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镇煞
卫龙声音凄凉:“都怪我,是我害死了蒋壮。”他虽然是个骗子,但是和蒋壮合作那么多年,说没一丁点儿真挚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祁卿从饮水机处接了杯水递给他,微抿薄唇:“慢慢说,不用着急。”祁卿见过许多生离死别、阴差阳错的事情,完全能理解逝者之哀戚,生者之伤悲。
卫龙接过水,摆摆手示意现在就要说:“当天在深大,我看到蒋壮肩膀上趴了那个阴森森的东西,我很害怕,想赶紧逃命。可是我也有些放心不下蒋壮,因此,虽然当时求生欲占了上风,我还是回头叫了他一句‘蒋壮快跑’,就是这一句,那个东西就完全变了。”卫龙手打着哆嗦,一个粗壮的汉子吓得声音都在抖,“道长,你知道的,我是个骗子。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靠的就是这张嘴和看人,谁的情绪一变化我都知道。那个东西听到‘蒋壮’两个字,原本亲密啃着他脖子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尖利地叫了一声,用力掰断了蒋壮的脖子……”
卫龙很自责:“如果我不叫他的名字,他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祁卿想了想那个场景:“你怎么能确定是因为叫名字导致了厉鬼的情绪变化。。”
卫龙苦笑:“我本来不确定,直到我碰到那个鬼东西。它杀人手段和我们想的一样,都要先对受害者‘动手’,它本来撕了我的上衣,那时它还算正常,没有对我下死手。可是渐渐地,它就趴在我身上,拿指甲来戳我的锁骨,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它没有找到,马上变得凶厉起来,开始折磨我。”
祁卿总结卫龙的话:“你的意思是它在找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锁骨上有特殊记号,并且不叫蒋壮的人。”他说到锁骨,感觉自己锁骨包括全身好像真有点酸痛,但也只认为是最近太累导致的肌肉酸痛。
卫龙点头:“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会不会是那个人害死了它,所以它到处杀人想杀了凶手报仇。它眼睛上全是碎玻璃,瞎了便看不清楚别人的脸,所以才误杀了那么多人。”
卫龙的话有理有据,祁卿也很想真相就是如他所说那样,可惜不是:“如果它是为了找出杀害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在杀人前对男性做出那样的事情?”
卫龙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祁卿道:“一般来说,厉鬼杀人都是重复自己的死因,我曾经以为那只厉鬼是以同样的方式被人迫害死的,可我找宋警官帮我查阅了五年内深大及周围地区所有死亡资料,都没有这样的案件。直到我看到了那只厉鬼,他满身玻璃,肢体残缺,身上没有欢好痕迹……”
卫龙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没有那种痕迹,你看过?”死状那么可怖的一只鬼,这人仔细观察过?还观察得那么私密?
祁卿脸色不变,他虽然害怕鬼怪,但观察它们已经成了本能:“对,由此我认为,他不是被人猥亵迫害死,并且死亡地点有玻璃,死亡方式也许是坠楼,也许是车祸。而他行为反常的原因——我认为它是在找人,只是这人不是杀害他的凶手,而是它心里挂念的人,挂念太深成执念,以至于死后都无法忘怀。因为你和蒋壮被提前发现不是它找的人,所以它对你们凶性大发。沉鸳湖的胡俊之所以没有被泄恨,应该是他的女朋友替他承担了厉鬼的怒火。”
卫龙也很聪明:“对,这样就全说得通了。它喜欢它想找的人,所以做出脱人衣服这种事,而它喜欢的人应该是男性,所以它那么厌恶女性。道长,我们知道了这些,能收服它吗?”
祁卿不知道能不能收服,他要还有天师的实力当然可以,可关键他现在只是名普通学生。
他也不忍心打击卫龙:“我会先和宋警官查找厉鬼生前的身份,再做打算。”
卫龙茫然地点点头,在鬼怪面前,普通人除了随波逐流,还能做什么呢。
祁卿不能久待,马上要到正午,他必须尽快赶回学校处理沉鸳湖的事情。
曾经的沉鸳湖畔杨柳依依,微风徐徐,深大许多情侣佳偶都喜欢在这里幽会。现在沉鸳湖周围却袅无人烟,偶尔有几个学生路过稍微离得近了些的石桥,都低着头快速走过。
阴凉的气氛笼罩在沉鸳湖。
宋成早就等在那里,看见祁卿过来,他狐疑地迎上去:“祁卿,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指着一棵树,“我记得前几天我来这里的时候,这棵树好像长了虫,还病怏怏的,现在却青得像刷了漆。你说奇不奇怪。”
祁卿一看的确是,他也不想瞒宋成:“柳树属鬼,受到阴气滋养会长得比较好。”
宋成揉了揉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怪不得我小时候看我姥姥家山坡上那片坟场,柳树就特别多。”他看了眼时间,“祁卿,现在刚好十二点,阳气最旺,咱们开始吧,你要的朱砂铜钱那些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就在那边呢。”
祁卿道谢,抬头看了看金灿灿的太阳,流光照进他清澈的眼睛里,展现出迷人的色彩:“现在还不能开始,要等一会儿。”
宋成惊诧:“为什么。正午十二点阳气旺,不是能克制阴气吗?”
祁卿耐心给他解释:“不是这样。正午十二点是一天中最阴的时辰。在易经八卦之中,阳气从日精之中产生,所以白天的阳气重于夜晚。一天中又属下午热气最高,正午刚好处于一天热气由衰转盛的节点上,极盛之前必将极阴,所以正午十二点阴气最重。”
宋成表示不懂,祁卿也觉得自己说得晦涩,解释道:“原理可以不用懂,举个简单的例子,中医无论是针灸还是点穴都不会选在正午十二点,就是因为这个时辰的特殊性。”
宋成这下理解了,沉默一下:“祁卿,不,道长……你这么厉害,怎么想到来深大读书的。我听说你们天师道法协会福利很好,不只领固定工资,还能正大光明接外来业务,赚取业务费。”
自己现在并不厉害,只会纸上谈兵而已。祁卿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夸奖,冷玉般的脸罕见地染上薄红:“你不懂玄学,才觉得我厉害,这些其实都是常识。”
他耳朵有些烧,仍是一派高冷,走过去摆弄朱砂黄纸。宋成看他的样子也道奇了,电视上演的哪个道士做法时不是神神叨叨的,祁卿手指修长如玉,有条不紊地调理朱砂黄符,宛如在调绘画颜料。
宋成对这些事很好奇,捏起一个小铜钱:“祁卿,铜钱有什么用?这个我昨天淘了好久才淘到。”
祁卿抽空回答他:“铜钱经万人手,阳气重。”
他等着正午过去一会儿,开始在黄纸上画符,下笔蜿蜒走蛇间,祁卿神色冷峻,无论是烈日还是微风,都不能动摇他一分心神。
须知画符同念咒一样,必须一气呵成才有效果,不然那一笔笔在旁人看来如鬼画符的笔触,真就成了无用的“鬼画符”。
祁卿几乎尽失修为,画的符也很简单,但尽管如此,符上灵光隐隐,用眼睛细细看去,会发现朱砂如活,正气威严。
黄符只是最简单的符,往上还有银符,金符,非天师大能不能完成。
他画完符,又去将铜钱黄符按照乾坤方位分别在沉鸳湖几个角埋好,铜钱上面的泥土则用剩余的朱砂简单混合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祁卿额头上带了些薄汗:“好了。”
宋成惊讶:“这就好了。可什么都没发生啊。”
祁卿很平静:“现在是夏季,又是刚过正午十二点,再要发生点什么事,我们谁都处理不了。”敢在烈日下出来的凶鬼,谈什么收服。
宋成还想确认:“那王小芸他们还会害人吗?”
祁卿道不会,宋成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祁卿,你这符那么厉害,一会能不能给我一张。我拿回家镇宅。”
祁卿神色放松:“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只是安神符,不能镇家。你放在卧室,可以每晚安睡不做噩梦。”
宋成不敢置信:“不做噩梦的安神符,能镇住厉鬼?”
祁卿面上一派清冷:“我用了铜钱和阵法来做辅助功效,再高深的符我画不了,只能以改良后的安神符让王小芸它们陷入沉睡,不醒来生出怨气,也就无法害人。”
所以他镇煞时才没发出煞气被破的声响,他根本是投机取巧,并不算是镇煞。作为一个天师,用这样偏门的法子,祁卿觉得实在不好见人。
他的阵法是至朴至正的七星四绝阵,天下能融会贯通学会此阵的都极少,基本都是掌教以上的人物,可符却只是最简单的安神符。
自古天才的陨落都令人痛惜。
祁卿眼中平静,做出冰冰冷冷的样子,手指却攥紧,幸好,别人都不知道他是天师。
但宋成并不放过这个年轻的天师,正义感一起,无视他微红的耳朵,无情戳穿他:“难道王小芸它们就这么睡下去。沉鸳湖也算深大的明星风景区,有几个鬼睡在这儿,会不会不大好?”
祁卿解释道:“等杀死王小芸它们的厉鬼解决后,我会通知协会的人来镇煞。”他师傅再想他恢复修为,也该知道轻重,祁卿补充道:“待会麻烦你去给校方说一声,暂时封了沉鸳湖,不许任何人靠近。”
宋成表示知晓。
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姜时才洗完自己的裤子。
他怅然地抬起手,回忆着刚才滑溜溜的感觉,然后羞耻又回味地抱着手机查询。他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