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别过来
白羽高高举过那柄大横刀,大横刀开刃的刀锋折射起那轮白羽背后的阳光,闪起令人心寒的冷光来,这使得身长不过四尺长短,一脸稚气的白羽双手握持着长刀在手中,也是隐隐散发出一股子凶残的意味。
大横刀那狭长的刀身并不比白羽矮上多少,才被白羽举过头顶,那锐利的刀尖便已然触到了地面。
然而白羽却似乎没有感觉到这一点,随着他慢慢吸气,那把大横刀便开始移动,随着一声略显生涩的低喝声,那柄大横刀已然带着暴风席卷大地般的气势自白羽头上劈斩而下。
自小腿发力,带动腰间肌肉紧绷,在倾尽全身力道于一线劈斩而出,大横刀狭长的刀身破开了白羽面前的空气,这一刀的流畅使得白羽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即便是眼界高如叶悔,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白羽练刀的第三十日了,积日以来的挥斩练习和那每天一桶的锻体药液,使得白羽纤细的臂膀上也是显现出极淡的肌肉线条来。
至于白羽连日来的挥斩次数也是被叶悔缩减到了一百下,但叶悔的要求也是随之提高了不少:必须按照叶悔规定的动作姿势发力斩击。
虽然减少了挥斩的次数,然而订下动作的斩击方式,却仍然使得白羽极为不适应:若说在这之前,挥斩出去的刀如同是刀切黄油般顺畅;那么等到了规定了发力姿势后的挥斩,却是如同斩切在质密的木桩上一般生涩。
而在花间客日益纯熟的敲打技巧和每日的接连挥击的打磨下,白羽终于在第三十日的傍晚,用这柄三尺左右的大横刀,真正的劈斩出了令叶悔有些满意的一刀。
随手将大横刀插在身边的土地上,白羽一边掂起袖子擦了擦额上密密的汗珠,一边慢慢的走到了叶悔坐着的亭下。
亭子中的桌上放着一碗搁凉了的药茶,白羽端起茶碗一口喝完,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血慢慢的平静下去,充满稚气的小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舒服的神色。
“喝完了便拿陌刀继续劈斩,趁着自己还记得劈斩时的发力技巧。”叶悔缓缓道,即便是对白羽的这一刀感到满意,他还是不愿意在明面上对白羽表示赞许。
“知道了,师父。”
白羽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伸手从靠在一旁横栏上提起了一柄连柄带刃足足有七尺长短的陌刀来,饶是白羽经过多日劈斩锻炼出的臂力,提起这把比他自己还高的陌刀之时,还是流露出了吃力的神色。白羽单手倒提着刀,刀刃指向着地面:四尺长的刀柄使得白羽无论抓得多低,那同样不短的刀身始终触到了地面;随着白羽的行进,那锐利无匹的刀尖在地面上拖曳出一条纤长的刀痕。
抵着刀柄的左肩猛地一抖,那指着右侧地面的刀身却是在地上划出一条倾斜向上的轨迹,带着低沉的呼啸声,横扫而出!
啪!
依着白羽腰间画出了一个半圆的陌刀,猛地被白羽握住了刀柄,紧接着那陌刀所带着的绝强力道,便裹挟着白羽旋风一般的斩到了一旁的合抱粗细的木桩上;陌刀的刀刃切入木桩直达半寸,而被力道裹挟着的白羽也是从旋转之中停止下来。
扶着横在自己腰间的刀柄,白羽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这陌刀横扫带起来的力道,但这较之于之前抡动时根本无法停下来的窘态,至少这次白羽还是稳稳的站在地面上。
即便是这样,叶悔还是有些不满意:“这陌刀最多不过十五斤,以你的臂力体格,就算是在重上二十五斤,在这之前你也是可以挥动的,怎么到了现在,却是连一次都会动不来了?”
叶悔自然是看出了,白羽对这陌刀操纵还是极为生涩迟钝的。
“陌刀乃豪士战兵,一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可挫重骑为齑粉;若是得千位陌刀力士,虽万骑突袭,亦可挡者皆糜。”这是古书《刀剑六典》上对陌刀的描写,虽然在‘万骑突袭前亦可挡者皆糜’这段有些夸大的成分,但若是一持陌刀力士和一骑对阵,还是可以做到一刀斩杀的效果。
叶悔对于这种造价昂贵的重兵器是极为推崇,甚至到了认为一个刀客若是连陌刀都没有使过,便不能称之为刀客的地步。
于此,白羽只好听从叶悔的要求,拔下了斩在木桩上的陌刀,继续练习着陌刀。
就在叶悔在一旁出言指导白羽的发力技巧之时,一早便下山去的花间客带着一脸的急切之色,仗着轻功了得便踏着屋外翠竹的枝梢,急匆匆回到了院内:
“叶师!大事不妙!淮水候携带着五十余骑和百十来位甲士直奔淮水商会而去!路九郎的店铺也遭到了攻击!”
叶悔的手却是在瞬间,猛然一抖!
……
三人携着自己的趁手兵器,直奔淮水城而去。
一路上,只见那淮水城方向不断有神色惶恐的民众朝着叶悔三人来时的方向而去。
“这淮水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之前不动手,却是要在今日动手?”叶悔百思不得其解,他着实想不到淮水候此时动手的目的。
若是在这之前,叶悔或许还可以说淮水候是为了淮水商会可以带来的商机和利益而动手,从而对自己的计划进行变更;那么到了现在,叶悔对于这淮水候的目的可谓是一无所知,更别提什么实行计划了。
携着这样的疑问,叶悔三人很快的便来到了淮水城外。
此刻淮水城西门入口,已经没了兵卒守卫镇守,但也没有因为无人看守而闭上城门,反而是大大敞开着,露出里面空阔的西街、西街上断裂的木质摊架以及一地的菜叶残骸。
穿过满是烂菜叶的街道,望了一眼一幅发了兵灾模样的淮水城,叶悔阴沉着脸,解开了背在背上的布包,从其中提出一柄通体乌黑,只有刀刃处才泛起一丝寒芒的大横刀,夹着白羽的身子,穿行在小巷之中。
一路上,那些从紧紧掩上的大门门缝中投射出的目光,带着探询,审视,惊恐甚至是哀求的神情,望着叶悔三人从其面前穿梭而过,迎着这种目光走过,白羽觉得心中没由来的很难受。
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难受,只是单纯的觉着这些瑟缩在薄薄门板保护之中的人像极了遇着猫的老鼠。
整整一城池的人为什么要惧怕那个没名堂的五十余骑?
白羽十分的不理解,但却没有多问,跟了叶悔生活了这么久,自然也是知道些叶悔的脾性,侧着脑袋望了一眼叶悔那黑的不成样子的脸,白羽知道自家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可白羽知道了也并不能代表其他人也知道,于是就在穿过一条小街的时候,叶悔的身子没由来的向着左边猛然扑出,与一个翻滚之间,携着还有迷糊的白羽躲到了一根支撑用的梁柱后面。
而在刚刚叶悔所站立的地方,赫然插着两支犹自摇晃的羽箭。
“叶师!右上,两个,三百步!”花间客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蜷身躲到了叶悔对面酒楼的拐角后。
“你且在这里躲着,若是要看我杀人,也要寻一处结实的地方好好躲着看!”叶悔转头望着已经被他放下来的白羽,嘱咐道。
见白羽顺从的点了点头,叶悔微笑着摸了摸白羽的小脑袋,于急速的喘息之中,飞快的平复好了翻腾的气血,接着,花间客与叶悔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在点头的一刹那,从拐角和梁柱后飞身而出。
那两个身着鱼鳞甲,背上背负着满满一壶羽箭的甲士,在叶悔两人冲出之时便将搭上羽箭的长弓拉成满月,只听见‘嘣’的一声脆响,花间客已然在羽箭及身之前,猛地一踏身右的矮墙,飞身而起,直扑不过十余步远的甲士。
而叶悔更是干脆,手中长刀略微一荡,那因极速而看不见的羽箭竟是在半空中被叶悔一下打飞,钉在了叶悔身左的墙面上,而还未待那甲士弃掉手中弓箭,拔出腰间短剑要和叶悔一战之时,叶悔却是猛然一冲,提在手中的刀,却是在甲士松开弓箭的一刹那,如一道自地面激射出来的冥雷一般悍然撩出!
在场之人都没有听见利器入体之声,只看见两人身影一错,那落在叶悔身后的持弓甲士的人头便被脖腔之中喷溅而出的鲜血冲的高高飞起。
“扑通”一声响,人头,残尸以及那掉落的弓箭跌落于地,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就在那仅存甲士尚在惊异之际,那飞身而来的花间客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甲士将腰间的短剑才拉出不过半寸,便被花间客抬起一脚踏回了剑鞘,那甲士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去想着拔剑,怕是会死得更快,干脆不去管那柄短剑,带着铁甲手套的左手捏起一个中指指节凸起的拳头,带着压抑的风声朝着花间客的脑袋砸去。
花间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一侧头,便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侧身朝着那甲士怀中一撞,将那来不及收拳的甲士撞了一个趔趄之后,右腿往那甲士下盘一拨,顿时那甲士立马便站不住脚了,仰面向后倒去。
那甲士慌张的想要探手去捉住花间客的衣袖,却是被花间客运起内力的一掌按在了左胸之上。
咔!
被一掌震断束甲线的鳞甲甲叶如同绽开的花朵一般四散而去,在这铁甲之花绽开的‘花蕊’中心却是被花间客一掌按得凹陷下去,从这铁甲裂纹之中渗出来的猩红血珠,几乎抽离了甲士的所有力气。
随着倒地甲士的几次挣扎后,那一双满是杀意和战意的眼睛,也是渐渐的蒙上了一层灰色。
花间客拍了拍手,对于自己的这一掌很是满意,看来修炼了叶悔的心法之后,连带着他自己之前的内力也是变得极为精纯起来,若是在之前,自己这一掌也不过是隔着铠甲将那甲士震得吐血,又何来如此轻松?
“你还是有些慢了!”叶悔对此,依旧那次打晕花间客时的评价,“而且,你还有些‘贪玩’了!”
叶悔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自然知道花间客完全有着可以一击将那甲士毙命的能力,但花间客却没有这么做,这只能说花间客有些‘贪玩’了。
花间客耸耸肩,同叶悔一起转过身去,却是看见那白羽被人拿着短剑架在脖子上:
“你……你……你们……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