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杀敌不误磨刀功
清晨,白马书院。
萧池庭步履轻盈的随着老院师向书院深处走去。
二人来到一间破陋的柴房前。
“岂有此理,你们竟然把我萧家之人安置在了这里?”萧池庭眼神一变,冷目看着老院师,神情愠怒的说道。
“萧公子且息怒,这是院长吩咐下来的。”老院师不苟言笑的答道。
萧池庭冷哼一声,面带不悦的推开屋门。
吱呀呀。
房门大开。
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浑身染满血污,不知生死的人。
萧池庭脸色变了变,迈步走进屋里。
刀。
刀光一闪,比闪电还快的刀锋,突然落在他的脖子上。
萧池庭的掌心沁出冷汗,然则他依然临危不乱,昂头望着那个握刀的人。这柄长刀,离他的咽喉仅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他的呼吸仿佛在此刻都已凝住。
杀意在初升的阳光下,肆意蒸腾发酵。
地上的血人猛地跳起身来,一下来到萧池庭身旁。
萧池庭眸中的冷光,似千万根利箭一齐射了出来。
就在此时,招摇山上却是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在天婵与安国夫人面前。
天婵露出满脸惊讶之色,凝望着吕光的身体。虽然仅仅相隔数步,但她却愣是无法挪动寸步。
晚霞消隐后的招摇山,披上一层精致的黑衣。
星罗满布,冷月西升,峰顶数百名女弟子纹丝不动、形态逼真、呼吸不闻。
唯有安国夫人和天婵鼻中发出微弱的气息,但也仅仅只是有着呼吸,只因她们二人也是一脸呆滞的伫立不动了。
但见夜空之下的招摇山,水气凝聚,白雾蒙蒙。
从山林万物、峰顶各处中倏然绽放出朵朵水花,汇聚成溪,汩汩流动。
遥远的天际,朵朵乌云,时隐时现,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弹指间,那硕大的乌云随风飘来,遮掩住月光星辰。
招摇山峰顶犹如被罩上头盖的美丽新娘,只是不知今夜是何人要入洞房,又是何人来掀起这无边漆黑的盖头?
而那从峰林各个地方,蒸腾升出的水气,也是如手搓棉线、小河入川般似地,积少成多,汇聚成一道道粗若水桶的水流。
喀嚓!
忽然从浩渺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惊雷,电闪耀日,犹如白昼降临。
哗啦哗啦!
一道连天接地、周身数丈的水柱,从九霄天上轰然喷来!
水流很急,猛烈异常,这朵如云华盖中不知蕴含着多少雨水,竟是哗啦啦流个不停。
令人费解生疑的是,这种情景,不像是在下雨。倒犹似是一人拿着茶壶,在向茶碗里倒水。
水满则溢,但是这水竟仿佛不够,浇在吕光身上,却是在旁边连半点水洼都没有留下。
通天水柱在夜色中泛着青幽绿色,犹如绿波荡漾的浩淼江海。
而一道道稍微细小的水流,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山下向此地迅猛射来。
青光闪动,水雾升腾,此地就仿佛是那人间六月的暴雨之景。
刹那间,吕光身躯骤然升上空去,离地丈许,周身泛着火焰光芒,在夜色中像是一个通体燃烧的火球。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火光越扩越大,最终慢慢把吕光吞噬包裹。
只见火焰摇摆不定,在空中左右晃荡,光影相随,幻化为一条赤火神龙,翩若惊鸿。
赤龙宛如实质,形似大周王朝那九五至尊鼎上的神龙飞天,不动如山,仰天龙啸,吞吸着天幕间的通天水柱与山峰上的潺潺水流。
安国夫人两眼呆滞,形同木偶,呆傻而立,不知要作何言语,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
“赤龙通天水柱这,这难道又是因那书生而起?”
自她踏入修真一路,还从未见过这般怵目惊心的奇诡天象,
不止招摇山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异象变动。
通灵宝玉中那血气弥漫的空间,也正在以吕光所在地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把此间所有的气息,疯狂的吞噬进去。
一根根血色丝线,缠绕在吕光周围,他浑然不知,仍旧沉浸在那种饥饿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铺天盖地的红雾遮掩住了玉石闪烁的绿芒,这种惊异变化,是玉魂始料不及的,任它想破脑袋,也是不明白为何发生这般变化。
断骨残骸散发出浓重的死亡味道,满目凄凉。
吕光身体犹似鲸鱼饮水般,把此间气息,全都吸收殆尽,丝毫不剩。
不知何故,突然间吕光他心中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凄凉油然而生。
似乎是那种心怀天下,忧虑庙堂,志存高远的崇高义士才能拥有的侠义胸怀。
悲由心起。
这种感觉,同情中带着一丝悲伤,可悲里夹杂着一缕愤怒,忧愤下埋藏着一抹恨意。
感触颇多,身临其境!
吕光眼睛睁开,原来的黑色眼瞳,已是变成了血红之色,红的令人发颤、让人胆寒!
红到极点,竟似黑色!
然则他的眼神中却透出一丝丝泛着柔光的善意,目光高远,似要把通灵宝玉这片空间,看在眼里,印在心中,全部明了。
那一道道刺进吕光体内的尸骨气息,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狂风在这片闭合的空间里,猛烈刮着,像是人们临死前回光返照时脸庞上露出的满足笑容。
这一张张笑脸下隐藏的是数不清的怨愤与不甘,它们会聚在一起,凝结成一股意愿,波涛汹涌的向吕光念头深处游去。
“你们的愿望,我都感受到了。你们把所有的希望,全押在我身上。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更不容许自己失败!”
吕光心中作想,眼瞳中充斥的无边血色逐渐褪去,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凝定的望着虚空,叹声道,“你们瞑目吧。”
呜!
适才此地那仿佛人间炼狱的场景,缓缓消失。
一阵疾风平地而起,吹遍此地的每一个角落,转而就变幻出另外一种风景。
吕光仍然保持先前那个姿势,盘腿不动。
吕光身体中那种深深的饥饿感,缓慢散去,虚空里涌动流荡的红雾,也是杳无踪影、隐匿不见了。
青绿的草地被微风吹拂,好似田地间的麦浪,波浪起伏,令人看去,惬意至极。
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片各种形状的云朵,惹人怜爱,恨不得登上九霄,用手去摸一下这飘荡盘桓的白云。
“有风有景,才能开阔心胸啊。”吕光自言低语了一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神色忽然一变,心中一凛,冷冷道:“玉魂,出来。”
这一望无边的草原,青翠欲滴,绿意盎然。
玉石周身散发的道道光芒,与这莫大的绿色背景相比,显然只是一丁点萤火之光。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是令我吃惊不悠悠时光,吾已不知存活了多少年,通灵宝玉也不晓得历经了多少任主人。吾生出灵智后,还从未曾见过像你这样的修者。”玉魂言语中恭维之意,显而易见。
吕光整理衣衫,站起身来,一语不发,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外表上虽然是这般作态,但内心中,吕光却另有打算,心中暗道。
这玉魂简直就是一个老怪物,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活的时间长,自然经历见闻广,暂且听他怎生解释此事。
“你本已是火系真身,奈何没有经过炼体练体,所以气海狭无法存纳更多的天地元气。但是你此刻凝聚的幻身,却恰恰帮助了你。刚才你施用吞吐纳气的功法,运转周身,使得外界元气,蜂涌而入。个中妙处,当真是一言难明。”玉魂稍作解释,实则连它也是多有不解,适才那惊天动地的变故,任它历经无数岁月的心境,也是难忍惊讶悚然。
吕光眼眸流转,脸庞现出恍然大悟之色,他再综合刚才所感悟接触到的一些秘密,稍加思量,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玉魂似是对通灵宝玉此刻的景象,一点也不感到稀奇古怪,冷漠依然,清声道:“既是你肉身元气富足,就不宜再留在此地。你莫要忘记誓约。”
“在下自当遵言守诺。”吕光似乎对答应玉魂的那事颇感头痛,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他顿声又道,“通灵宝玉融于我心海之内,你又在通灵宝玉中,那平日里,我怎样与你沟通谈话?”
“你只要分出一丝念头,遁入心海中,就能与我紧密联系了,可是我却无法出身其外,只能存于通灵宝玉内。”玉魂冷言冷语,回应道,“不过吾一般处于沉睡之中,但凡无事,平时最好勿要召唤于我。”
吕光从容不迫,静待玉魂答完,安下心来,有这么一个怪物跟在身边,着实让人寝食难安。
幸好它无法窥知我日常生活、心念活动,否则那岂不是要处处受制。
至于观想供奉神魂、献祭元气给他吕光他心中自有主意。
“你出去吧,吾要休养生息了。”玉魂催促道。
吕光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在做长远算计了。面对玉魂这样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还真是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所以才更要从长计议,小心谨慎。
但无论它出于何种目的,结果上都是救了自己性命,作为交换,为它寻找其他通灵宝玉的碎片,也是在情理之中。
吕光展望明天,心中决然,念头所致,幻身怦然而散,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散落消隐。
通灵宝玉内,静寂廖然。
唯有微风吹来的一道冷声,响彻在虚空之中。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吼!!!”
火光通天的山谷,光芒耀眼四射,那盘旋在峰顶的一条赤龙,长啸不断,发出一声声震人心神的龙吟。
滔滔水柱,滚滚溪流,全都被它张口吸掉。
天幕漆黑一片,乌云犹在从四面八方,向此地游来。
天婵目难直视,余光扫过,火焰中但见吕光漂浮在内,犹如一个燃烧的火人。
她担惊受怕,朗声喊道:“吕光!”
一声声扣人心弦的呼声,终于起到效果。
倏然间,火焰中的吕光,像是有所知觉,身体慢慢旋转起来,宛如风车吱呦呦急速转动,旋出一股黑风。
烟雾缭绕,招摇山更显得出尘飘逸。
安国夫人甩起水袖,遮挡住随风袭来的黑烟,脸色一片讶然,不知作何举动,只能立在原地,抬首向夜空中看着。
砰!
一声声震天抢地的炸响,傲然响起,萦绕在招摇山上。
从乌云中流淌而下的水柱,逐渐变成涓涓细流而由山峰间各处水气汇聚成溪的水流,也是渐而化为虚无。
定神再看,那通身赤红的幻形龙身,猛地一个神龙摆尾,光影涤荡,轰然炸散,消失于无形。徒留下点点火星,散落在天空下,犹似流星一闪而过。
“不见了”
安国夫人惊魂未定,神情一片落寞,嫉妒中带着一丝感叹,对吕光接连在她面前所造成的各种异动,震惊非常,无法心安。
天空下的那片硕大乌云,霎时一哄而散。
浓黑夜幕中陡然现出一道蓝色剑芒,激起狂风无数。
山林顿而一片沸腾,剑芒挟着天地之威,向悬浮在空中的吕光猛然斩去!
乍看这道剑形光芒,只是青蓝相间,光芒迥异。
细瞧过去,其上却还隐约包裹着一层七彩流光,煞是璀璨神异。
招摇山上的湖水林木、鸟鱼花虫,刹那间像是被官差追赶的犯人一样,拼命挣扎向前,异常躁动。
快了!快接近了。
那道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然击在吕光身上,发出一声轰鸣,仿佛雷霆之音。
嘭!
吕光的身躯犹如草原天空上中箭断翅的苍鹰,唰的一下,向峰巅急速坠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直火线。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一片宁静之中,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石头碎裂,烟尘滚滚,秋风吹来,令此地弹指间就尘雾迷漫,目不能视。
天空中的厚重乌云,像是在外边宣泄完毕心中苦闷的愁人,顿时逍遥无踪、返回来处了。
而那从四处各地汇流到此的水流,也是杳无身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么多的水,那么猛烈的水,都到哪里去了?
招摇山忽而安静下来,像极了白日在田地忙碌一天的农人,躺在天幕下呼呼大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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