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听天由命

江澜愣住了。炼均话中的巨大信息量让他一时来不及细想，他只觉得这样的炼均很陌生。

江澜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看着这个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炼均的家世显贵，他的长辈有一大半是内阁官员，爷爷更是五位掌政国老之一，而江澜出身寒门，两人在军校相遇，都觉得这段情谊弥足珍贵。虽然不时有争吵，但从来没有在大是大非上背道而驰。如今仅仅一个诱惑，他承认这个诱惑有点大，但如果是以伤害兄弟之情为代价换来，他不会接受这个理由。

“如果你是为了救我……”江澜想说“你大可不必如此”，然而他心里猛地一跳，他想起临行前谭老圣人的那个预言。

“……你会死……炼均同行，你有一线生机……”

难道这就是他的生死一线？！！

如果没有炼均，他独自一人追到不生山，遭遇诅咒之母，一定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是死于青子衿之手。但是炼均来了，他先是险些丧命在青子衿手里，而后即将替他接过青子衿的传承，免去他的死难。

江澜越想越觉得接近了真相，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要辜负谭老圣人的好意了。

萧副长联合三大异能组织共同抓捕青子衿这件事，看上去风光无限，是一件值得载入史书的宏伟壮举。但其中的困难和危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三大组织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否则早已被国家招安，相互坐下来把手言欢了。想让三大组织暂时放下一切恩怨，不至于见面就红眼，暂时为他所用，这整个过程里，萧副长不知要做多少妥协。他倾尽心力才联合三大组织囚禁了青子衿，如果再任由她的传承流落出去，那这一切就都没了意义。归根结底，让异能界恐慌的不是诅咒之母这个人，而是她的异能。他绝对不能让萧副长的心血白费。

精神力的亏损让他整个人有些脱力，眼前模糊不清，呼吸困难，然而他的心里却出奇地冷静，确切地说，是漠然。任何会成为萧副长前进道路上阻碍的人，他都会为他铲除。他的手摸到了袖中的玻璃瓶，七级精神力恢复剂，这是他留给自己保命的那一支，十分珍稀，可以让他在一瞬间恢复全部精神力。

他微微眯眼，让视线聚焦，只要青子衿表露出对炼均的一点点兴趣，他会顷刻出手。不是对青子衿，而是对炼均。国家大义面前，任何个人情感都值得为它牺牲。冷不防抬头正对上青子衿冷冰冰的双眸，让他意外的是，青子衿并没有任何触动，她根本就像是没有看见炼均这个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江澜：“你以为，你不想学，我就教不了你？”

江澜觉得可笑，他不想学，难道还能被人强按着去学？他倒是很想领教一下青子衿的手段，可惜，他对于这个维和专队死对头的传承没有半点兴趣。

“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要你的任何东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青子衿蓦然发出一阵大笑。

江澜不知道，他越是拒绝，青子衿就越发坚定了她的用心。她要选择的传人除了天赋，首先就是要意志坚定，品行优良，心性不因外物而转移。她先前躲在暗处，也正是想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不得不说，江澜很合她的心意，甚至比她以前在外面见过的那些年轻人都好。虽然江澜坚持不肯杀萧裕，但事在人为，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走远了再回头。

僻静的山谷间回荡着她狂妄不羁的笑声，在她身后不远处，炼均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沉地。从始至终，青子衿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倒显得他彻头彻尾像是个笑话。他到底哪里比不上江澜？他有家世，有背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他没有借助家里的一分一毫，他同样是从军校里被选拔出来的，同样在维和专队经历了出生入死。一样努力，一样刻苦，他就这么不堪？

的确，他不敢像江澜那样顶撞青子衿，但那是家庭原因，他有着各种各样的顾虑。这也是他能在江澜身上找到的平衡，所以他才会和他成为朋友。

炼均暗暗捏紧了拳头，他什么时候才能像他那样无所畏惧？

好半天，青子衿才止住了笑声，手上一个用力，揪着江澜的衣领把他带到近前，两人脸对脸，之间不过就是三寸距离，能从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青子衿冷冷一笑：“我们走着瞧。”

她身上传递出来的稳操胜券的自信异常强烈，江澜微微屏住呼吸，身上的毛孔都战栗起来，他无来由地一阵心悸。异能强者对于危险的来临会有一定程度的感知，这种感应其实是被人的意志所察觉，意志自主地控制着精神力做出防御，大脑接收到了信号才辨别出有危险。

他在过去的任务中所遇到的生死危机并不多，这项本领还是他在刚刚结束的密训中练就的。这才刚过去不久，他对于这样的危险信号并不陌生。

江澜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里的玻璃瓶，贮存的精神力被身体吸收，江澜的精神力节节攀升，刹那间就恢复了所有的精神力。这在表面看起来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江澜，眼睛一亮，仿佛一个黯然失色的远古神灵被突然唤醒，浑身充满了神采。

江澜一出手就用出了全部的精神力。

浩瀚的精神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入方圆百米的空间里，控制了这方圆百米内的所有水元素。这是高级异能师的标准技能，元素域，在域中，他是主宰，而他的对手无所遁形。这个技能，也是高级异能师的门槛。

方圆百米内的一切水元素都在江澜的感知和控制之下，他轻而易举地锁定了青子衿和炼均。他在第一时间凝结出水元素牢笼缚住了青子衿，同时武器雪霜再次出手，卷起炼均的身体，他要带着炼均逃离这座不生山。

江澜知道元素牢笼这个普通的中级技能根本困不住青子衿，在凝聚出水元素牢笼后，他接连朝着青子衿打出了数道水元素屏壁来阻挡她。如果精神力能用眼睛看到，那此刻江澜体内的精神力就像不要钱一样不断从他体内涌出，像瀑布一样在他身前冲刷着，水元素像被磁铁吸引一样吸聚到他身前。江澜凝结水元素屏壁的速度快到极致，快到让人生出他一次凝结了多道屏壁的错觉。事实上，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隔，用紧贴着来形容都不为过。但这面对面狭小的空间，并不影响江澜施放技能。江澜凝结元素屏壁的速度快，青子衿摧毁它的速度更快。一息之前，江澜与青子衿之间有数十道屏壁之隔；一息之后，数十道屏壁像以快进播放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尽数倒塌。

而这一息之间，江澜已经尽了全力了。剩下的全部水元素，他都汇聚到了自己脚下。能不能逃离“锁神式”，脱离青子衿的手掌心，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