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77
魏王要大婚了。
这个消息传出的很突兀, 丝毫没有征兆,娶的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 不过是个南方五品小官的妹子。
可这婚却是建平帝赐下的,而且很急。从赐婚的圣旨下来, 到婚期的正日子,也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这点时间对普通人家用来成亲是够了,可别说是公侯之家, 连一般的官宦之家都不够,哪个不是提前一两年就定下婚期, 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做准备, 如今堂堂的亲王成亲,却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事既然是魏王和建平帝定下的, 自然无人敢置喙。
因为这个消息, 京中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在未来的魏王妃身上。
无他,都想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嫁给有克妻之名的魏王。须知晓魏王前头娶过了两个, 都是进门不过半载, 人便没了。自打那以后, 明里没人敢说, 背地里谁不说魏王命太硬克妻。
后来知晓女方的身份后, 大家倒也算明白了。这种出身寒门小户的人,一旦有了往上爬的机会, 都会不要命的往上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还在乎克妻不克妻?
可不管外面怎么议论,这一切并没有影响魏王的婚期到来。
……
禹叔从扬州赶到京城后,凤笙便从魏王府搬了出来。
他这趟来是专门帮凤笙办婚事的。
指望方家那边出面是不用想了,谁也没想到方凤笙会闯出如此滔天大祸,可她头上顶着方姓,不管出了什么事,方家那边就得替她兜着。
例如凤笙其实是个女子的事,这是杀了方家人,也没人敢说的。而对于凤笙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替方彦翻案,方家人的情绪其实很复杂。
一方面可以替方家洗脱污名,方家人还是挺高兴的。虽然方家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但也是书香门第,还从没出过有罪之人,尤其有罪的还是前任族长。
可另一方面,凤笙和太子扛上,中宫一脉势力滔天,就算最终以太子被拉下台作为告终,谁也不敢说日后不会被报复,所以如今方家人还是低调做人,继续休养生息,自然也不可能出面替凤笙办婚事。
所以这事只能交给禹叔。
而对于禹叔而言,老爷大仇得报,算是了了他最重的心思,如今姑娘出嫁,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嫁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反正不缺银子,禹叔从扬州赶到京城之前,就按照嫁妆单子置办了一批。整整装了两大船,从一应家具到器物摆件,再到衣裳首饰,应有尽有。比当年凤笙嫁入孙家,丰厚不知几许,凤笙这次到底嫁的是皇家,如果嫁妆薄了,会被人耻笑的。
这是禹叔的意思,凤笙反对无效,魏王倒是挺赞同禹叔的做法,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娶了一个不能见光妻子的认知,反正据凤笙所知,魏王府那边的场面应该也不小。
对此,她报以忧虑,魏王让她别多想。
她的身份在建平帝那边过了明路,这边也已经安排妥当,是以方凤甫之妹的身份嫁给她。
至于方凤甫本人,建平帝不说话,没人敢问,这就是个谜,以后也会是个谜。
就这样,转眼间就到了婚期。
*
五月十八,宜嫁娶。
这是钦天监选的日子,也确实是个好日子,因为一大早就能看出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位于帽儿胡同的某处三进宅子里,一大早下人们就忙上了。
这宅子是当初禹叔来京时买的,彼时凤笙身陷牢狱,一时半会肯定没办法出来,而禹叔一行十多个人,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就置办了这处宅子。
本是作为暂时落脚之地,这次则作为凤笙出嫁之处。
别人都忙着,凤笙这个新娘子却很闲。
一大早起来,她就像没事人似的在园子里散了会儿步,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大夫说她身子太弱,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回去后,吃早饭,吃完饭,她又困了,就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就睡到中午,起来先用午饭,用完午饭休息会儿沐浴。
知道凤笙身边就知春知秋两个丫头,魏王就派了两个嬷嬷过来,专门负责指导大婚一切事宜。
看得出这两个嬷嬷也是有经验的,光替凤笙沐浴,就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期间换了两次水,等凤笙被她们折腾完,摸了下自己,又细滑白嫩了不少,摸起来像水豆腐。
其实凤笙本就白,但因缺乏保养,皮肤远远不及那些大家出身的贵女们。自打这两个嬷嬷来,就没少折腾她,不过折腾也是有效果的,如今凤笙一身皮子又细又嫩又滑,今儿临快要上花轿了,又这么折腾了一回,已经达到最佳状态。
“王妃精细自己,这样才能侍候好殿下。”
一想到自己天天这么折腾,就是为了便宜魏王,凤笙就觉得窘。可这两个老嬷嬷虽人老又固执,但对她还算挺恭敬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听着。
等头发半干时,嬷嬷指挥知春给凤笙头上抹花露,是一种特制的花露,具体内容凤笙不知,是嬷嬷自己调配的。反正抹了后是淡香宜人,却又不刺鼻。
然后是开脸梳头,反正凤笙只管闭着眼,任凭人折腾就好。等弄完这些,就是穿嫁衣。
正红色大衫,深青色底绣金云霞凤的霞帔,头戴九翟冠。若说民间嫁衣是删减版的凤冠霞帔,这身亲王妃冠服就是终极版了,再往上是皇后的冠服,却并不是红色,而是青色。
凤笙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粉面朱唇,娥眉修长,因为着了妆,精致秾艳如水墨描绘的眉眼,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明艳。
让凤笙既有些陌生,又有些感慨。
外面有人叫知秋,知秋出去后进来,在凤笙耳边低语了几句。
凤笙一愣,对老嬷嬷笑道:“这会儿时间还早,嬷嬷也辛苦多时,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这……”
“我也歇会儿,嬷嬷放心,不会弄乱衣裳的。”
两个嬷嬷这才下去了,知秋又找借口把其他丫头遣散,知春还有点不明白其意,被知秋拉了出去。
凤笙去了堂中,刚在椅子上坐下,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范晋川。
他还是一身蓝衫,似乎赶着过来的,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浅笑,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从大理寺出来,凤笙没有像任何人问过范晋川的事,也无人告知他,她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一声,她已经平安无事了,想了想最终作罢。
“赶着过来的,你成亲,怎么也要来送一份礼。”
“谢了,这些日子还好吗?”
“好。你呢?”
“我也还好。”
似乎就没话说了,两人陷入沉默中,都是半垂着眼睑,似乎沉浸在回忆中。
最终还是范晋川打破了寂静。
“我很佩服魏王,他很有勇气,如果……”他突然哂笑一下,道:“没有如果,这世上哪里的那么多如果。”
凤笙只笑不言,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范晋川说了不少话,说了许多凤笙进京以后的事情。
例如新政的后续,官盐店的布设等等,其实不用范晋川说,凤笙也知晓,当初的构架是两人一同搭起的,现在的后续不过是增砖添瓦,按部就班。范晋川还说了他已经向建平帝请旨,要继续留在两淮,准备着手治理淮南淮北河道一事。此事非一时半会完成不了,他恐怕要在两淮待很久,短暂时间是不会回京城了。
说完这些,似乎就没什么话说了,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范晋川突然站起来,凤笙恍若大梦初醒看向他。
他露出一个微笑:“好了,我得走了,祝你和魏王殿下举案齐眉,幸福安泰。”
“谢谢。”
她站了起来。
他又看了她一眼。一身嫁衣的她,是只出现在他梦里的场景,今日终于见到了。他满足了,如意了,虽然她嫁的人不是他。
有时候范晋川总会想,如果他当初再任性一些,坚持一会儿,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可就如同他自己所言,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别送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有人进来了又出去,凤笙并没有在意。
她就一直坐在那儿,陷入回忆中,时不时摇头叹息笑一笑。
知春总觉得自家姑娘是不是癔症了,拉着知秋偷偷下去说,被知秋骂了两句。
隐隐似乎有鞭炮声传来,凤笙抬起头,看向门外。
入目之间,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仿若那人没有出现过。有人嚷着殿下来迎亲了,也有人嚷着快把盖头找来。
在被盖头挡住视线的前一刻,凤笙似乎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自己大步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