来了，瑞亚挥手间打散了虚化的墓门建模，回头看。
就看到琪茗雅同学哭唧唧的往下游。
瑞亚：“…”
瑞亚扒住一颗陨石，笑道：“我还以为阿雅你不下来了呢。”
琪茗雅一手抹眼泪，一手拉着绳子不放，“我没想下来。”
瑞亚点头：“对，我知道，是绳子拖你下来的。”
“一定是这样。”
琪茗雅：“…”
琪茗雅愤愤的踢了一颗陨石过来，被瑞亚轻而易举躲开。
两人继续下沉，周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瑞亚言辞诚恳的讽刺了琪茗雅抱着绳子不放的样子，琪茗雅弱声反驳，道白天她一定不会这样。
“…”瑞亚看看琪茗雅脸上的泪痕，道一句人同理心太强真不是好事，在大地狱这种地方这种深度，分分钟共情过量负面记忆就能让人崩溃。
琪茗雅吸吸鼻子，低声道：
“这废料厂里的建模真的很奇怪。”
“我第一次看见脑袋长在腰上的人。”
瑞亚：“…”
瑞亚被这古怪至极的说法恶心了一秒，随即道：
“你也觉得了是吧，我就说这些失败的建模不知道是沉积了多久的精神力。”
“也不知是开始自我崩解了，还是承载记忆的精神力变异了。”
“…”琪茗雅点点头，脸色比刚下大地狱好看了很多，她犹豫了一下斟酌道：
“刚才应该在那个建模中多呆一会，不该那么急往下潜的。”
“我很想知道脑袋长在了腰上，那脖子上是什么呢？”
鲜血喷泉，瑞亚心道，随口说：
“可能是腰带吧。”
琪茗雅：“…你在逗我。”
瑞亚：“啊，你发现了。”
琪茗雅：“…”
这什么人？！
瑞亚余光留意了琪茗雅的脸色，心道阿雅一百九十多的脑容果然还是威力强大，能够承受的精神力攻击阈值很高——
刚开始的情绪崩溃和不适应很大可能是因为琪茗雅本身自己恐惧大地狱，以及——同理心太强了。
大小不等的陨石慢吞吞的漂浮在大地狱深海，瑞亚琪茗雅两人立在一块缓慢移动的大石头上。
琪茗雅在一旁看着瑞亚尝试建模，一次又一次，瑞亚手掌不断的抹过那两尊石像的面目——
雕刻，抹掉，雕刻，抹掉。
只见那花纹一会似神兽，一会像恶鬼。
琪茗雅低头看看手中瑞亚的速写和草稿，发觉她画的这长长的廊道门口，一尊尊石像都是没有脸的，整张画图布局逼仄破人，用色灰暗，看的人心生不适。
——再一细看那些没有面目的石像，琪茗雅有点发冷。
“…这，是你设计的墓穴门口吗？”琪茗雅出言道。
“…”瑞亚第八次磨掉墩身石像的脸，头也不回应声道：
“是的，看起来怎么样？”
琪茗雅竭力忍住心中的畏惧，客观评价道：
“这些图腾壁画很有感觉。”
“仪式感很强。”
“但是——”
小公主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出于好朋友的立场，还是出言指出缺点：
“我觉得这构图很奇怪。”
“明明面积不小，却感觉特别挤，布局不对称，取角也古怪，很阴暗很…反正我看着很不舒服。”
“瑞亚你…要不要考虑改一改？”
琪茗雅犹豫着说道，偷眼看看瑞亚的脸色，毕竟谁费心费力设计出来的建模图被人当面指出来缺点，都有可能恼羞成怒。
瑞亚嗯了一声，第九次修改石兽的脸，琪茗雅咬咬嘴唇，看不出瑞亚的情绪，出言救场道：
“当然了，我不太懂墓葬文化什么的。”
“也许亡者的风格和我们不太一样吧哈哈。”她圆场道。
瑞亚好笑的回头看她。
“你那么小心做什么。”
“琪茗家家学渊长，养出来的孩子底子厚，你要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阿雅。”
话落，她着手做速写，留下了第九次建模的石兽面目，低头道:
“你没有感觉错。“
“这并不是我设计的建模本真正的墓穴入口。”
“它是假的。”
琪茗雅：“…”
琪茗雅呆滞的啊了一声，“假的？”
瑞亚解释道：“古华夏生者死者的审美高度统一，特别是能修得起大墓穴的那些人。”
“中正是离不开的主题。”
“这个假的墓穴门是我的一个暂定想法，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用。”
琪茗雅低头翻了翻手中厚厚一沓速写和材料，感叹：
“你的想法还真多。”
瑞亚一个个打着响指开始调整墓穴门口蜡烛的光亮，大地狱黑海中，乍一望鬼火点点，只见那火光一会暗绿一会深红，诡异的颜色趁着漆黑的环境，看的琪茗雅心口痛。
“说起来想法，”瑞亚刷啦一下将烛火变成蓝色，回头问琪茗雅：
“阿雅现在有建模本的想法了吗？”
闻言，琪茗雅在心中仔细回忆。
她不像瑞亚那样不在意人际关系，年级里她觉得水平差不多的人都被她捋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座名叫瑞亚的山头，有点高。
“我要不直接做和你配合的副本吧。”
“做个比较善良的副本。”琪茗雅道。
“…”瑞亚回头看琪茗雅，深蓝色的烛火打照在她脸上，电光鬼火乱窜。
琪茗雅牙疼的看着女鬼瑞亚，干巴巴道：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这建模本要是中选了，学弟学妹可能有点惨。”
“我挺心疼他们的。”
毕竟要是这墓葬文化创意的建模本做成了，学弟学妹们出了建模山连做几个月的噩梦，实在是不容易。
瑞亚咧嘴，将蓝色烛光色泽加深，“阿雅你还挺善良。”
“也没见前两届人心疼我们啊。”
琪茗雅：“…”
说的也是噢。
“对了。”瑞亚举起手，霎时间漫长甬道烛光大盛，她示意琪茗雅注意，“帮我参谋参谋这几个颜色呗。”
琪茗雅点头，道一句你讲。
“你看这个——”
瑞亚啪的一个响指，烛光群变成了阴惨惨的绿色，琪茗雅深觉自己此刻应该是脸色发绿——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烛光映照的。
“——还有这个。”
又是一个响指，烛光一跳，变幻成了黑色，在黑海中波动，琪茗雅心中点头，瑞亚的火焰的动态建模实在是不错，同时细细比较和上一个那个好看。
“——以及最后这个。”
瑞亚放下手，将火焰变成白金色，看的琪茗雅忍不住眨了眨眼，亮度极高的烈焰像是可以灼伤眼球，她思虑几秒，刚想开口说第三个好看，就听到瑞亚口吻很愉快的问道：
“——这三个你觉得哪个更恐怖？”
琪茗雅：“…”
琪茗雅干巴巴道：“…最恐怖吗？”
瑞亚点头。
琪茗雅心梗三秒钟，本着我是一个好学姐我要造福学弟学妹的思想，坚定道：
“当然是第三个。”
“…”瑞亚狐疑的看看白色烛光，“我还以为绿色的更可怕。”
琪茗雅：“…”
琪茗雅呵呵道：“怎么会，你刚也说了，要相信我琪茗家人的眼光嘛。”
瑞亚眨巴眨巴眼睛，道：“好吧，听你的，那就这个吧。”
“对了阿雅，你不打算试试在大地狱建模吗？”
瑞亚眼神中有光，说道：
“感觉很轻松啊。”
琪茗雅：“…”
…我是不是特别好骗的样子噢。
琪茗雅惊疑不定，她审视着瑞亚，瑞亚真诚的回视。
琪茗雅迟疑道：“那好吧，我试试。”
五分钟之后——
琪茗雅呆呆的望着自己面前五六米高的月季花，那一片花瓣比她半个人都高，干巴巴的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没有…应该是正常大小的啊…”
瑞亚击掌道：“这就是顺风而行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