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 ［专家的自我修养］
“怎么了？你没事吧？”金发少年上前扶住踉踉跄跄的小姑娘，血从她眼睛里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现在没事”，雾雨胡乱地擦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跑离了靠近中心的楼梯扶手：“一会就说不定了。”
迎着两人询问的目光，小姑娘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毕竟这可是，血界眷属啊！！”
这个词唤醒了职业英雄脑海里封存多年的记忆，所有的碎片连在一起，拼成一张完整的图。
这可真是麻烦大了，夜眼想。
“你们”，思考了一下，雾雨悲伤地纠正了主语：“不，我们这也太倒霉了吧……”
拉着两个人往进来时的地方走，小姑娘看起来快要哭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正常的处理范畴了，我虽然不是正式的牙狩，但也还算是按着‘对血眷特攻型’这个方向练的，在这方面一向直觉很准，所以您不妨相信我一下。”
与莱布拉的远程联系再一次断线，雾雨看向夜眼，表情少有的很严肃。
夜眼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接到任务的时候，得到的情报是一件附着了空间术式的物品，所以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往这方面想。这确实是一件类似的东西，但结界上有改动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改造，用来困住某一位高级的血界眷属”，她顿了顿：“结界本来是很严密的，但从现在来看，我有一个不太妙的猜想——”
“已经快要困不住‘他’了。”夜眼接上她的后半句话。
这个结界从不同位置开口出去的地方大概也不一样，雾雨一边走一边估计着位置组织语言。
“能混过安检也是，之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红光也是，在这种环境被关了这么久，意识都已经不清楚了，居然还能凭本能把结界侵蚀到这个程度”，小姑娘叹口气：“说不定是超——厉害的血界眷属呢。”
“那为什么我们进来这么久也没有被袭击？”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着听雾雨和夜眼对话的通形百万开口问道。
“我觉得，结界的防御设计应该是‘只进不出’这一款，这一点是侵蚀之后也不变的，整个防御体系现在属于一个‘自动驾驶’的状态”，雾雨解释：“但如果我们要出去，就必须把结界撕开，十有八九会吵醒‘他’，到时候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目的地，少女牙狩停下来冲着英雄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那么英雄，你们要怎么办呢？”
夜眼思考了一下问她：“如果我们先不惊动‘他’，就在里面等到增援来呢？”
就像是要回答英雄的问题似的，他的话音刚落，一簇像血管一样的触须就沿着扶手缠上来，在靠近他的地方猛地伸直变硬。
夜眼跳起来避过这次攻击，触须扑了个空，也不再坚持，摇摇晃晃地爬了回去。
“……”
“且不说我们在里面能撑多久，‘他’这个样子像是随时都能越狱成功啊”，雾雨蹑手蹑脚过去撩了一把那触须然后闪电回撤，估计它的反应速度：“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出不出去一样都得打，你们能行吗？这里面没什么手机信号之类的吧？”
“请求HL的增援是不现实的，永恒虚空到异世界的单向安检是从未见过的严格，术士传送一向是机密中的机密，出入境记录都要受到严密监管，术式搭起来最少也需要一周。除非是本身就具备这种空间穿梭的稀有能力，否则等他们到这边我们早就凉了。”
夜眼沉默下来，他们现在确实没有办法联系到外界，如果他们没能在这里面把“他”摆平又没能及时把消息送出去，那么——
刚才只有一小撮的触角在一眨眼的时间已经长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地从地面铺上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时间不多了。
雾雨叹了口气。
“我送你们出去吧，你们的能力对上血眷半点不占优势，不如出去叫个救兵什么的试试，说不定正好有人有能力克他。”
小姑娘在墙上摸了摸，找准了位置。
“出口开在我进来的地方”，雾雨给夜眼看了一下地址：“最好动作快一点，出去的时候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夜眼看着雾雨，这个时候留下意味着什么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但即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小姑娘那双亮晶晶的金眼睛里也依旧平静得可怕，看不到任何恐惧紧张之类的情绪。
这并不是镇定或者临危不乱这种意义上的战斗素质，而是另一种天然的，对生命的漠不关心——无论是对别人的，还是对自己的——在这种时候避无可避地显露出来。
和她的监护人不同，即使这孩子正站在正义的一方做着“拯救”的工作，也丝毫不能让人看到她“想要救助”的心。
这样的特质并不是HL特有的，见过老板的夜眼可以肯定。
——这孩子有哪里不大对劲。
“不说赢，你有活下来的把握吗？”
“怎么可能？”雾雨诧异地扭头看夜眼：“连克劳斯先生都不敢说有这信心好吗？”
“……那留不留下不是一样吗？一起出去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诶——”小姑娘眨眨眼：“您真的这么想吗？现在和外面完全联系不上吧？我如果留下来的话，就算拿他毫无办法，几分钟的时间还是能争取到的，这可和冷不防放任失去理智的血眷冲进毫无防备的普通人里有着相当大的差别啊？”
雾雨笑眯眯地看着夜眼，轻巧的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吃他不喜欢的芹菜：
“而且这个结界出口四通八达地散布在整个城市里，不留个人拖住‘他’，之后会很麻烦的。”
“您知道该怎么选吧？”
即使是还在状况外的通形百万都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还处于实习阶段，对血界眷属啊结界之类的事完全陌生的少年参与不进对话，他只是紧紧地拉着小姑娘的手，等夜眼作出最后的决定。
上班族模样的英雄脸上写满了挣扎，即使这种时候该选什么简直一目了然，但抛开牙狩的身份，要他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扔在这里独自扛下关乎性命的压力，对于英雄一直以来奉行的价值观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我说……先不要露出那么悲痛的表情啊”，雾雨一波调戏未果，躲开缠过来的血刺无奈开口：“要是我打不过压力可就全在你们身上了，也多少也为自己紧张一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血眷的触角已经爬满了半扇楼梯，害怕把“他”吵醒他们不敢贸然上去攻击，被逼在一个小角落里跳来蹦去地躲开它们。情况已经恶化了许多，而显然她还并没有取得英雄的信任，但雾雨也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仍旧慢悠悠地劝着他。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势必会惊醒‘他’，等‘他’醒过来，就要看‘他’对这间牢房的掌控程度了，能出去就一起先出去，不行的话就你们先走，这样总好了吧？”
“尽管不合时宜，但……”，即使已经有了猜想，但夜眼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是少数具备空间穿梭能力的人吧？只要能找到门回去HL的话”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雾雨还是懂了。
“什么呀，居然在纠结这种事吗……”，雾雨哭笑不得：“牙狩不就是为这个时候存在的吗？”
少女眯了眯眼睛：“少看不起人了，我可是专业的。”
夜眼做出了决定。
身材颀长的英雄弯下腰来和雾雨差不多高，那张冷淡又矜傲的脸此时看起来非常柔和。他拍拍雾雨的头，认真地嘱咐她：“有夜间的巡逻英雄，援兵来的很快，实在不行不要硬撑，想办法先出来。”
雾雨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把手腕从百万手里抽出来：“记住叫援兵的时候尽量叫有属性的，只用拳头的要是拳头硬不过老板，叫来也没用。”
“啊对了，看在我可能只有十分钟好活的份儿上，一会儿听到我说什么都请保持礼貌，不要笑。”
低头给自己做了一秒钟心理建设，雾雨深吸一口气。
然后少女高高跃起，睁眼闭眼的功夫火焰燃成靡丽的黑蝴蝶，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她眼底飞出来。
老板觉得她是合适人选的最大理由——
打刀宗三左文字，被其主人横在胸前
少女模糊的低音传出来。
——“囚于——不可见不可知不可念之渊的笼中鸟们啊”
黑火腾地从刀柄窜到刀尖。
——“更高地”
灼烧一样的刻印密密麻麻地从刀柄处生出来，一路铺满整个刀身。
——“更远地”
又冷又亮的粉光顺着刻印的凹槽从前流到后，盈满了整把刀。
少女猛地抬头，抓着这道光抬手用力挥下去——
“飞吧————！！！！”
似乎带着什么人歇斯底里的痛苦和快意，光芒四溢的“夺取天下之刃”被主人握在手里对着这个逼仄空间的内墙直劈而下，拥有“透过”个性的通形百万都无法穿透的结界豁然裂开，一缕天光从缝隙漏进来。
和之前猜测的相同，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那位“犯人”，爬满地面的触须猛地僵了一下，整个空间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仿佛是被巨人攥在手里用力拧紧的毛巾，他们所站的螺旋整个地拧起来，脚下的地面不堪重负地崩断开，猩红的尖刺密密麻麻地从圆柱漆黑的中央蜂拥而出，雾雨抓住那两个人往前一推。
被血红和漆黑覆盖的裂口像花瓣一样层层叠叠地合上，夜眼的个性冷却时间终于过去，脱墙而出的一霎那他努力想要看清楚淹没在一片狰狞的红色里，刚刚久别重逢的雾雨，想看到她平安脱困，危机成功解除的未来。
——一片模糊中，他看到那个孩子被复数的血刺钉在半空，黑发和半干涸的血液纠缠在一起结为更深重的漆黑，覆盖了整个视线。
结界里，早就对这个状况有心理准备的雾雨抓住栏杆跳上一层，断断续续燃烧了一整晚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刀纹在灿金的瞳色下摇摇欲熄。
“老板，我觉得不妙，可能真的要完。”
“虽然这个事是我自己倒霉，不能迁怒。”即使在一片天旋地动，周围的石块像下雨一样落下来的现在，小姑娘磨牙的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但是如果我今天真的死了，请务必把扎布这混蛋送下来陪我！！！”
赫尔沙罗姆兹 罗特。
莱布拉活动室里，薄薄的光屏骤然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雾雨：要死要死要死
夜眼：纠结纠结纠结
百万：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宗三：爽
雾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靠谱的好人，所以相泽和夜眼其实都不太敢信她，只有欧叔觉得这孩子是个好的……
本章掉落对结界宝具宗三左文字
使用前说一段羞耻台词，效果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