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瀚海难干（二）

五月份的轮台大草原已经泛着葱葱绿色，草原上旧日枯黄的草丛中钻出的嫩芽开始在雪水和阳光的照耀下开始迅速普遍整个草原，时不时出现的一两棵树木也在此时疯狂的感受着这股温暖的气息，将自己的身影映照在这片自古以来都每年如一的草原之上。而在树木的附近，往往会有潺潺的溪流缓缓从草原上流过，阳光一照泛着闪亮的光泽，犹如一道道彩练一般蜿蜒而去。

轮台草原可以说是焉耆的根本所在，也是焉耆历经千年沧桑的见证。这里不仅有广阔无垠的大草原让牛羊得以蕃息，也有依靠着天山雪水灌溉而发展起来的农田耕地，出产着丰富的粮食、水果和各式各样的特产，给这片田地带来富足和繁荣。

“爷爷，阿爸跟着回鹘人走了，说是要去打唐人。唐人倒是是什么人？”草原上一小群牛羊从远处来到溪流旁边饮水，一位年仅十一二岁的半大小伙子一边帮助自己身边的爷爷照顾羊群一边问道：“他们都说唐人来抢我们的草原和牛羊来了，是强盗。”

“唐人？”老人被自己的孙子一问似乎也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不过半晌之后看了看自己孙儿眼神之中的迷茫语气带着沧桑道：“唐人就是来自东方的人，那里有一片富饶辽阔的土地，有无数的牛羊还有粮食，更有无数善良的百姓和一个强大的帝国。他们从东方而来，带来了哪些贵族老爷穿的丝绸和用的瓷器，还教会我们这些羊羌人耕作土地，种植麦粟五谷，这片土地才逐渐的繁华和稳定下来。”

“那唐人为何退出我们焉耆了呢？现在他们来是要抢夺我们的土地和草原吗？”半大小子虽然对于爷爷的话有些不理解，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继续问下去，“那阿爸去打唐人会不会很危险？”

“不是抢夺我们的土地，而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土地啊。现在大唐是来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老人蓦然长叹一口气说着自己的孙儿听不懂的话，“百年了，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一样，如今大唐回来了，焉耆时隔百年迎来旧主，只怕对于当年参与围剿郭大都护的那些部族来说，末日也该到了吧。”

“偃师隰，我们带着牛羊去天山那边吧，你阿爸怕是回不来了。”老人摸着自己孙儿的头语气之中带着无穷无尽的伤感，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慢，拉着孙儿赶着牛羊几乎是毫不停留直接朝着北方那耸立在阳光下透着雪白的顶盖的天山山脉而去。

而老人走后没过多久，一片天塌地陷一般的震动从东边的地平线逐渐传来，紧接着无数的骑兵出现在草原之上，风驰电掣一般朝着西北而去，如果老人此时还在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这些来自东方的骑兵部队其实并不是自己口中的唐人，而是回鹘装束，手中拿着的也是回鹘的弯刀。这就是哈穆德率领的西征军回鹘兵团，因为没有经过国防部的整编，所以哈穆德的兵团并没有正规的编号，只能被临时命名为回鹘兵团，这一点和张胜率领的安西兵团一样。

不过虽然没有被正式整编，但是这支基本上全部由回鹘人组成的骑兵军团在历经不到半个月的剧变之后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究其原因还在于拓跋思谏在高昌地区推行的改革，让这些来自底层的将士家庭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好处和实惠，而且为了快速稳定住高昌的局势，回鹘兵团将士的家属被拓跋思谏优先定为大唐公民，颁布户籍，并且在改革中强制没收的大量的贵族的家产中牲畜牛羊全部被拿出来分配给这些家庭，在农牧业改革的时候得到优先照顾，这种办法迅速得到了这些回鹘人的认同，连带着回鹘兵团的军心也一举得到收复。因为哈穆德的清洗如今的大唐在高昌回鹘高层几乎一网打尽之后迅速站稳了脚跟，一项项措施在天策军强横的战力和这些人的支持之下迅速推广，反过来使得更多的高昌地区的人口百姓得到好处。

“命令各部在前面山口停驻，扎下营寨然后快马搜索周边各区域。”哈穆德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看着手中的地图，他此时已经率军越过焉耆城北部草原地带，来到西北轮台草原的边缘地带，再往西就逐渐脱离焉耆地界了。此次他需要再次挡住并且配合拓跋思继的骑兵军团围歼安西回鹘的援军。

在哈穆德抵达预定地点扎营然后开始派出斥候侦查的时候焉耆城下陌刀营在拓跋思继率军出发绞杀回鹘人发动的骚扰的时候也已经准备完毕开始攻城。城外四万多部队聚集在东南一侧，一百多门火炮分成两个阵地对准了东南两个方向的城墙，四万多陌刀营战士在静静等待。

“炮火准备一刻钟，不准备三十分钟。”石坚摸出总参那边最新配属的被称为怀表的计时工具算了算之后开口道。这最新的计时单位是李玄清从后世带来的，比起以前的所谓的时辰要精细很多，而且和怀表上对应的指针也让他很好奇，所以一时之间差点说错。不过相对于石坚，炮兵阵地那边的指挥队长显然要熟悉很多，在得到石坚的命令之后立即挥舞手中的红旗，只见一门门火炮的炮手不断汇报火炮准备情况，短短时间内两个阵地的火炮全部准备完毕。几乎同时间红黄两色旗帜交叉挥舞，只见得一瞬间一百多颗炮弹迅速被出膛朝着远处的焉耆城呼啸而去。75毫米火炮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就是属于无解的炮火支援了，所以李玄清在搞出了105毫米火炮之后就停止了陆军大口径火炮的装备，只是保留了研发力量并且和海军的舰炮研发合并在一起，将陆军火炮研究的主要方向放在了如何增大射程，如何减轻火炮重量和炮弹的研发之上。

两个营的炮兵一出手焉耆城顿时笼罩在隆隆的炮火之中，无数的爆炸声在城墙之上炸开，腾起的火球不是带着无数的人影四散而飞，焉耆古城在天策军抵达之后只怕是再也保不住这古老而沧桑的城墙了，巨大的爆炸声中那些土石垒筑而成的城墙立时被炸的坑坑洼洼的，而伴随着部分火炮调整角度开始将炮弹直接送到城墙之上爆炸，再也起不到掩护的作用。如果不是安西回鹘已经有不少和天策军作战的经验，在城楼上值守的只是少部分兵力，主力人马都躲避在瓮城等隐蔽的地方，只怕光靠火炮轰击就直接被重创。

“爆破手准备。”石坚将攻城的指挥大权移交给了前线的燕赤霞，所以在炮兵持续炮击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示意自己身后几十名爆破手开始准备，等待火炮延伸射击，攻击城墙后面的目标的时候出发，炸掉城门。

陌刀营这边强大的炮火让焉耆守军根本无法在城墙之上久站，这种光挨打没办法还手让守军意识到对方只怕是准备今天铁了心要拿下焉耆了。所以在一面积极想办法应对天策军的攻击的同时一面派兵出城朝西极速狂奔，催促后方的援兵快速赶来。焉耆地位特殊，周边物产丰富，不管是农牧业还是商业手工业都非常发达，地处丝绸之路要道是安西回鹘的一处宝地，不光是军事价值，经济价值和政治价值同样重要，之前还是安西回鹘大本营所在地，只是天策军打到了沙洲让回鹘统领叶护觉得焉耆不安全距离天策军兵锋太近所以才将治所移到西部的大城疏勒。但是虽然如今焉耆不是治所，但是在天策军大举攻城的时候却由不得回鹘人不来救援。

不过和交河城那边遇到的情况一样，对方在石坚率军攻城的同时也指挥城外的势力开始反击，无数被蛊惑征兆过来的各族青壮在此时手持各类武器开始朝着天策军的大营进发，准备攻其必救，迫使石坚分兵救援，从而减轻城防方面的压力。

这种办法在之前石坚按兵不动的时候就已经实施过很多次了，从最开始的和高昌回鹘一样企图破坏水源，但是在哈穆德的提醒之下，天策军已经学会了利用井渠来解决饮用水，而且此时已经是五月份，天山雪水水量很大，几乎算是已经到了附近河流的丰水期，所以投入破坏河流的办法很快就实施不下去了。不过很快另外的招数就来了，这些焉耆军开始不分昼夜骚扰天策军，企图扰乱军心使得天策军无法正常休息，使出了疲敌之计。一开始这些利用骑兵优势来无影去无踪的办法确实让陌刀营不胜其烦，虽然石坚设计坑杀了对方几次，杀伤了不少对方的人马，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陌刀营算是正统的步兵部队了，如果仓促换上战马根本无法和马背民族相比。不过这种情况在拓跋思继赶到之后迅速被消除，骑兵军团开始分路出击，以强硬血腥的屠杀开路，对于赶来骚扰天策军大营的所有人赶尽杀绝，甚至部分焉耆军被追到老巢之后那些留守的人也被全部屠杀，其后在查到了这些人的来历之后拓跋思继甚至直接将军队开到了这些部落聚居地，将凡是派兵参与的三四个中小部落全部血洗，这种残忍的屠杀领焉耆城外周边的大小部落闻风丧胆，几天之内拓跋思继已经屠戮了三四万人的姓名，这中间几乎一半以上其实都是那些小部落的普通部众，但是却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部击杀。

拓跋思继的屠杀暂时震住了这些跟随回鹘人而动的周边的小部落部族，但是随后回鹘人再次想到了别的办法，开始广泛散步天策军来是夺取这些人的田地、牛羊牲畜草原的，如果不反抗的话那么迟早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天策军抢走，而且利用高昌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的机会，大肆渲染高昌那边被天策军屠杀回鹘人的事情。这种办法让玄影卫猝不及防之下迅速被拉起了无数被蛊惑的各部族青壮年。而赵四在见到了玄影卫总部传过来的对于两部回鹘合并的指导意见之后索性也不再反驳，反倒是在后面推波助澜，只不过玄影卫那边散步出来的消息结果却改了，天策军虽然杀性很重，但是对于底层的部众却很好，杀的都是那些大地主、大贵族和大牧场主。这样一来很多底层穷苦的部落百姓开始出现动摇。

不过此时面对着蜂拥而来人数众多绝对不少于两三万人的骚扰大军，拓跋思继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冷，右手一挥之下，身后无数的骑兵开始疯狂出击，这些杀红了眼的骑兵战士再次放开了束缚，开始将眼前的那些对手当成了自己屠宰的对象。

拓跋思继原本是率军前出南线追击一支逃亡沙漠的参与人手的，但是在返程的时候接到了石坚的通报，陌刀营那边准备攻城，回鹘人在城外的反抗力量一定会竭尽全力骚扰攻城部队，需要骑兵军团全力出动准备在攻城的同时彻底歼灭这些人，快速稳定住焉耆。

而拓跋思继在赶回来之后就面对了这种状况，在清除石坚的目的之后拓跋思继根本没有任何保留，手下骑兵军团全线出击。由于拓跋思继的骑兵军团几乎算是常年征战不休的常备部队，所以骑兵战术炉火纯青，只见三万人的骑兵部队在冲锋的途中一分为三，中间一万人负责正面冲击，两翼各一万人快速合拢，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合围绞杀，不放过一个。而在奔行的途中，骑炮兵部队则在距离对方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纷纷驻马然后快速卸下马背上的迫击炮，然后调整射距装弹然后直接发射，因为怕伤到自己人，所以几乎所有的迫击炮的射距都是一发炮弹发出之后立即进行调整。

焉耆城下天策军分兵出击打的是如火如荼，而在西北方向哈穆德却提前遇到了自己的对手来自焉耆的回鹘骑兵居然比预想当中要快得多，这也导致了哈穆德必须独力面对对方的兵锋，而看到对方八万大军出现在山脚下的时候哈穆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