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假母
不管观众们是如何想的, 崔清只咬死了话头, 料他们也不会深究。
听完讲经,阁楼里、广场上的人们慢慢散去, 有不少娘子郎君顺路去庙里拜拜, 崔二郎等人拱手先行一步,剩下他们自己人留在小阁楼内,卢绚的小厮不知从哪领来个头戴大朵绢花的娘子, 浅浅的鱼尾纹昭示她已不年轻。
“见过娘子, 郎君,”这位美妇人弯腰福礼,胸前白皙露出一大片, 直播间水流成河, 啧啧感慨尺度惊人。
[主播,露太多了, 这电影肯定上不了总局的牌子。]
[谁说上不了,人家在马上鼓掌不也过审了?]
[你们好污!]
“张郎君常寻的是她家娘子,”清明解释道,对美妇说道, “假母,我家郎君想知道, 张郎君寻的是哪位仙子?”
[仙……仙子?]
[少见多怪, 唐代的女支女因为脱离日常凡俗, 被称为仙, 所以这时候的小仙女, 指的就是女支女。]
[再也不敢叫自己小仙女了。【泪流满面】]
“郎君有问,奴不敢不答,”假母道,“可是,此事涉及到另一位郎君,他曾嘱咐过奴,所以……”
卢绚没说话,清明自觉地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假母两眼放光,犹摆手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清明掏出第二碇、第三碇……把小小的榻几摆放得满满的,银光险些闪瞎观众们的眼睛,[这质感,这光泽,怎么看怎么像真的啊。]
[哪家道具厂做的道具?我也想买!放在家里当摆设都好看啊。]
对银子的喜欢刻在每个人的心里,连见多识广的观众们都恨不得穿进屏幕里,更别提本就贪财的假母,她再也无法佯装淡定,整个人往小榻几上靠,然而清明很快拦下了她,“假母,您还没说是哪位仙子呢?”
“是,”假母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那闪耀的银光里□□,“是奴的二女儿,喜娘。”
唐代的老鸨称作假母,是女支女们名义上的“妈妈”,而她们手底下的女支女自然被称为“女儿”,当然,和传统的母亲和女儿有着天壤之别。
“她是被谁赎身的?”卢绚背对着他们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左右,”假母越发恭敬,“喜娘向来讨郎君们喜欢,她有一位熟客,经常过来找她,张郎君是一个月前突然找上来,我还记得那天晚上——”
平康坊内,不像其它实行宵禁的坊区,这里灯火通明,常常点灯到天明,吹拉弹唱说笑声如那胭脂水粉的香气般充斥整个里坊。坊内分南中北三曲,其中南曲与中曲的仙女质量最高,而北曲的女孩为下乘,喜娘住于中曲,像她这样的女支女通常只需留少数几名恩客留宿,没必要去大街上拉人。
这天晚上,游仙坊——她们所在的坊的名字——照例举行一场场晚宴,喜娘担当席纠,就是给大家行酒令的主持人,其它女孩儿们或与郎君并肩而坐,或弹琴跳舞为乐,喜娘被一名男客设陷灌酒,两颊酡红,宴上宾客喜闻乐见,一水儿起哄,这名男客还想再灌,却被一名郎君横插而过,这位郎君便是张正。
张正的父亲乃是国子监中人,文笔不凡,只一沉思,便书写出一首五言律诗,引来整场晚宴的高|潮,当晚留宿于游仙坊内,至此后,他常常来寻喜娘说话,直到半个月前,喜娘诊出身孕,被一名熟客赎身,自此便再没有见到过张正。
“为她赎身的恩客是谁?”崔暄问。
假母支支吾吾,卢绚道,“你不说,难道我们就查不出来吗?”
“郎君明鉴,”假母叹了口气,“不是奴不想说,实在是这位恩客身份贵重,奴不敢说。”
崔清心底一丝明悟,她坐在门外的阳台上,一扇半掩的门挡住她的身形,“你说的,莫非是郡公府的……李三郎吧?”
假母猛一抽气,“这……”
她的反应已是最好的答案。
李三郎,因为置有外室,与三嫂争吵不休,甚至还在七夕之夜举刀欲砍之,婆母杨夫人也曾说为何死的不是三郎的话语,足见三郎与李玦之死牵绊甚深。
而就在这时,调查李玦死因的张正追查到他的外室身上,同样被灭口,由此看来,这位三郎的外室,应该并不简单。
“果真是李三郎?”崔暄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假母的反应,他不禁疑惑道,“喜娘只有他一个入幕之宾?为何他如此确信喜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这话题偏得崔清忍不住想笑。
看在卢绚亮闪闪的银子的份上,假母索性实话实说道,“喜娘自然有几个恩客,不过最近这几个月,就他常来往,外加大夫说喜娘肚子里的很有可能是个大胖小子……其实,我也劝过他不妨等生下来再看,不过他执意要求,说是李氏子嗣不能外流。”
[这顶绿帽子还是他自己戴上去的,牛掰牛掰,果然是家里有爵位要继承。]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不管是谁的孩子,反正是儿子就行【狗头保命】]
可惜崔清在郡公府住的时候没有留意,不然没准能打探出李三郎金屋藏娇之地。
问到这里,几乎没什么好问的了,崔暄正打算让假母走人,不过崔清灵感一来,张口问道,“喜娘可曾去过延寿坊?”
“延寿坊……”假母陪笑道,“我家的女孩儿,向来不怎么出门闲逛。”
[唐代的女支女不允许出去乱逛,只有宴请或者每个月的听经才能出坊门,]历史小组解释道。
看来,红衣与绿腰的死,当真与张郎君没什么关系。
“不过,”假母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据说前些日子,她应邀去过芙蓉园参加一场宴会,当然,她都赎身了,这些是我其它女儿的丫头从别处听来的。”
芙蓉园,张正的尸骨正是在芙蓉园的湖底发现的。
“原是如此,”崔清道,“翠竹,赏她。”
翠竹应声而出,突然卢绚的声音插话道,“不必,既是我请她来,自然由我来赏,”似乎感觉自己说话不近人情,他又加了一句,“你私房钱还是留着自己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