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兵无常势
三月初六，边境传来宋军进犯的最新消息，岐沟、涿州、固安、新城均已陷落，田重进在飞狐大败辽军，潘美攻破四州，曹彬向幽州进犯。看上去宋军是想一口吞下燕云十六州。
宋军已得六州，可仍然还在不停的攻城掠地。这让辽国不能坐视不管，被动防守，必须迎头痛击，才能止住当前不利局面。
耶律休哥是辽国的顶梁柱，自然是领军御敌的首要人选，于是萧太后紧急诏来于越，商量对策。
耶律休哥不愧是辽国少有的名将，他看到的不止是眼前的宋辽争斗，而是争斗背后所隐藏的更加致命的危险。
众所周知，辽国是由契丹族建立的封建王朝，它以契丹族为主体，多个部落混合而成的大王朝。这些臣服的部落虽然也听从统治者的调遣，但大多数部落却是出工不出力，有好处了一窝蜂的全上，一旦吃了败仗，也是四分五裂的逃跑，事后还不断的寻找别人的麻烦，推卸自己的责任。
事实上，辽国各部落之间也经常发生大规模的部落冲突，他们之间组成了一个个不同的派系，互相仇视，相互敌对。虽然有辽主的极力压制，矛盾没到爆发的边缘，但却是隐藏的最大的一个隐患。
现如今，宋军大军压境，燕云岌岌可危，辽国内部人心惶惶。这股隐藏的暗流才是耶律休哥所惧怕的。
与宋军激战，万一战事不利，辽军不敌，舍弃燕云事小，最怕的当属草原各部叛乱。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纵观辽史，叛乱、谋反层出不穷，犯上作乱居高不下，堪称历史一大奇观。
一旦契丹族的影响力下降，震慑力消失，那些曾经臣服的部落便会立即揭竿而起，犯上作乱。此时刚刚受到重创的契丹骑兵能否镇压住场面，宋军会不会选择再次出手，蚕食辽国，这都是未知，这都是隐患。
耶律休哥看的很清楚，也看的很深远。要想不使这些隐患发生，就只能取得胜利，用实力威慑那些心怀不轨的部落。一旦宋军再次惨败而归，那么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此战，对辽国来说，胜利能掩盖一切问题，失败则矛盾顿现。
萧太后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召来了耶律休哥、耶律斜珍、耶律抹只等一班宿将共商国事。
经过商议，决定采取集中打击的策略来瓦解宋军的攻击。耶律休哥看透了宋军的意图，在宋朝四路大军中，人数虽然众多，不过都是虚张声势抢夺地盘罢了。真正构成威胁的只有两路，曹彬所率领的宋军主力和不断攻城拔寨的潘美一路。只要拔掉这两路大军，那么宋军将不战自溃。
三月初七，辽军迅速行动。先是派遣耶律休哥去抵御曹彬所带领的宋军主力，接着派遣耶律斜珍去支援山后，阻击潘美所部的进攻锋芒，耶律抹只负责驰援。林牙（官职）勤德守平州（今河北卢海）以防宋军海上偷袭。
而萧太后则亲派使者向漠北及臣属各部征兵，务求能快速集结出一支数量庞大的兵马，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在耶律休哥到达涿州之前，李继隆这员猛将已经把涿州攻下来了，此时正在城楼上等待着耶律休哥的到来。在他的心中，更向往着与辽国的名将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较量，看是宋军骁勇还是辽兵善战。
耶律休哥并没有义气用事。看着站在涿州墙头上欢呼雀跃的宋军，耶律休哥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依旧显得平静如常，这是他多年的军事生涯所历练出来的，即使面对波涛骇浪，依然如山岳般沉稳。
耶律休哥下令，大军离涿州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密切关注敌军动向，没有军令，不得随意外出。
这一天，显得很安静。这一夜，当前方作战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时，主帅的军帐中却是灯火通明。耶律休哥在苦思破敌良策，曹彬也在设疑破敌，巧做安排。
夜，对两位主帅而言，注定是不眠之夜。
三日后，暴风雨前的宁静终于被打破。双方围绕着涿州城开始了反复的争夺，双方都由名将坐镇，辽兵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宋军进攻犀利，却难破其防线。
以涿州为战场，曹彬和耶律休哥各显神通，宋辽两军互相攻防见招拆招。总之能使上的手段都使上了，但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对峙成了旗鼓相当的局面。
事情总会有意外，粮食被劫就成为了打破僵局的导火索。
宋军押粮官不知道是没有观察好地形，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很快便被小股的辽兵散骑发现，结果烧毁了宋军此次押运的粮草。
要知道千里行军，粮草没有了，那可不是小事。一旦没了食物，士兵是不会饿着肚子去拼命的。曹彬向朝廷发出催粮的急报，并果断退出涿州城，与米信在雄州汇合，等待后续粮食运到。（乃退师雄州以待供馈。）
这无疑是正确的决策。
与此同时，辽军在这时候也迎来了后援，一支数量庞大的乌合之众来到了辽军前线。
这支乌合之众就是萧太后征调的各个部落的“精锐”。虽然这些部落都臣属于辽国，但各自都保留着自己的实力。这次是萧太后许以重利才借调出来的。
请不要小看这些乌合之众。他们虽然不像契丹兵那样惯于冲锋陷阵，也不似宋军那般能征善战，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其中女真部（完颜部属于女真族之一）便以悍勇，血战，敢于玩命而著称。
乌合之众不要紧，关键是用在谁的手里。
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辽兵在数量上有了一定的优势。耶律休哥决定寻找合适的机会，和宋军来一场最终的对决。
燕云之地已得其半。这对进展顺利的宋军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前方形势一片大好，也让好大喜功的宋太宗赵光义犯了乐观主义错误，认为此时应当按照原来的部署，牵制住辽兵主力。所以接到曹彬递交的催粮战报后，他一方面下令筹备粮草，另一方面对退守雄州的曹彬所部，发出了这样的一道指令：如今辽军主力就在眼前，怎能为了粮草而选择后退，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岂有敌人在前，反退军以援刍栗，失策之甚也！）
按照宋太宗的部署，曹彬的主力军就应该是牵制辽兵的，等到潘美成功拿下各州郡城池后，与田重进，曹彬一同汇合，最后向幽州发动总攻。（俟美等尽略山后地，会重进之师而东，合势以取幽州。）
部署安排的很是不错，但是从战术效果上来看，却差的十万八千里。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地方，任何错误的决定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怎么会靠阵图或遥控指挥就能领导全局？这显然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曹彬挨了批评，众将脸上也都无光，只能按照皇帝的意思，出雄州，进军涿州。
这是一个极其致命的决策。
可以说，从宋军踏出雄州的那一刻，一张编织着死亡的大网已经形成。
辽兵看准了宋军粮草不济，后勤保障不足，在这上面处处做文章，以至于让曹彬在接下来的大小战斗中受到不少的掣肘。没办法，曹彬也只能撑起精神硬抗。可无奈，太宗催促的太急，曹彬只能选择速战速决这一条路。
五月，宋辽决战开始！
五月初三，岐沟关传来宋军惨败的消息。辽军边杀边追，一直杀到拒马河，追杀二十里，杀死宋军万余人，溺死者不可胜数。要不是曹彬、李继隆、米信等将领死战，连残兵都逃不掉。（辽史记载：为辽师冲击死者数万人，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
由此可见，宋军在岐沟关的惨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