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魔祖
陆野和海北没兴趣凑热闹，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和任何事，似乎都与他们无关。看一眼被布置在城墙之上的禁制，海北忍不住乐了。“这些手法真粗糙，比你还不如。”
陆野斜了海北一眼，随手打出一道灵诀，将禁制破开了一个豁口，之后飞身越过城墙。海北跟着出来，带着陆野前行，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身后有条尾巴。”
陆野一愣，问，“什么人？”
“好像是个炼气士。”海北顿了顿，道，“他走了。”
陆野也不在意，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跟上。”海北加快了歩速。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在山林间跑了约摸数十里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流光溢彩的地方。
这些霞光似得东西，看起来十分漂亮。不过，陆野却明显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杀气。
海北道，“晶石和材料，就是从这里面捡来的。”说着，海北身上浮现一片灵光护体，直接朝着那霞光内走去。
陆野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在外面时，倒也看不出什么，一旦进入，陆野才惊异的发现，这片霞光之地，竟然好似一片墓场。随处可见森森白骨。
“看起来这些死尸应该不是同一批。”海北道，“有些只剩下骨头了，有些还比较……新鲜。”
新鲜？
陆野低头看看脚边那具相对而言，死的时间最短，却也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有些哭笑不得。而且，用“新鲜”一词来形容尸体，陆野觉得有些别扭。这样的语句，听起来像是林小舟才能说出来的话。
海北忽然轻声一笑，看了看陆野，道，“以前听小天用新鲜这个词来形容死尸，觉得别扭，现在才发现，有时候也挺形象的。”
陆野还未搭话，却忽见一道剑芒，从那外围霞光中急掠而来，朝着海北打去。
海北依然灵动后期的修为，面对这般攻击，倒也不惧。只见她随手不断的打出护体灵光，一边抵挡着那些剑芒，一边继续前行。
陆野警惕的环顾四周，同时低头扫过那些死尸，“都被你搜刮干净了？”
“嗯。”海北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陆野一眼，不由凝眉。
陆野看了看海北，“怎么……咦？”他有些奇怪，“怎么？这些剑芒，为什么只攻击你？”说着，又无意间瞥见天空，“另外……咱们出来的时候，天色也是这般好吗？”
海北抬头看天，凝眉道，“这满天星斗，看起来有些诡异。”之后，又看看陆野，视线落在了陆野手腕上的混沌手环上。“看来……或许跟你的混沌手环有关。”
陆野抬起手来，查看着混沌手环，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世界，跟暗无，应该是很有些关系的。”
海北答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越是往前，地上的死尸就越少。而剑芒的攻击，也就越来越狠。原本轻描淡写的防御的海北，神色也越来越凝重了。
陆野认真的查看着那些攻击海北的剑芒，片刻，忽然加快歩速，来到了海北面前。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已经激射而来的剑芒，在即将要打到陆野身上的时候，忽然消失无踪。而且，原本海北身后相对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出现了成片的剑芒。陆野站立的位置，却变得一片清净。
海北笑道，“这厚此薄彼的攻击方式，好让人不痛快。”
陆野走在前面，笑道，“别怕，我当你的护花使者。”
海北却停下了脚步，道，“我就不继续往前了。”
陆野转身看着海北。
海北道，“看来这里对你并无敌意，你自己进去查看一下就好了。我在外面等着你。”
“真不进去了？也许里面有什么法宝。”陆野道。
“什么法宝都归你了。”
“呵，别这么客气。”陆野道，“算了，你就在外面等我，找到了法宝，咱们平分。”
海北笑着，点头道，“好。”
陆野转身前行，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海北退出这片霞光，在外面的一棵树下坐定。
月朗星稀的夜晚，并不像霞光之内那般有些满天星辰。
海北微微闭眼，脑海中浮现起陆野离开之时脸上的笑容。片刻，脸色微微一红，又使劲捶打了一下脑袋。
或许秋蓉那混蛋说的没错，自己控制这具傀儡的时间太长了，很可能已经被这傀儡的女性身份所影响。而且，还有叶清的执念跟着瞎掺和……
轻声叹了一口气，海北靠在树干上，安静的等候。
……
璀璨的星光，照耀着大地。
陆野虽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但却也不敢大意。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缓缓前行，不敢走的太快，好似担心会惊动什么。
然而，一直走出很远，眼看着就要走到边际，竟然什么也没发现。
郁郁葱葱的山林，跟外界的大片山林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奇怪了。
这样诡异的所在，难道什么也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陆野又觉得有些好笑。
谁规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就必然会有法宝或是凶兽之类？
就不能仅仅是个异乎寻常的所在吗？
自嘲的一笑，陆野想要折返回去，却又有些不甘心。
即便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但是，为何会形成这片地方？
陆野停下脚步，四下里张望。心中忽然一动，看着自己手上的混沌手环。这里既然不会攻击我，或许真的跟这混沌手环有关。
可是，二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在找什么？”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陆野耳边响起。
陆野心头大惊，猛然抬头，循声看去。
却见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老者的身影。
看到这老者，陆野脸色大变。“前辈！是你！”
这老者，竟然就是在混沌之中，指导陆野修炼的那个他一直怀疑是魔宗老祖的人。
老者脸上荡起一丝柔和的笑容来。“看来我们之前是见过的。是在暗无之中吗？”老者看了一眼陆野手上的混沌手环。
陆野一愣，道，“前辈不记得我……哦，我变了模样了，之前在暗无之中，前辈曾经指导我修炼《天伦》。”
老者审视着陆野，脸上一直带着笑，“你在暗无中遇到的，不过是我的一片残识而已。甚至，现在你看到的我，也不过是一片残识。两者之间，其实并无关联。”
陆野有些错愕，仔细品味了一下老者的话，忽然醒悟。老者的意思很简单：在暗无中的是他，但也并非是他。两者是同一个人的残识，却又并不共享任何经历。
“后生，你来的很及时啊。”老者叹气道，“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你来了，或许能帮我完成我的理想。”
“前辈的意思是……”
“我虽然自认为修为了得，但一份残识，总也坚持不了太久，最终总会消散于无形。”老者说话间，身体竟然忽明忽暗。“我之所以在这里留下一份残识，只是想要修补一下这空间裂痕。”
“空间裂痕？”
“是啊。”老者抬头看天，说道，“攻击你那位朋友的，并非是什么阵法剑芒，而是这空间裂痕里的天然灵力。天地有自愈之力，亦有自保之力。任何闯入这裂缝的人，都会受到天地之力的攻击。”
陆野看着面前的老者，思索着这老者该是有何等强悍的实力，竟然想要修复空间裂痕？
“可惜……”老者忽然有些颓废的神色，“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我依然没能想到如何修复这些裂痕。”
“这样的裂痕，有很多吗？”
“嗯。”老者说道，“在这个世界里，这般裂痕，有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一个。”
“怎么这么多？”
老者笑笑，竟然直接坐了下来，朝着陆野招手，“来，坐下。”
陆野迟疑了一下，在老者面前坐下。
老者看着陆野，微微笑道，“看你神识坚毅，想来是已经经历过时之殇的淬炼了吧？”
陆野苦笑，“差点儿出不来。”
老者却摇头道，“出来了反而不是好事儿。你应该死在里面，那样的话，你的神识，就会彻底溶于时之殇，最终以意念重新塑体，那样的话，你对暗无，就会彻底领悟了。”
陆野有些错愕，看着老者，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老者并未在意陆野质疑的眼神，继续说道，“可惜了，你现在已经收了暗无，即便再进入时之殇，也没用了。”
陆野苦笑一声，抛开心中疑虑，问道，“前辈，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老者道，“我啊……”老者神情落寞，好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我乃是有云氏后裔，世居苍云之下，深山之间。单名一个魔字。十六岁追猎一只麋鹿，失足坠入山涧。那山涧之内，竟是隐藏着一处灵脉，其间灵力充沛至极。两年之后，我坐而悟道，开始修行。二十六岁，我修行有成，也便离开山涧，回到族中……”
回到有云一族的魔，因为能力不凡，自然被推举为新一任族长。这位新上任的族长，开始带领全族修行。
世间万法，源于魔。
岁月沧桑无数载，修行之法，也就不再是秘密。世间各大修真宗门林立，修行者之间的纷争，也开始愈演愈烈。
天资卓然的魔，在一次渡劫之时，被自己的亲人偷袭，身负重伤，之后隐世而居。
百年之后，魔以自己的名字为名，建立魔宗，自号魔祖。而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已然混乱一片。
“唉，世事沧桑，说不尽恩怨情仇。”魔叹了一口气，“再后来，我的修为达到巅峰，但我惊讶的发现，即便我的修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却依然难逃轮回之苦。”说到这里，魔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活得越久，反而越是怕死。可是，活得越久，却又越没意思。于是，我开始周游世界。后来，我就后悔了。”
“怎么？”陆野努力压抑着自己心底的震撼，小心的问了一句。
“悔不该将修行之法传诸于世。”魔懊悔道，“我亲眼看到两个修为大乘的高手对决，杀的兴起，竟是连累一城数十万人死于非命！”
忽然想道南辰和剑佳人，陆野心中唏嘘。一个无上强者的破坏力，确实让人惊讶。
魔继续说道，“后来，我有了个想法。我想开辟一个世界，让所有的强者都进入那个世界。那样的话，无论他们如何厮杀，都不会连累无辜。”说到这里，魔的脸上又显出一丝遗憾来，“为了开辟新的世界，我冒险闯入轮回之地，领悟天地轮回，又炼制了天地二环……你手上的这个，就是地环。”
陆野哑然无语，敢情林小舟的那个天环，真的就叫天环啊？
这也太巧……
好吧，修真界里的这些家伙，起名字从来都是这一套，不是天就是地的，巧合也不算很奇怪。
“天地二环，相辅相成，先生出暗无世界，以此为根基，布置轮回，衍生世界。”魔有些兴奋起来，笑了笑，“眼看着天地在自己手中生成，当真是妙极！”
陆野凝眉盯着魔，心中料定，事情肯定不会这般顺利。看一眼周围的霞光，陆野心中也便了然了。
魔终于又遗憾的叹气，“最终的结果……大概你也猜到了。天地二环生出的世界，并不完善，有着太多的裂缝。这些裂缝，乍一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可那也只是针对普通人或是修为不高的人而言罢了。若是大乘高手，完全可以利用这些裂缝，直接毁掉这个世界。我苦苦思索了许多办法，甚至在每一处裂缝和暗无之中留下残识来长久参悟，可惜……”
陆野呼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魔。对于这个老人，陆野心中升起一丝敬仰来。一个怜悯世人，想要凭一己之力开天辟地的人物，绝对是值得敬佩的。
魔看着陆野，说道，“后生，现如今的世界，如何了？”
“呃……怎么说呢。”陆野想到魔族入侵，不知该如何跟魔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世间纷争，从未间断吧。”
魔叹气，脸上显出一丝苦涩来。
陆野不忍，又笑道，“不过，前辈也不用太难过。您之前的理想，其实已经实现了。”说到这里，陆野心中咯噔了一下。
魔这般能够开天辟地的人物，难道不知道有仙界的存在？还是说，魔生活的时代，并没有仙界？仙界，只是一个大能者开辟的新天地？！
魔听到陆野的话，怔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陆野，问道，“什么意思？”
陆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现在，除了修真界，还有个仙界。所有大乘高手，都会飞升仙界。”
“仙界……”魔愣住了。
陆野看着魔，仔细关注着他的神情。
良久，魔忽然大笑，笑着笑着，身体竟然还是龟裂。
“前辈……”陆野喊了一声。
魔却并未理他，直到身形消散于无形。
再看空荡荡的周围，陆野苦笑良久，转身往回走。
一直出了这片霞光之地，陆野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静静的等着自己的海北。
“有什么收获？”海北笑着说道，“如果是很极品的法宝，就别跟我说了，我担心我会想要谋财害命。”
陆野笑了一声，说，“走吧，回去休息。”说着，对着海北伸出了手。
海北犹豫了一下，握住陆野的手，任他把自己拉起来。
两人踩着月色，不急不缓的往回走。
陆野道，“想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什么？”
陆野将自己的遭遇跟海北说了一遍。
海北愣了良久，嘴角抽搐道，“不是吧……这修行之法，竟然是魔祖传诸于世的？！”
“修行么，总会有第一个人，是谁其实也不重要。”陆野道，“关键是……听魔所言，我十分怀疑，那高高在上的仙界，是否也是一个大能者开辟的。”
海北神情变了变，道，“你怎么不问问那魔？”
“他……不是笑‘死’了么。没有来得及问。”陆野苦笑道。
海北笑道，“这容易，不是有一万多个裂缝么？肯定也有一万多个他的残识，我们去找下一个。嗯……或者……你先不要告诉他仙界的事情，搞不好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他会教你修行。”
陆野一愣，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另外，或许还能问问他关于‘窥天’的信息！”说到这里，陆野难掩兴奋，道，“走！立刻出发！”
海北却拉住了陆野，道，“先回去睡觉。”
“还睡什么啊！”
海北道，“裂缝虽然有一万多个，可这个世界好像也不小，我们上哪去找啊？先回去，明天跟这里的土著套套话。”
陆野愣了愣神，道，“还是你心思细密。”
“你啊，是关心则乱。”海北笑道，“我相信，魔应该知道‘窥天’，即便不知道，你千万要记得跟他请教一下如何运用天地二环。那样的话，大概也能找到小天的位置了。当然，还要跟他讨教一下怎么离开这里。”
陆野点点头，道，“还有什么？赶紧提醒我一下，别到时候又忘了。”
海北笑道，“不怕，反正有一万多个他呢。”
陆野却摇头道，“他说他的残识已经坚持太久了，怕是……唔！还是尽快吧！万一他所有的残识都消散了，那就哭去吧！”
“也不差这一会儿了。”海北看看天色，道，“我们先回去认真研究一下怎么套那老家伙的话吧。谈话艺术，还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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