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图穷匕见（下）
本来枪都已经放下来的矮个保镖按捺不住，再一次举枪对准韩锐：“我看你就是信口雌黄，心肠歹毒！你不仅杀人，人死了还不放过，你分明是想推卸责任，把脏水往我家小姐身上泼。”他对着周围耸动的人头指指点点，也不怕枪走火，“你们异能协会不是一向号称公平公正，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怎么处理这件事！”
许家保镖情绪激愤，然而韩锐的话，听到异能协会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想的了。不止不能等闲视之，反而事态严重。
守卫队长沉思片刻：“你有几成把握？”
韩锐回想之前许菲菲的异常，凭着多年在本职工作上主持大局的经验：“我确定。”他整理下白手套，就要上前。
“你休想！”矮个保镖见状扑到许菲菲尸体上，“想动小姐一根汗毛，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过分了，韩主管，王队长，”高个子保镖也忍无可忍，掏出手机，“我必须先跟家里联系一下，就算真像你说的，有可能在身上藏了什么，也得送到医院再安排检查或者手术，不可能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我们就任凭你辱没小姐的名节。”
韩锐没阻止他打电话，在他拨出号码之前，淡声说：“你们该知道异能协会的规矩，我们不可能让你们把属于协会的东西从这里带出去，更不允许再有其他人接触尸体。我现在怀疑你们是在用接力的方式把她身体里藏的东西带走，薪火相传，众志成城，这一直是大陆特工惯用的伎俩。”
“你胡说八道什么？”矮个保镖这次连枪都没举，整个人朝他飞扑过来，两边的守卫一拥而上，上去将他钳制住。
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许家两名保镖一个走到角落里打电话，不断地说着什么，一个被众多守卫死死按住，不住地破口大骂。
韩锐目光一闪，看向无人理会的许菲菲尸体。他神情微动，见没人注意，调动精神力，控制还插在许菲菲喉咙处的金元素匕首。
这柄匕首原本是他的金边眼镜框，此时玻璃镜片已经不知碎到哪去了，镜框也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在他的控制下，金匕首一点一点向下移动，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背后，无声无息滑落到尸体胸前，而后用力按下，胃部皮肤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矮个保镖有所察觉，回头一看，尸体前襟被血液浸透，很快凝固，他两眼瞪圆，两臂用力挣脱制锢。
“我要杀了你！”
“别动！”韩锐打断他掏枪的动作，走上前，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略微分开许菲菲胃部切口，用两根指头从中取出一个很小的物件。他举过头顶，放在灯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连同许家保镖，全部都惊呆了。
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软塑料瓶，瓶体被胃液腐蚀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原本透明的塑料皮变得浑浊，透过半透明的瓶身，能看到里面有一卷被精心卷压过的压缩纸条。
用微刻工艺的小字体，将内容刻在纸上，再将纸压缩，能把一本几百页书上的内容全部抄录下来。
“终于图穷匕见了。用身体作媒介，盗取异能协会的知识财产，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这不可能……”矮个保镖喃喃着，一脸世界崩塌的表情。
门外响起急促的鸣笛声，一声接着一声，是刚刚高个保镖打电话叫的救护车。很快，几名医生抬着担架进来，看也没看满满一屋子站着的人，径直去抬许菲菲的尸体。急救中心的医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急救现场他们没见过？眼前这还算是程度轻的，就是全场一个站着的都没有的他们也见过。
几名医生熟练地把尸体抬到担架上，扬起头在满屋子寻找家属，韩锐把手一伸，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许菲菲的尸体很快被抬出门，两名保镖虽然满腔怒火，也来不及说什么，紧跟在后面，到了门口，高个保镖回头撂下一句话：“这件事我会如实汇报给许国老，你该知道你惹了什么人，许菲菲是许国老的外孙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异能协会再是崇高，你们办事处也得受大陆政府监管。你只是一个小人物，劝你以后，好自为之。”
“我也会向萧副长说明情况的。”韩锐说。
保镖重重地哼了一声，跟着跳上救护车，“砰砰”两声车门关上，呼啸声中飞驰而去。
警戒解除，王队长一声令下，守卫很快也全都撤了，招待所前厅只剩下韩锐和那个新来两周的小服务生。
小服务生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大陆特工真是太疯狂了。”
他跟着韩锐回到休息室，看着他从橱柜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装着纸卷的塑料瓶装进去，封上口，他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毅力，拼死也要把这不起眼的物件带出来，不知道这纸卷上写的什么，真有那么大的价值？小服务生心头升起一丝好奇，继而被更大的疑惑所替代：“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利用元素封锁做保护，封住塑料瓶，把它吞进肚子里，等到出了协会，再做手术取出。可惜这个人的封锁技能不过关，没等坚持到出这个门就失效了，塑料瓶抵不住胃液侵蚀，在胃里面作怪，让她提前现出原形。虽然立场不同，她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也很值得人敬佩了。”
“可是离开总会之前，不是有全面查体的流程吗？如果身体里藏了东西，这个流程就过不了关啊？”
“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查出来，另外一种可能，她根本没做检查。”
“这、这不可能！”小服务生脸上写满了呆滞，“您说过离会流程繁杂，出口关卡守备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她怎么能躲过那么多双眼睛，不做检查就能离开？”
“如果真是那样，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小服务生也是有点侦破天分：“主管的意思是说，流程部出了叛徒？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赶紧上报？”
“皇帝不急太监急，该睡觉睡觉去。”韩锐把小服务生轰走，等小服务生满脸失望地出去，他把塑料瓶珍而重之地揣进衣服内兜里，想到许菲菲临死前那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她当时是盯着自己的方向，但那绝对不是在看他，而像是看着远处的某个人物，她都已经失败身亡了，为什么还会说出“幸不辱命”呢？
由大陆西南边境出发，穿过不生山，经过一片荒芜的平原，之后就会看见白色碎石堆积的路面，那是天河镇的标志，异能协会的入口就在天河镇中。
不生山是边境名山，山间贯穿着一条砂石官道，直通到荒芜平原，路边陆续修建了加油站、饭馆、小卖部等。只是两人所处位置看不到那些高低起伏的楼房，这里偏离了官道，是不生山中很普遍的一处乱崖。
离招新大会截止还有半个月，时间非常充裕，只要再有一天就能走出乱崖，等到出了不生山，就开始有来自天河镇的人力车，搭乘高等级的人力车，半天就能抵达天河镇。
方若天原本就抱着边走边看的心态赶路，现在多了邱予，更加悠闲自得。
夜色渐深，方若天从箱子里翻出便携式帐篷，就近找了个平坦处把帐篷支起来，然后把火堆扑灭，和邱予两个人钻进帐篷。
不生山的晚上虽然有夜虫鸣叫，对于从海上长大的邱予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安静，很快，他就沉沉地睡去。
然而方若天睡意全无。他枕着手臂，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篷顶。
他曾经怀疑过邱予是异能强者通过对容貌的修饰，隐藏了真实年龄，但经过一番交流，从邱予的言谈举止上看，他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无疑，甚至比他看上去的还要小。如此小的年纪，会是十一级精神力强者？一个十一级精神力强者，会对异能协会一无所知？
这太奇怪了！方若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果邱予只是那串脚印的主人，杀死韦雨的另有其人，杀死韦雨的那名异能强者并没有留下脚印，那也是有可能的。方若天轻轻摇头，暂时排除这种可能性，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断。
方若天不是喜欢悔牌的人，既然选择了下注，就只会从牌面上思考问题。
他回想起之前邱予下河帮他捞手机，只要他当时使用了抓取技能，他就能看出邱予的异能天赋。抓取技能是基础技能，在异能者能够控制元素后，就会率先学习的一类技能，顾名思义，通过控制元素代替人手，远距离地取物。遗憾的是他没有使用任何技能，而是跳到河里去捞。思维正常的异能者不会是这种反应，除非……他不会使用技能？
黑暗中，方若天微微眯起眼睛。想要查证邱予的精神力等级和异能天赋，其实不难——使用人脸识别系统，对准邱予的脸一扫。
心动不如行动，方若天手伸进裤兜去拿手机，他这一动，冷不防邱予翻了个身，像是被惊醒一样，慢慢坐了起来。他睡眼朦胧地盯着方若天，清澈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
方若天一僵，保持着手插在裤兜里不动，不露声色地问：“怎么了？”
邱予确实是在半睡半醒间惊醒的，但不是被方若天，也许没什么原因，只是惊了一下，他睡眠一直很浅。至于是不是做了个噩梦，在他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全部忘光了。
邱予偏着头，侧耳去听，他没有试图去做什么，但是在他这样的心念一动之下，体内的精神力已经自发地延伸了出去。
“好像有车轮声。”过了一会，邱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