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孤岛
小武扭头看他,大眼睛中略带着些许迷茫,“程公子,是哪里不对劲?我怎么没觉察到?”
程牧游看着前方那片灰黑色的沼泽和它上面常年不散的白色的雾霭,轻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沼泽离我们近了一些。”
小武不解,“我们在朝它的方向走,自然是离它越来越近的呀。”
“我们是在走动,可是因为要搜查,所以走得极慢,怎么会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离它这么近了。”
听他这般说,小武揉揉眼睛望向前面,这才发现程牧游说得不错,沼泽现在离他们只有几十步远,上方白色的雾霭更是有一些已经飘了过来,缠绕在树干之间,像是一张虚无缥缈的白纱在林中环绕。可是不久之前,那片沼泽地还只是露出了浅浅的一道黑边,根本看不到深处。
他大吃了一惊,“程公子,你的意思是,沼泽自己会动?朝我们流过来了?”
程牧游冲他点头,又望向头顶滂沱的雨柱,“雨水太大了,所以沼泽也蔓延了过来,我怕......”他蹙紧眉毛,面露难色,目光像是被吸进了雨丝中一般。
“程公子,您担心什么?”
程牧游转脸看他,“沼泽蔓延会将村里唯一通向外面的道路填住,到时候整个荆门村就变成了一座孤岛,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小武还是一脸天真,“可是这雨总会停的不是吗?我们又不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程牧游刚想说恐怕在这里困上几天,你我都没命再出去了,转念一想,又怕吓到小武,影响了他的士气,便勉强一笑,“你说得没错,雨下得再大,也总会停的,待天地间一片澄明,所有阴暗的角落都会被阳光照亮。”
小武有些听不懂他的意思,于是抓着脑袋有些尴尬的笑笑,继续朝前走去,可刚走出几步,他却突然“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指着前方回头冲程牧游说道,“程公子,你看那里似乎立着个什么。”
程牧游顺着他的手指朝前看,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株树干后面瞥见了一个黑影,影子有半人多高,遮遮掩掩的从树后面露出半截,根本看不出是人还是其他物什。他冲小武使了个眼色,两人皆将长剑紧握手中,猫低身子一左一右的包抄过去,蹑手蹑脚的跑到了与大树平行的地方,他们才发现原来树后面的东西竟是一只牛皮袋子,一只裹满了泥浆,袋口被红绳紧紧扎住的牛皮袋子。
“程公子,怎么这林中竟有一只口袋?”小武将紧绷的情绪稍稍舒缓了一些,他放下一直横于身前的长剑,同程牧游一起朝那袋子走过去,到了它旁边,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
程牧游看着牛皮袋上的纹路,嘴里嘀咕道,“这袋子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上面沾满了稀泥,难道是被人从沼泽中挖出来的吗?”
话音刚落,袋子里面忽然“咕叽”一声,袋身亦轻轻抖动了两下,惊得两人朝外跳出半尺,又同时将剑指向那只黑漆漆的袋子。
“里面是......是什么东西?难道有活物?”小武目不转睛的盯着它,方才的热情和斗志竟然被浇熄了大半。
“不知道,”程牧游的目光死死锁在袋子上,半点也不敢偏离,“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离它太近。”
话刚说完,袋子中又是“咕噜”一声,随后,一个角塌陷下来,另一边又猛地凸起,将袋身扯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程公子,这里面会不会是我们要找的家丁,他们许是被贼人掳走,被装进袋中了?”小武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声冲程牧游喊道。
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何,程牧游心里却像敲起了急鼓,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他望向面前的口袋,千思万绪在脑中揉成一团,找不到一个出口来。
“程公子,若再不把袋子打开,恐怕里面的人就要被憋死了,他一直没有发声,怕是呼吸不畅,命悬一线了。”小武着急的看着程牧游,见他还是呆呆的站着,没有反应,干脆不再征求他的意见,长剑朝前一挑,登时便将那牛皮口袋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呼啦......”
里面的东西扑簌簌的从豁口中滚出来,翻倒小武的脚边,与此同时,一股奇臭亦从牛皮袋中涌出,熏得两人忙掩住口鼻,朝后退出几步。
“程公子,这是......这是什么?”小武强忍住恶心,俯下身子望向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嘴里嘟囔道,“看起来.....看起来好像是个人。”
程牧游早已发现那个蜷成一团,头和脚被绑在一起的东西是人,只是现在,他的目光却被那人滑落下来的两只手吸引住了:那个人的手虎口无肉,形同鸡爪,指节弯曲,有些手指异常肿大,看起来根本不像正常人类的手指。再向上看去,他发现那人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块和结节,背部还有一个巨大的溃疡,皮肉外翻,发出阵阵恶臭。
他心中一惊,忙冲小武吼了一声,“别离他太近,他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武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手扶在腰间,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咣”的一声砸在地上。更为怪异的是,刚才还蜷在地上的那个人消失不见了,现在程牧游眼前,只剩下倒地不起的小衙役和一只空空的牛皮口袋。
程牧游心中大骇,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朝小武扑过去,不住的摇晃他软绵绵的身子,手掌亦在他脸上狠狠拍了几下,口中急唤道,“小兄弟,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晃了几下后,他却突然停止了动作,丢下小武以手撑地朝后退了两步,心中惊惧不已:这小衙役的样子,不是和晏娘一模一样吗?看起来外表无恙,却昏睡不醒。
他又望向身旁的牛皮口袋,恐惧突然像潮水般从心底卷起,一浪高过一浪,将他整个人完全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