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魏晔鸣嗓音有些奇怪, 不过那几人也压根没注意。
只听蓝衣男子说道:“就探花郎家的夫人啊, 我经过时,就听见几个小丫鬟在说话, 好像有人想欺负她, 不过没欺负成。所以我才说她不错, 不仅生得好男子还聪明。”
他语气颇为赞赏,魏晔鸣心想,贺云珍的确聪颖, 只见她两次就能看出来。此时听人夸赞于她,不知怎地内心竟升起一股诡异的自豪之感。
男人一只手端着酒盅,另一只手放在桌上一指节曲动, 一下下敲在木桌边沿。
狭长眼睛微眯着, 很有些风流姿态。
另外两个人笑着打趣蓝衣男子是不是故意骑马往那边走?知道人家今天有诗会想趁机见个美人什么的。
“去去去,几个不正经的东西!”
“哈哈哈!”
几个都是吊儿郎,边吃酒边侃。
魏晔鸣心思已经不在这儿,那边还在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 他听些心烦,便一下子撂下酒盅起身,说自个儿有事先走了。
“哎哎, 魏兄这是做什么?怎么就走了?”
任由几人在后面叫,魏晔鸣随意挥了挥手, 大步离开。
琼花诗社魏晔鸣知道, 他家中妹子就爱这些活动。
以前他倒是嗤之以鼻, 只觉得都是些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东西, 偏偏有一帮酸儒书生跟着赞美。
须臾功夫,魏晔鸣就出了那出院子,心思波动间越发想见一见姜彤,几个月不见怪想的。
他今日没骑马出来,坐的是马车,上去做好就让小厮赶车。
走的正是要经过琼花诗社那条道。自己估摸着时辰,想着那边诗会也快完了,往那边去等一等,不定就能见到人。
哪里是不定见得到,魏晔鸣就是故意去堵人,到时候换个正经模样出来,姜彤也不会怀疑。
*
而姜彤,被程琳瑶提出做诗,倒也不慌不忙。
程琳瑶不安好心,两张纸条她选了个相对来说难些的“石”为题,这个显然不及“花”来得简单,况以花为题千首万首早就被被人写烂了,谁在家没作过几首。各种花卉随你取用好立意得很,出名诗也更容易些,而反观石这个题目,就有点干巴巴。
程琳瑶这做法。
众人只道不知她是真恶毒还是真无脑。
没有加入比诗的还有许多人,程莹雪就冷眼看着程琳瑶自己作死,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声不吭。
坐在程莹雪身旁的小姐自来和她关系好,自然也认得程琳瑶,知道这是程府的庶女,最近才接回家。
此时她就和程莹雪小声嘀咕:“你这庶妹怎么这般没规矩?很能得罪人。”她其实想说的那人蠢,怎么会公然和别人作对?
程莹雪勾起嘴角嘲讽一笑,随后又隐了末就去,只道:“她从小和她姨娘在外头长大,没上过两年学,规矩自是没人教导,反而外头把那些个小家子气学了个全。虽说母亲现在已经请了人来教导于她,不过她耐不住,一听我要出来参加诗会,急巴巴央了祖母也要来。
再看现在,真是能找事,只她自己丢人不要紧,连累了家里看她如何交待!”程莹雪恶心对方,嘴里一句好话没有,这还是她尽量憋着了的,不然还要更难听。
她那好友听完,眉头就皱了皱,小声道:“我看你们家对庶出的太仁慈了才,纵得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程莹雪何尝不是这样认为,不过程琳瑶得了祖母的喜欢,父亲也怜惜她十多年在外受了苦,格外疼惜些。
程莹雪简直气得咬坏了一口银牙。
两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关注着亭子那边的,比诗已经开始。
早有丫鬟伺候着,铺展开细白的宣纸,研开浓黑的墨汁。
和姜彤比赛的那位小姐似乎胸有成竹,昂着下巴嘴角带笑,思考了片刻一斤提笔抚袖,沾上墨汁,在洁白光滑的纸上写开了。
那边下笔如有神,姜彤这里却一动不动,笔也没拿,她似乎心不在焉,又像是已经走了神。
稍微站得远些的人开始咕哝私语,又过了几分钟,就开始对姜彤失去信心,认为她定是作不出来了。
心里不免想着这人也不过尔尔,原先看她的气质作态不俗,对她还抱有一分期待,现在看来,当真不是谁都能生于贫困却逆流而上的。
这还是好的,更有那一开始就不待见姜彤的人,像看热闹一样,嘴含讥笑,背地指指点点。
姜彤放空了就有两刻钟的时间,才低声叹了一口气,而后,才拿起一支笔,沾墨,一挥而成,一蹴而就,下笔坚定果决,没有丝毫迟疑犹豫。
方才还笑笑闹闹细声言语的环境一下子就安静了。
随着姜彤放下笔,大家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纸上。
白纸已不似开始般洁白无瑕,而是写上了一首龙飞凤舞的诗在上。
许多人情不自禁想凑过去看内容。
听众不约而同想到,她这是写出来了?
方才那模样,她们还以为她作不出来了呢。
跟姜彤比赛的那位也挑了挑眉,看了姜彤一眼。
虽然姜彤写出来了,不过她一点不认为自己会输。
比赛嘛,自有品评的人,在这诗会的品评人自然就是章宜宁她们几个。
琼花八仙子总能让人信服。
这几位脸上但是没什么诧异神色,依旧是带着大方的笑容。
姜彤写完没卖关子自个儿主动递了过去。
丫鬟把两人的手稿接过来,先予章宜宁正嫣然等人看,几人看得很仔细,又露出赞赏的眼神,两份互相传来传去。
过了半晌,章宜宁才笑道:“当真是大才,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好词绝句,我这琼八仙都要羞煞了,竟还占着这个位置作甚。”
她一番自我调侃,爽朗地拿自己开玩笑,气氛又一下子好了起来。
闻言有人立马接话,笑意盈盈,“咱们宜宁姐姐才是自谦了,要说才华,姐姐可是宫里太后都称赞过的,我们自不敢比的。”
不管是真心实意,反正这个话大家都附和。
章宜宁听到此也并不骄傲,她模样温婉,态度怡然大方,轻摇头朗声道:“这话不然,咱们这琼花诗社原就是每年可以相互比赛,厉害的上,输了也没甚,下次再比过就是,谁还能永远当个第一不成?不定明儿个就来了个更好的把我给顶下去,却人家那也是赢得堂堂正正,我输得是,才不如人,回头再努力就是,这便叫做共同进步,你追我赶,方能使琼花诗社更上一层楼。”
她这话说得实在好,且很真诚,眼底里没有一丝不自在或虚假。
姜彤心底极赞赏这人,心道琼花诗社果然名不虚传,不说别的,就说琼花八仙子如果都是这样的心性胸襟,的确让人心服口服。
也怪道章宜宁人缘好,因为她情商高,想处起来极舒服。
“贺姑娘这首‘石’写得别具一格,王姑娘的‘梅’亦是意境上佳,两首自是旗鼓相当,我也分不出个好坏来,来,咱们都来看看。”他们这里不兴叫夫人太太的,就算是嫁了人,一般也称你为姑娘,关系好的就互称小字。
章宜宁说完,大家果然好奇,争相传看,一时间更热闹起来。
那位与姜彤比诗的王姑娘脸上僵硬了几下,虽章宜宁和郑嫣然都道两首诗不分伯仲各有特点,然细论起来,她拿的花的题目比对方那个石要占便宜许多,所以其实是她略逊了一筹。
王姑娘心气亦高,既觉得输了也要输个明白,所以便直接把姜彤所作之诗拿过来看。
一首看下来,也不得不承认,这贺云珍的的确确很有些功底,哪里是传言那般不通文墨之人。
琼花诗社这边是给王姑娘留了面子才这样说,王姑娘纵不太高兴,也上前跟姜彤说她做得好。
两人算是相互吹捧谦虚了一番。
王姑娘对姜彤没了疙瘩,看程琳瑶却怎么都看不顺眼,毫不留情出口讥讽。
程琳瑶脸色卡白,摇摇欲坠,一身娇弱作态,让别人看的更加不喜。
没有一点骨气,装模作样给谁看!
程琳瑶是真的没想到姜彤还会作诗,如果知道就不会送上门取给人羞辱了!
她跟着她娘长大,能识字已是不错,哪会学那么多东西,以为小地方出来的姜彤必然也是如此,然却没想到人家如此厉害。
程琳瑶白着脸走上前,强撑着笑说了一句:“表嫂大才。”
姜彤只回了一句:“谬赞。”
原本就没人跟程琳瑶搭讪,经这一遭,她是彻底出了名。
回头有那还不认识她的叫丫鬟去一打听,都知道了,哦,原来是程尚书家的庶女。
知道后转头就丢开了,程琳瑶又不是个什么人物,谁会把她放在心里。
程莹雪却异常痛快,报了大仇似的。
诗会顺利结束,姜彤带着丫鬟回了家。
马车走的不快,巧的很,路遇一辆马车,外头赶车的竟是个认得的人。
姜彤坐在里头不知道,还是对方认出了阿贵。
是的,这次出来,赶车的是阿贵,他可不放心他们少奶奶这样出来,自己跟着少爷也放心。
路上姜彤也不可能出来说话,只是让下人传了话,知道是碰上魏晔鸣了。
魏晔鸣救过她,算是恩人,姜彤就让阿贵代为问好,让他有空家来做客。
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
那头魏晔鸣在马车觉得有些可惜,对方没下来,没见着面。
不过也好,既然有了由头,下次就能光明正大上门。
姜彤不知人所想,她心情不错,乘着马车一路荡回了王府。
谁知道才进得门,就听到了一个让人万分惊愕的消息。
当今圣上要给卢景程赐婚!
姜彤显些没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怎么可能?
皇上难道不知道卢景程已娶妻?
简直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