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地板不滑，人心复杂
桂毅军的话甫一说完，刚才还笑得如花似菊的江海涛的脸色猛然一变，变得发黑，不爽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脸拉拉的跟裤衩似的，又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一般。
会议室里，编辑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旋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桂总编的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
调任发行部，还许下半年后便可自由来去的选择，这尼玛是“惩罚”吗？怎么像是度假啊？
听到桂毅军对他的处置，赵坤灰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涣散的瞳孔也不由多了几抹些许的色彩。
英华出版社四大核心部门：编辑部、印刷部，公关部，发行部。其中编辑部自然是最重要得核心部门，另外三个次之。
从第一梯队调任第二梯队，虽然远离了最核心的圈子退居二线，但赵坤觉得这个惩罚并不算重，至少没让他去后勤部，防卫部那些个养老部门，以后接下来半年接触的依旧是些文字工作。
不错了，赵坤心里叹道：戴罪之身那还能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呢？
见赵坤点头答应，又回想起刚才江海涛那副不悦的表情，桂毅军心下觉得有趣，不禁微微一笑。
赵坤和江海涛的明争暗斗他向来是洞若观火的，只要能维持表面上彼此的面子与和平，他也就懒得管了。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而有了利益纠葛自然就有了人事斗争。
底下人斗斗争争也好，省得团结起来找他的不痛快。这做领导的不怕底下人互相斗争攻讦，就怕他们勾结连串在一起，打着领导的主意。
举凡古往今来的御下之术说来说去无非八字：恩威并重，分而化之。
江海涛期待借这着《三重门》这件事一棍子将赵坤打死，他桂毅军才没有那么愚蠢，傻乎乎做他手里的那根棍子。
把赵坤一棍子撂倒后，那不是让江海涛这家伙坐大了吗？然后谁来制衡他？难不成要他亲自上阵？
笑话！
……
会议结束后，编辑们陆陆续续回到各自工作岗位去了。赵坤从软塌塌的椅子上站起来，蓦然感觉眼前一黑，头晕眼花，眼看就要摔倒时，一双胖手及时扶住了他，接着就听到江海涛那充满着油腻味的声音传来：
“哎呦，老赵，你可当心点，这地板滑……”
赵坤止住身形，一把甩开江海涛的肥猪蹄，颇有些感叹：“地板不滑，人心复杂！”
江海涛不甚在意，兀自笑容满面：“老赵，我看嘛，你也不要再过多纠结了，做咱们这行的，谁没有看走过眼呢？错把狗屎当黄金的事我当年也犯过不是？”
赵坤站直了身子，讥笑道：“在我的记忆里，把黄金看成狗屎的事你也没少干吧？”
这话说得有些直，江海涛尴尬症都犯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又在脑中掠过。
当初他和赵坤同为同组编辑，交叉审核作者们投递的文稿时，被他否决的一些书在赵坤的一力坚持下，最后说服了老主编，签下了这些作品。
然后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他视为狗屎的作品里面最后还真蹦出了几本火书，为社里赚的盆满钵满。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赵坤在社里那可是狠狠的刷了一波声望，同时也得到了老主编的欣赏。后来老主编退休了，就向上头推荐了赵坤接替他的位置，社里也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令江海涛难以接受的是，他似乎成了赵坤光辉的升迁之路上的反角、陪衬品。
以前大家谈到赵坤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的把他拿出来做对此，然后再很不负责任的给他安上一个“能力不行”的帽子。
自此，江海涛便对赵坤产生了强烈的敌意。但是那时候，他的“敌人”已经贵为主编了，身为一个小编辑的江海涛自然不敢和他炸刺！
后来，凭借着强大的交际能力和溜须拍马，他终于可以和赵坤平起平坐了，而那些“能力不行”的闲言碎语也似乎通通消失了不见。
然而，真是天意弄人，他和赵坤斗了也快有十多年了也没能拿他怎样，没想到这回他却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终日打鹰最后却被鹰啄瞎了眼！
挖了个坑最终却把自己给埋了！
想到这里，江海涛心里充满了嘲笑，脸上却带着感叹的微笑，安慰道：
“老赵啊，其实发行部也挺好的，活轻松啊，也不用整天窝在办公室里看稿子，说实话，我还羡慕你嘞！”
赵坤冷哼一声，不屑道：“照照镜子，你就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多么的浮夸！”
言罢，赵坤大步迈门而出。
江海涛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敛，冷笑道：
“一个失败者，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
……
回到自己办公室，赵坤静静地坐在真皮椅上抽着烟，一脸疲倦与落寞，只觉浑身的精气神都被从肺里抽了出来。
《三重门》的首销为什么只有两千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这次真的是我自己看走眼了？
甩了甩中，白蒙蒙的烟雾中显出赵坤坚定的神色。
不，我的判断绝对没有出错，《三重门》是极好的。十多年，我从来没有看走过眼，从来没有！
可是……
赵坤迷糊的眼前仿佛又看见他置身于那间会议室，仿佛又听见那道冷漠的宣判：
“华夏诸省销售量合计，共售出2013册……”
他仿佛又看见周围同事们那一道道目光中充满的嘲笑，充满的怜悯，充满的担心……
他不觉满心凄苦，悲从中来。想哭，却发现没有眼泪，他忽然忆起，离的最近的那场哭泣已经是在五年前了，而那场真情流露的背后，只是为了纪念他去世的双亲。
“咳咳……”
心中一股郁抑之气无处宣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的赵坤突然被烟呛到了鼻子，使劲的咳嗽了许久。
将手里还没抽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看到桌前的手机，他心里蓦然一动，拿起手机，心情复杂的拨通了杨洛号码……
（PS：开始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眼皮子老犯困。强行写到最后，睡意也没了，却发觉写得有些水。也不改了，没时间了，第三更马上发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