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玄幻魔法 >生随死殉 > 第748章 皆有来处(61)

第748章 皆有来处(61)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谢茂拿到了出入藏书洞的令牌,当天晚上就往藏书洞去了一趟。

妙物山庄的藏书洞非常朴实, 正儿八经就是一个凿山而成的洞穴, 施用了各类除湿防虫的阵法,使环境非常适宜书籍保存。靠墙放着一摞一摞的书架子, 中间就放着坐席与阅读书架,供弟子翻阅。

这是个类似新古时代图书馆的地方, 安排坐席而非椅子, 是为了方便弟子们练习内术。

谢茂出门的时候将近傍晚, 藏书洞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弟子在看书,且看书的弟子也没有多认真, 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今日的宗门剧变——不动真人死了, 梵罗仙子继位,掌门嫡系又重新恢复了地位, 墙头草们在如何跪舔摇摆……

妙物山庄的藏书洞没有人负责检查身份, 反正书上有禁制,非本宗门弟子翻开书也只有一片空白。

谢茂与衣飞石很低调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占了一张坐席。

下一秒, 就有相关想要查阅的书册凭空出现在谢茂面前。他直接把书册挪过来了。

有太上长老的令牌之后, 他完全可以坐在飞岩小院里挪书来看,之所以专门走一趟, 是想看看妙物山庄的弟子们在藏书洞的状态。可惜, 身在其中的弟子一旦拜师就有天然的立场。哪可能不被自身所在的势力所左右?就算有中立派的弟子, 这会儿也大多躲在家里避风头, 未必会来藏书洞修行。

“那电视小说里动不动就捡一个天资卓越的徒弟,动不动就捡一个天命之子……”谢茂不禁感叹。朕怎么没那般好命,在妙物山庄一个好种子都遇不到呢?

就他刚才匆匆看了一眼,如今在藏书洞里假装修行、实则聊天说八卦的弟子们,天资实在不行。

衣飞石将明珠灯换了个方向,取小盅斟了一盏茶,放在谢茂的坐席边,心中默默地想,您身边已然有大批大气运的弟子萦绕了。新古时代遇见的那几个不说,当初在蓝星只收了十三个徒弟,这就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卢随心,这概率有多可怕?安玉霖混成那样都能苟着两千年,一直等谢茂降临,生生将他从神器中救回来,这运气还不叫天命之子?

只是大部分的主角待遇与谢茂这样身同天地的圣人相撞,难免显得不那么“逆天”而已。

谢茂随手翻开了一本书。

看书的内容倒是其次,谢茂目前最感兴趣的是呼羊夫人在书册上所设置的禁制。

禁制的根本来自于谢茂所留下的玉简,谢茂将令牌放在面前,翻开书,霎时间就看见了另一个次元里能量交织的流线。这是谢茂独有的天赋,君上曾经想传授给衣飞石,衣飞石努力了二百年,最终只能给君上一个惭愧的微笑。

“有趣。”谢茂将手里这本书合上,又重新拿起第二本书。

他这样翻了一本翻二本,衣飞石什么忙也帮不上,陪了一会儿,见谢茂也没有要别的服侍,便也褪了鞋子在谢茂的坐席边坐下,数息入定,开始修行。

还没入定,就听见谢茂唤他:“你将这本书翻开,我看一看。”

衣飞石被打扰了也不生气,将谢茂递来的书翻开,低头一看,翻开那一页好像写的是个降服悬浮车的咒语,据说可以使悬浮车不超速作妖。看得衣飞石满脑子“???”,这都是什么鬼?

“真是有意思,她做了一个流线书阵。这个藏书洞里没有防御阵法,阵法做在了书册之上。”

谢茂有些兴奋,他找到了呼羊夫人的升级思路,细细翻找之下,串联每本书的符阵居然是一个全新的符号,这就是绝对的创新了。

谢茂开始大量翻阅身边的书册。

他身边原本就摞了一大堆书册,刚开始还用手翻,持笔记录阵法流线之后,翻书就自动了。

他这时候主要是看呼羊夫人留下的禁制,书册的内容并不重要,实际上他也没空去看书册里究竟记录了什么。一时间只听见他哗哗翻书的声音。

正忙碌时,几道身影出现在转角处,有人不满地指责:“这里是藏书洞。你们躲在这里哗啦啦地翻书,当这里是你们的闺房吗?”

谢茂研究呼羊夫人的新阵法原本心情不错,公共场合翻书声响太大,搅扰了旁人,被指责也是自己理亏,他原本还想说句抱歉。哪晓得这人后一句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隐有鄙夷轻薄之态。

他与衣飞石挑了个避人的小角落里看书,因身边无人,举止难免更亲昵些。其实二人也没有在外人跟前搂搂抱抱的毛病,只是相伴多年,私下相处的情态总与普通交情不同,很容易看出二人关系。

这人一口提及“闺房”,谢茂脸色就放了下来。朕的闺房事,有你说嘴的份儿?!

衣飞石缓缓转过身来。

谢茂低调地混进藏书洞,衣飞石便收敛住了自己金丹期修士的气势。

以他的圣人位阶,想要控制区区金丹期的修士声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过,碍于修为毕竟只在金丹,哪怕他收敛了气势,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依然能一眼看出来。

修为比他低的修士则很难看出他的深浅。

这群气势汹汹来问罪的妙物山庄弟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躲在角落里哗啦啦翻书的两个小白脸,居然是近来宗门传说中的神秘大人物。这几个躲在藏书洞抠脚的弟子修为不高,师承也不算很嫡系,黄梨真人渡劫的大场合轮不到他们去站班,他们并未见过谢茂与衣飞石。

妙物山庄几千弟子,有高有低,有嫡系有旁系,并非个个都能认识。

——倘若是宗门内的大人物,比如掌门、长老的爱徒、爱子,那肯定认识啊。不认识的就是垃圾!

如今衣飞石金丹修士的气势放开,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妙物山庄弟子顿时呆滞了。呃呃呃呃呃?金丹……金丹修士?不可能,本门的金丹修士我怎么会不认识?

“你们……你们是谁……”打头的青衫弟子强自镇定,“本门藏书洞不得擅入!”

谢茂将放在坐席上的太上长老令牌指了指,示意他看。

太上长老的令牌,从未见过的金丹修士,长得很出众的一双道侣……这群弟子刚刚还在外边说八卦,不至于这么快就抛诸脑后。想起自己刚才不知天高地厚怼了两位神秘高人,这弟子差点哭出声来,噗地跪在地上磕头:“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弟子胡说八道,弟子马上就滚——”

这群找事儿的来得快去得更快,谢茂是有些不高兴了,也不至于为一句话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既然这群弟子吓得屁股尿流地逃了出去,他也不能在背后踹人一脚。

“没教养的东西。”谢茂悻悻。嘀咕时多看了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历来在意人前体面,被人堵着骂一句举止亵戏,谢茂是无所谓,他动怒是怕冒犯了衣飞石。

衣飞石并未觉得难堪。他的评价体系来自于自己,不在于他人。此时他和谢茂很正常地相处,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为何要为别人的偏见生气?他将谢茂翻过的书整理了一遍,问道:“若是觉得不方便,咱们回去看也好。书房有毡子,坐着舒服些。”

谢茂拉住他的手:“小衣。”

又有人朝着二人所在的地方走来,谢茂心想,你们还没完了?

来的是个长得眉目如画、楚楚可怜的年轻修士,这修士男生女相,比寻常男子稍矮一些,又生得唇红齿白,肌肤如雪,竟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谢茂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在谢朝常常被送美人,知道他不爱女色,就有人送漂亮男孩子,这事几乎伴随了他整个执政生涯,屡禁不绝。就不说别的,衣飞石还惦记着给他送个唱曲儿的漂亮小戏子呢。

这妙物山庄的修士脑子都出坑吗?刚出去不到半分钟就给我送个“礼物”来?

“弟子萧陌然,拜见两位太上长老。”这漂亮小修士在席前拜倒。

“你有何事?”谢茂依然没有放松。虽说是拜见“两位”长老,可当初在谢朝知道他和衣飞石的关系,乐于给他俩送漂亮小男孩的臣下也不少。陛下和公爷一起“赏玩”么!

“弟子求长老救命。”萧陌然额头触地,声音哽咽。

不是“礼物”。谢茂这才真的松了口气,想起跟衣飞石换个眼色。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衣飞石盯着萧陌然的眼神带着警惕。

谢茂看着衣飞石。怎么了?

衣飞石眼色示意门外。刚进门时,他就守在门口。

——守我俩?

——大约是没认出来。

——可见不是刺客。哪有刺客认不出目标的?

衣飞石便忍不住笑了笑。先生说的是。

二人打着眉眼官司不到五秒钟就交换了这么多信息,是外人很难走近的默契。

萧陌然一直额头触地低声抽泣,并未抬头,那架势带着一点“你们不救命我就磕死在这里绝对不会离开”的决绝与幼稚。谢茂手里还夹着呼羊夫人禁制的笔记,心情是真的挺好,便问道:“你有什么事,说来听听。一味地哭泣可不讨人喜欢。”

萧陌然连忙抬头用手背擦去泪水,哽咽着说:“弟子是妙物山庄华金庭门下,师尊李真人,讳上秦下阁,原本也是宗门长老之一。”

“原本是,如今不是了?”谢茂问。

萧陌然沉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谢茂这才发现他敷了粉,泪水流出两道小槽。

“是弟子害了他。自从拜入恩师门下后,弟子便对恩师心存爱慕,起先也忍着,可恩师对弟子太好,弟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萧陌然提起此事,隐隐带着羞耻与后悔,“便勾引恩师做了错事……”

谢茂听得连连皱眉。这是什么情节?说得这么似是而非的,隐射我与小衣么?他不介意君上拿他的过去说事,可是,老这么折腾衣飞石有意思吗?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师父若是不想,你也勾引不到。”谢茂说。

衣飞石原本是神色平淡地听着,察觉到谢茂情绪有了波动,才多看了一眼。又刺激到先生了?他还真不觉得这是君上的安排。大约是巧合?随即挪到谢茂身边,轻轻握住谢茂的手,示意自己很好。

萧陌然抹了抹泪,低声说:“其实,宗门之中,师父与徒弟,师兄弟之间,有些亲密关系也很寻常。我们妙物山庄是世间派,不修欲色也不禁欲色,道侣之间相知甚深,修行生活中旦夕相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这番话反而使谢茂沉默了下来。刚开始他以为黄梨真人与温葙雨的关系是个禁忌,以至于蒋雯为尊者讳不敢声张,现在才知道这是很寻常的事。

这世道有分遗蜕的传统,又有师徒道侣相伴的风俗。这就使得一切更残忍了。

“可弟子与恩师的关系,与旁人不同。”萧陌然又开始抹泪,“天地之道,阴阳相交。我与恩师皆为男子,若我偶尔与师父有些首尾,就如前掌门与掌门之事,便也无妨。”

前掌门与掌门?伽罗真人与梵罗真人?谢茂有点晕。看得出来,梵罗仙子对伽罗真人是极其不满的,刚继位就一改作风,可没有三年不改师道的想法。结果,她俩也有“首尾”?

从这个方向考虑,这里边很可能就涉及到更肮脏龌龊的一些事了。比如说,权势压迫和性贿赂。

这妙物山庄真是……谢茂摇摇头。好好一个修真门户,闹得如此乌烟瘴气。

“我与恩师处得更亲密些,时间长了,宗门里也有说法。无非是些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的道理,两个男人在一起,偶尔尝尝鲜是无妨,常年相伴岂不是变态?”萧陌然不断地抹泪。

他说话极有心机,明知道谢茂与衣飞石也是独阳相伴,故意将宗门攻击他与李秦阁的话剪去头尾,一并糊在谢茂衣飞石头上,借此博取同情。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是正理,可与男男之事有何关系?”谢茂就不喜欢这群生搬硬套的傻逼。

打从新古时代的常家老舅开始,这帮子修士就在讲阴阳之道,将爱慕同性之人贬低得一无是处,认为是天生的变态,是天道的弃儿,是绝大的错误必须要改。

“你可知天道为何分阴阳?”谢茂突然学术。

正准备求救的萧陌然一愣,前辈,我是来博取同情,求你救我师父的。我不想和全世界对抗。

“天地之所以分阴阳,是因为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阴有少阴老阴,阳有少阳老阳。譬如你与你师父,李什么?李下个?”

衣飞石在旁小声提醒:“李秦阁。”

“对,你和李秦阁。你俩都是男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俩都是阳。但是,你师父为长,你为幼,从这个角度来说,长为阳,幼为阴。等你师父老了,老为阴,你壮为阳。再比如你和你师父敦伦,对不对?仰阴伏阳,静阴动阳,谁被动接受谁是阴,谁主动侵入谁是阳……这怎么就独阳不长了?!”

衣飞石默默地斟上一盅茶,低声道:“先生,您歇一歇。”咱能不讨论房中事吗?

“你师父到底怎么了?因为和你搞基,翮弥梵罗打算烧死他?!”谢茂将茶一饮而尽。

萧陌然被他震得一愣一愣的,突然被单刀劈问,这才整理好思绪,说道:“恩师已经被囚在跃鲤崖快五十年了……崖上无饮无食,只有风刀霜剑,恩师快要撑不住了……”

谢茂瞥了他一眼。五十年?

“温葙雨是你师兄?”谢茂问。

萧陌然嘴唇煞白,浑身颤抖,磕头道:“求长老明鉴。弟子与恩师绝无他意,只求活命!”

他膝行上前几步,围在谢茂与衣飞石的坐席前,抬起自己清秀漂亮的小脸,“恩师被囚入跃鲤崖时身受穿骨之刑,这些年邪风不去,寒病缠绵,修为已废大半。只求长老垂怜,开恩将恩师救出来,弟子愿为两位长老洒扫暖席,充作炉鼎,日夜精勤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哭得满脸是泪,将敷上的□□冲刷而下,露出的脸蛋反而更加娇嫩白皙,也是异数。

谢茂拿起一根尺长的书签戳着萧陌然的肩膀,将他往坐席外边推三寸,再推三寸。萧陌然被推得莫名其妙,只得忍着泪挪动膝盖往后。一连退到三尺之外,谢茂才将书签收回,说道:“你少打我小衣的主意。”给小衣暖席,做小衣的炉鼎,你想得美!

“我问你,当初你师父被囚,具体是怎么个过程?”谢茂问。

萧陌然被谢茂已经弄得无所适从了,怎么老是问意料之外的问题?他准备好的对策格格不入。不得已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斟酌着词句说:“那段时间我缠着恩师着紧了些,连着几日没出门,我在值经堂执役,误了出勤,值堂长老要惩戒我……原本是可以交晶石收赎的,那一日就不肯通融,非要打我板子,恩师亲自到值经堂分说,和值堂长老打了起来……”

萧陌然说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地小心翼翼,一味将此事归结于自身,归结于他不容于世的床事。

他不敢说出真相。

因为,谢茂刚才已经问了,温葙雨是不是他的师兄。

温葙雨是黄梨真人的大徒弟,他师父是李秦阁,谢茂岂会不知道他俩不是一个师父?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为了确认萧陌然的辈分。或者说,确认萧陌然的师父李秦阁的辈分。

李秦阁是伽罗真人、黄梨真人的同辈弟子,他之所以会被囚禁在跃鲤崖,性向只是个借口。

古往今来搞基的男人多不胜数,有几个是因为性向倒台的?谢茂就不相信李秦阁是因为跟徒弟乱搞才把自己搞进去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他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被当时掌权的伽罗真人收拾了,黄梨真人、不动真人也对李秦阁的倒台表示默许。

萧陌然根本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明白了,他一直纠缠自己勾引师父的事,就是为了博取谢茂衣飞石的同情。你俩也是同性道侣,对我和恩师有些同理心吧,帮帮我们。

这点儿小伎俩在谢茂眼底根本不够看。

不过,他不在乎李秦阁是否存有野心,他只关心李秦阁的资质。

——五十年前你就被关进去了,证明你是个失败者。我把你救出来,你能有什么用?

“前掌门对此大为震怒,说恩师帏薄不修、德行有亏,要将我处死,才肯饶恕恩师。那时候我已经被前掌门的人捉了去,只等恩师点头,就将我咽喉切开……”萧陌然回忆往事,依然有着无法控制的恐惧与痛苦,“恩师说不行,不行,不能杀了然然。”

就因为小弟子误了几次执役,座师与堂师打了一架,掌门就要把小弟子处死?没这样的道理。

这可是弟子,不是富贵人家采买回家的贱妾奴婢,耽误了少爷读书,毁坏了少爷身子,就拖出去乱棍打死。若弟子犯错,宗门自然有资格处死,可是,因为弟子的存在可能影响了其他嫡系弟子的修行,就把这弟子处死?这不是宗门的规矩作派。

不管萧陌然说得多动情哽咽,谢茂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真相。

这事分明就是掌门借机发难,绑架了萧陌然,威胁李秦阁服软认输。从李秦阁找值经堂长老分说求情的行径来看,他没想到掌门会出招,很可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恩师想救我,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出事仓促,法宝也不在身边,根本打不过。”萧陌然说。

谢茂给他翻译了一下,李秦阁没打算束手就擒,试图反抗没成功。

“前掌门见恩师太过固执,认为是我败坏了恩师的德行,必要杀我以正门规。恩师便跪下求情,说只要肯饶了我,他愿意去冷月湖苦修。他这样求情让前掌门越发生气,叫人用戮铁穿透了恩师的周身大骨,将恩师囚在跃鲤崖上思过……”

“磕磕”两声,谢茂用木质书签在坐席上敲了敲,打断了萧陌然的忧愁的哭诉。

他对着萧陌然的泪眼,说:“五十年前,你师父是真的逃不出去吗?”

既然是同门同辈的修士,李秦阁修为再高也是有限。他如果能打得过,不会被囚禁在跃鲤崖。

谢茂的疑问是,当初李秦阁是否具有逃走的机会?如果他费尽全力也根本就逃不出去,被打成死狗关在跃鲤崖,谢茂对他就没什么兴趣了。五十年前的失败者,搁在五十年后,需要小弟子哭诉荐席搭救。哪怕救出来了,一样是失败者。

萧陌然呼吸有些紧迫。

萧陌然的叙述中一直在回避李秦阁曾经在妙物山庄的地位,他将李秦阁被囚一事,完全归结于前掌门对李秦阁的“爱护”,他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全都是因为谢茂那一句,温葙雨是你师兄?

他只想把恩师救出来。

他不傻。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恩师从跃鲤崖下来,会威胁到梵罗仙子的新统治。

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没有机会了。梵罗仙子不会开恩准许恩师下来,一旦这两位神秘来客又神秘消失,他去哪里找一个可能对他和恩师产生同情心、伸手拉他们一把的“前辈”?

他若是个女弟子,哭诉一句,总会有人可怜他的师父。

可他不是。他的性别,让他和李秦阁变成了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异类。人对异类是没有同情的,人也不能对异类的处境感同身受。

——你倒霉是因为你搞了男徒弟,我搞的都是女徒弟,我不会和你一样倒霉。

萧陌然没想过妙物山庄的庄主之位,他只想让恩师从跃鲤崖下来。二人只有一间小屋栖身,他种植药田灵植,也能照顾好恩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只要……恩师回来。

他不想让谢茂怀疑他的用心,他也不想让谢茂觉得,恩师的归来会对妙物山庄目前的政治格局产生影响。为了打消谢茂的“疑虑”,他很想说,当初恩师全无还手之力。恩师的实力不足一提。

此时他听见衣飞石轻声提醒他:“照实说。”

萧陌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见谢茂的双眼。

这双远处看来一直显得很温和的眼睛,近看就有一种让人完全生不起违逆之心的威严。

那感觉是君,那感觉是父,那是从山峦上升起的朝阳,刹那间覆盖着整片大地。

萧陌然就像是在寒冬中艰难存活了太久的小动物,疲倦,饥饿,寒冷,还有长久的委屈,全都在这片暖洋洋的照耀中得到了抚慰。

他不自觉地有了一种倚靠与孺慕之心,泪水从眼角滑落:“他逃不出去。”

“……然然在这里,他能逃到哪里去?”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