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流血漂橹
茫茫晨雾下，天地陷入一片苍茫，兼之春深露寒，份外有肃杀之意。大运河前方涧流潺潺，河风阵阵吹至。
李元昭手持火箭，雕弓满月，静待敌舰驶入狮子桥的一刻。
陇西李阀箭术天下无双，比之大草原上从小生活在马背的骑射亦不遑多让。只要引发狮子桥大本营的混乱，他们便可从容定计。
双方战舰相距三至四丈，从上游一路偕尾而后穿越金山浜都默契般相安无事。溃败的敌军临近狮子桥不得不向河防本营鸣笛示警，此番若是因为他们的责任导致基地被毁，这份罪责谁也无法扛下来。
溃军扬起阻力帆，四艘为一组紧紧相连在一起，显然对于联盟军的冲速十分忌惮，生怕其凿穿己阵往大本营杀去。
田忌惊讶道：“敌人回过神来，定是有人主持大局。”
刘黑阀沉声道：“我们乘的这艘铁皮帅舰，乃是右卫府司马刘节所持，那孙子逃这么快，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他在搞鬼。”
唐小小嘲讽道：“他们不过是惊弓之鸟，先前在金山浜河道上看我们没有反应，以为我们胆怯了。如今看这阵势，估计在试探我们的虚实。”
程咬金喝道：“英雄所见略同，李小姐动手吧！”
李元昭冷颜凝笑，雾气腾动，箭影离弦。
“飕！飕！飕！飕！”
四枝劲箭连珠发射，快至一条弧线，直指对方领头的战舰旌旗。旗杆落断飘飞，临挨着的窗户间点点烈火，旌旗被风吹得往后倒退，劈头盖脑的裹在旗令手脸上，登时舰潮流动，乱作一团。
投石机在联盟军士兵的操作下，滚滚发射，敌人不敢再将战舰连在一块，四散开来躲避投石。田忌当机立断，临时改变战略，纵帆升降下战舰迅猛如飞，瞬间凿开敌方大阵。
投石猛袭，对轰相撞。
一时间船木倒江，喊杀声和呼救声连绵不绝。
敌人水师顿时被切割成首尾不能相顾的左右两截，联盟军五艘战舰从腹地鱼贯而入，铁皮帅舰勇不可挡，顺流杀去。以快打慢、闪电般的速度刹时将敌人杀得措手不及。
“你们看那是什么！”
范师杰声嘶力竭，仿佛看到魔鬼的身影。
一艘接一艘的敌舰打着宇文阀的旗帜从狮子桥河岸陆续驶出，形成浩浩荡荡的长龙，霎时间布满眼前的河段，陆地上的队伍延绵不绝，令人望而生畏。
近二十艘黄龙战舰驶进河道，四艘五牙大舰横立在中间，帆桅重重，甲板上人海密布，投石机待令齐发。狮子桥上战鼓声起，指令旗隐隐可见。
唐小小瞳孔放大，颤声道：“我们中伏了！”
唐小心不知何时已至他的身旁，廋小的身躯挡在他前面。
本以为度过最艰难的时日，奈何噩梦才刚刚开始。
宇文郕都身穿红色锁甲站在五牙大舰的甲板上，手持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七尺鎏金镗，号称隋唐第一好汉的镇殿将军神色冷寞，大喝道：“李小姐别来无恙，郕都在此等候多时了。”
声音宛如雷霆，传至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此等内力功法，足可骇人听闻。
李元昭脸色大变，显然因为她的坚持让众人身陷囹圄。唐小小鼓励道：“事已至此，切莫再妄自菲薄，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冲破他的封锁。”
程咬金心知此时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大喝道：“兄弟们！杀啊！”
五艘黄龙战舰顿时杀声震天，联盟军人人睚眦欲裂，战船天纵飞鱼，仿佛从天而降。在田忌的掌舵下，铁皮舰先一马当先，迎向拦截至二十丈处的第一艘敌舰。
火把燃起，点燃火箭。
李元昭弓如满月，战幔无声，在运河上空划出一道道狼烟轨迹，箭羽命中敌船满张的风帆上，烈焰熊熊而起。
双方投石机不停调整角度，联盟军速度快至眼前，甫一交手敌人由于判断失误，顿时吃了大亏。
五艘飞鱼大舰在铁皮帅舰的率领下破入敌方船体，刺透船舱，敌人在呼喊声中纷纷跳水亡命。
烈焰浓烟，顷刻生死。
赶来支援十余艘敌舰立时阵脚大乱，黑烟弥漫运河，雾气在火光下越发严重，视野不清的敌军立时难以做出有效反应。联盟军速度快到超乎寻常，敌人虽布下天罗地网，此时也却依旧大大失算。
拦腰的敌舰不停收缩攻击的范围，冒着被投石机砸中的危险也要将他们扼杀在江心之内。田忌神龙摆尾突然从侧面往下，边缘的敌舰由于过于倾斜，直接被掀翻在运河水中。
一击必杀。
联盟军人人士气大振，战意如虹，往宇文郕都所在的五牙大舰拼命杀去。后方敌军重振旗鼓，加上先前溃败的敌舰已换上宇文阀的精锐，约四十艘战舰乘风杀来。
“砰！砰！砰！”
岸上的投石机连珠发射，五艘飞鱼舰纷纷被打中，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加上沿岸的陆军部队没有半点灯火，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已错恨难返。
船身一滞，速度被阻降下来。风帆和甲板同时起火，敌人使用的是火油包裹的石弹，威力惊人。
铁皮帅舰坚硬无比，只是船身微微震动，但其余四艘战舰无不烈焰青烟，人员皆有伤亡，左面过于接近河岸的一艘战船此时已横腰折断，战况惨烈。
“轰！”
船体断裂的摩擦声不断从后面传来，木屑崩飞，五牙大舰锋利的钢锥硬生生将己方舰阵破开一个大洞。
金字塔阵型的飞鱼战舰在两艘五牙大舰从狮子桥右侧支流的运河中极速猛撞下，后面四艘黄龙战舰瞬时失去平衡，翻倒在河面之中。
呼救声跌宕起伏，联盟军大多数士兵被运河冲走溺水而亡，还有甚者舍命游到江岸，宇文阀精锐长戈直下，鲜血破尸横流。
程咬金挡开飞射来的劲箭，大喝道：“不能停，绕开五牙大舰，往下游冲去。”
田忌还在迟疑从河里求救游过来联盟军士兵，李元昭开口道：“我们没退路了，撤吧！”
唐小小双目含泪，若不是唐小心扶着他恐怕已经跌落到甲板上。
刘黑阀默然无语。
铁皮舰仗着船身坚韧，顺流开向下游，沿途路遇敌舰，骤攻即离，穿越火线般绕开阻拦的五牙大舰，不敢稍有停留，只要后面的敌舰赶到，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忌日。
狮子桥内舰火焚烧，数十艘战舰船破倾沉，运河上满布联盟军、官军的尸体，河中沿岸呼救声喊杀声震天。
浓黑的硝烟遮天蔽日，在唐小小纵帆的改进下，终于为必死之局赢得一线生机。
众人来不及感伤，范师杰再次惊呼：“我的天那是什么！”
旁边的王海山也惊骇道：“铁索！是铁索！他们封锁住了河道，我们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