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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哒哒哒”高跟鞋响声,金鹏竖起耳朵一听,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而怪异的微笑,打了个响指道:“得嘞,来了!”
还未见其人,一股浓郁而刺鼻的香水味穿过古老的四合院绕梁越窗飘了进来。牛福勇瞪得眼珠子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喉结不停地涌动着,似乎有一双透视眼,已经看到了门外的“大明星”。
金鹏起身走到门口,亲自打开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跨了进来。进门看了看,用手里的包拍了下金鹏道:“我说鹏子,大过年的我应酬不断,刚才我还和张宝刚导演谈新戏的事,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就像催命似的,快赶死我了。”
金鹏堆着笑脸,天生一副奴样,自觉把腰弯了下来,像伺候老佛爷似的双手扶着女子的胳膊扶了进来,道:“我的姑奶奶唉,您可算来了,今晚可是有重要客人。”
女子夸张地扭着胯子,用轻蔑高傲地眼神挑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道:“这哪有重要的客人啊?”
金鹏指了指两位,道:“姑奶奶,这两位大老板专程从西江赶来,专门邀约你吃顿饭,你说重要不重要?”
女子把包放在桌子上,将披着的貂皮大衣挂在椅子上,双手一抹鲜红色的超短裙,坐下来看了一眼牛福勇,快速收回眼神道:“大老板?多大的大老板?个个都说是大老板,我见多了。”
而此时的牛福勇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子,压根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金鹏岔开话题道:“牛哥,陆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说的大明星,叫关颖,满族人,按照我们满族的姓氏是瓜尔佳氏,后取‘关’为姓。像香港著名影星关之琳都属于一支的。”
牛福勇急不可耐地伸出手欲与握手,谁知关颖眼珠子飞到天上去了,看都不看一眼,自顾拿着小镜子在那里补妆。
从关颖一进门,陆一伟就关注着这位所谓的“大明星”。一头棕黄色波浪卷头发碧波荡漾,脸上如同刮腻子似的涂了厚厚的粉底,眼睛上带着长长的眼睫毛显得极其夸张,浓艳的口红如同菜市场悬挂着的腊肠,身材倒是不错,但说是美女,实在有些牵强。不过人家头上顶着光环,身份自然不同。
陆一伟并没有像牛福勇没见过世面似的贪恋女色,而是端着茶杯冷眼观察着关颖的一举一动。
“真是瞎耽误功夫!”关颖似乎对牛福勇厌恶无比,将小镜子放进包里道:“我还以为什么重要客人了,行了,快点吃饭,有事说事。”
金鹏见气氛不对劲,爬在关颖耳边嘀咕了几句,关颖立马态度大变,笑盈盈地看着牛福勇道:“你是煤老板?”
牛福勇见关颖和自己说话,激动地直搓手,点头道:“小本生意,刚够养活自己。”
“哎呦喂!你就别谦虚了。”关颖一只手搭在牛福勇肩膀上,眼睛里似乎有钩子,把牛福勇的魂都给勾走了,道:“小妹不是牛老板大驾光临,刚才失礼了。那这位是?”
“陆老板。”金鹏赶紧介绍道。
“陆老板啊!”关颖故意把音调拖长,一只手伸过来,眉来眼去道:“没想到陆老板这么年轻,而且长得标致,初次见面,以后可得多加关照啊。”
陆一伟伸出手意思了下,并没有牛福勇表现得饥渴。
饭菜上桌,这回轮到关颖吹牛皮了。做作地道:“就在刚才,我和张宝刚导演,还有李雪健老师、陈道明老师,还有梅婷姐谈新戏的事。张导说了,这部戏将由我担任女一号,梅婷姐为我配戏,重点要把我打造成中国新生代实力偶像明星,戏年后就开拍,可有的忙咯!”
关颖这个名字,陆一伟压根就没听过,更别说是什么大明星了。故意问道:“请问关小姐主演的这部戏叫什么名字啊?”
关颖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戏名还未定,处于保密阶段。你是不知道啊,那些小报记者就像苍蝇似的,嗡嗡嗡四处打探消息,要多讨厌就多讨厌。张导说了,这部戏将在下半年央视黄金剧场播出,投资巨大,场面宏大,绝对值得一看。既然你想知道,我给你透露一点点也无妨。该剧以民国为背景,展现在炮火纷飞年代的凄美爱情故事,就和《情深深雨蒙蒙》似的,但绝对比他要好看。”
“哦。”陆一伟附和道:“那我到时候一定要看看咯。”
“一定要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关颖一脸得意道:“今天我还有时间和你们坐一起吃饭,等到时候,想要约我吃饭,可真就没那么容易了。”
牛福勇深信不疑,急得上蹿下跳道:“关小姐,要不给我也安排个戏份,成不?”
“就你,哈哈……”关颖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道:“你倒是可以演,要不你演我的车夫怎么样?哈哈……”
牛福勇试探地道:“要不你演老佛爷,我演伺候给你倒马桶的怎么样?”
关颖脸色一变,似要动怒,然后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道:“倒马桶?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牛福勇脸皮厚,穷追猛打道:“我需要怎么做,关小姐给指点一下。”
“哎呀!”关颖伸出手转动了下小拇指上的钻戒道:“牛老板啊,我这个钻戒都戴了一年多了,都打磨的没光泽了,都不好意思戴出去了。”
“这算个屁事,一会吃完饭就去买个,随便挑。”牛福勇财大气粗地道。
“真的啊。”关颖露出贪婪的表情道:“还是牛老板懂得疼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说先前还对其半信半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就这个披着明星外衣的“非主流明星”。更有甚者,她的明星身份还有待确认。陆一伟起了疑心,而牛福勇就像着了魔似的,已经完全跟着掉进沟里。
出来玩就是放松,陆一伟不想干涉牛福勇,钱现在对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不过花在这等货色上,实在糟蹋了那俩钱。
吃过饭后,牛福勇果真带着关颖去了王府大街珠宝店,关颖也不客气,挑最贵的买了一个,笑盈盈地走出店门,身子都快要倒在牛福勇身上。
牛福勇将关颖带到了附近的湖广大厦,也顾不上管陆一伟,急不可耐地进了房门。陆一伟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上十一点多,陆一伟刚闭上眼睛,就听到有人敲门。起身询问得知是牛福勇,才打开了房门。
“哎呀,陆哥,真他妈的爽!”牛福勇美滋滋地躺在沙发上道。
“人呢?”
“走了。”
“一个上万的钻戒就泡了这么个货色你也觉得爽?你的品味实在太低了。”陆一伟揶揄道。
牛福勇咂巴着嘴巴道:“哎呀,值了!这娘们浪的很,我都有些招架不住。怎么样,你有兴趣没?我都留了她的电话了,要是乐意我让你爽一爽。”
“得了吧,我可没那心事。”陆一伟连忙摆手道。
“就是爽!”牛福勇还在回味,道:“你说也奇怪了啊,这女人和女人就是有区别,就咱西江的那娘们,皮肤糙不说,一点都不野。这个关颖的皮肤,那他妈的就像凉皮似的,一掐一泡水,吸起来滑溜的,那功夫绝对没得说。”
陆一伟懒得搭理,问道:“福勇,你大老远拉我到京城就为了这?”
“嗯,那你还想咋地?”
“我……”陆一伟噎得说不出话,道:“那你说的投资又是咋回事?”
“有这个意向,这不正考察了嘛。”
“得!”陆一伟一把将牛福勇提溜起来,道:“你他妈的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赶紧回家。有俩臭钱照你这么糟践,迟早要败光。”
“等等,你别着急啊。”牛福勇坐下来道:“实话和你说吧,我这次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见谁?”
牛福勇调整坐姿,一本正经地道:“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当年有个京城的人在下湾乡插队,后来回京了。据说现在在国家发改委任职,具体任什么职位咱不清楚,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见他。”
牛福勇这么一说,陆一伟还真有印象。道:“你说得是不是卫清华?”
“对对对,就是他。”
陆一伟道:“卫清华确实当年在下湾乡插过队,不过人家只呆了一年多就回去了。后来,南阳县的领导几次登门造访,人家压根都不见面。我还跟着楚县长去过一回,各种理由搪塞,连面都见不着,人家看不起,何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后来干脆没再找。你现在找他,他会见你吗?再者,找他干什么?”
“他肯定会见我。”牛福勇信心满满地道:“看到今晚的那个金鹏没有?别看他满嘴跑火车,但确有这方面的门道。他已经约好了,明天晚上见面。我没经历过这大场面,所以拉着你来了。”
“我?你以为我见过这么大的领导?”
“你在官场,总比我经历的多吧。”牛福勇道:“再说了,咱要是能搭上这条线,也是一种投资啊。无论对你对我,都是相当有利的。将来你要升个官,找他准成。”
“那你到底要干嘛?”
牛福勇神秘一笑道:“我听说明年的西临高速规划计划走古川县,我想让他改线走我们南阳县。顺便,我有意承包南阳县境内的工程。”
听到牛福勇的宏伟理想,陆一伟半天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他没读几天书,对国家政策的把控相当到位,让他异常惊讶。道:“福勇,你没开玩笑吧?”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牛福勇道:“我要是能把这个项目争取过来,就他娘的干一票,这辈子我啥事不做都高枕无忧了。”
“啧啧!”陆一伟大呼惊叹道:“福勇,你可是操着各级领导的心啊。他们都不一定能争取到,你有把握?再说了,涉及规划的事那可是要经国务院批准同意的,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有,你真以为修高速那么简单吗?先说投资,没有几个亿下不来。再说资质,连公司都没有就像揽工程,这不开玩笑嘛。”
“这算个屁事!”牛福勇道:“没有钱可以贷款嘛,要得银行干什么。至于公司,明天要开工今天就能成立,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底。再说了,又不止我一个人参建,还有好几个公司呢。”
陆一伟意识到不对劲,问道:“是不是肖志良让你来的?”
“也是也不是。”牛福勇道:“肖书记和我提过这事,我仔细一考虑,觉得能成。”
陆一伟劝说道:“福勇,你老老实实干你的煤矿就行了,这两年煤炭市场大好,好好经营绝不亚于修高速。肖志良既然有想法,怎么他不去找,反而让你来?”
“陆哥,你也太胆小了。”牛福勇不屑地道:“国家开发西部,就是要放开资本市场,允许民间资本进入。这么好的机会,咱不能白白浪费啊。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怕个球。”
陆一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自己在官场多年已经形成了固定思维,全然跟不上时代节奏了。不过,他总觉得这事风险太大。
第二天晚上,陆一伟在国宾酒店果真见到了卫清华。
来之前,陆一伟特意打听了他的情况,目前在国家发改委西部开发司担任开发开放处的副处长。按照级别,和陆一伟的身份一样,都是副处级。不过人家在京城,而且在这么重要的部门任职,地位自然不一样。
卫清华果然派头十足。五十多岁年纪,细皮嫩肉的,就像四十多岁的人。举手投足间,比部级领导都架子大。
金鹏道:“卫叔叔,这俩位我就不用多做介绍了,您当年在他们县插过队,应该算作半个老乡了。”
卫清华眯着眼睛抽了口烟,微微点了点头道:“南阳县?我是有点印象。都很多年前的事了,脑子不行咯。”
牛福勇见了大官,毕竟有些胆怯,一个劲地推着陆一伟讲话。
陆一伟心里同样紧张,深呼吸一口气道:“卫处长,我是南阳县人,今天有幸能与您见面,希望您多多指点。”
“哦?”卫清华盯着陆一伟打量,道:“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陆一伟含含糊糊道:“一个小小的县官,不值得一提。”
“哦。”卫清华一仰脸,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陆一伟看了牛福勇一眼,谦恭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到了京城了,想拜会一下您。”
“哦。”卫清华一脸不快道:“我平时工作忙得很,加上现在是过年,应酬不断。要不是看在金鹏的面子上,我压根就不会见你们。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下次再遇。”说完,起身要离开。
陆一伟顺势将牛福勇准备好的信封塞到卫清华口袋里,道:“卫处长,大过年的,本来说你家里看看孩子,不便叨扰,就算给孩子的压岁钱吧。”
卫清华用腰部的肌肉感受了下信封的厚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太客气了。”
“这样吧。”卫清华返回来走到酒桌前端起倒好的酒道:“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可我的时间实在太紧了,我们干一杯吧。”说完,一饮而尽,匆匆离开。
回去的路上,牛福勇埋怨道:“陆哥,你刚才怎么没提出来啊?这么难得的机会,再次约出来就困难了。”
陆一伟摆摆手道:“福勇,咱见得不是县官,也不是市领导,更不是省领导,别看着他级别不高,权力大的惊人。你也看到了,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压根就不想见我们。你要是提出这个大的事,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牛福勇不解地道:“那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急什么!”陆一伟道:“既然你想办成,就不能太着急。对付这种人一定要细水长流,既然他这次敢收下礼物,下次见面照样敢收。这次见面就是让他记住我们,等下次再见面时提出来也不迟。”
“可……工程马上就要拍板了啊。”牛福勇有些着急。
“这种事真不能着急。”陆一伟道:“这样吧,今天是初四,等过了元宵节再来,那时候也就正式上班了。”
“那这次就空手而归?”
“是空手而归吗?”陆一伟笑着道:“你他娘的还泡了大明星,我可没你那福气。”
“哈哈……”
第二天一早,两人回了西江省。刚一下飞机,就接到张志远的电话,让他马上过去一趟。
到了张志远家,张志远把陆一伟拉到书房小声道:“定了,黄书记去邻省当省委书记,过完年就走。”
虽然此事一直嚷着,终于尘埃落定。陆一伟急切地问道:“那谁来接替黄书记?”
“按照当下的形势,极有可能章省长继任。”
“那谁来当省长?”
“暂时不知。不过我听说会从其他省调任,或者从中央空降。”
章秉同要是当了省委书记,极有可能将黄继阳的发展思路彻底推翻。看来,全省的发展格局将会有大动作,至于会怎么样,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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