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翻山越岭的另一边
九州大地上有三条绵延数千里的山脉。
天山位于大陆极北之地，东起东海之滨，西至坝上草原。
连绵起伏，如同横亘在大陆北方的一道高墙，那里高峰耸立，终年积雪。
有人断言，若是天山冰川在短时间内全部融化，产生的大洪水足以将整个大陆北方一带淹没。
当然，这样的异想天开，不过是骇人听闻罢了。
否则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慕名而来的人涌入洛阳城，在日出之时登上梦泽畔修建的观景台，欣赏天山著名奇景——“日照金山”。
由天山冰雪融化形成的灞河浩浩荡荡，一路南下至河内郡边境，便可以看见另一条长达数千里的山脉——秦岭。
秦岭位于大陆东方，西连剑门峡，东可入大海。
由于地理位置特殊，自旧元乱世，春秋战国起，各国征伐军事绘图上都少不了秦岭的身影。
由剑门峡和秦岭组成的天险，硬生生将北庭大军阻挡在剑门关之外，大陆南北界线分明，剑门关的战略地位也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剑门峡一路向西，便是大川。
大川山势如苍龙伏地，连绵不断，由西向南在地图上画了一条拱线，如同一道天然防线一般，守卫着西川水土。
正是因为大川的存在，西川才得以安然独立于世外近千年，无论是数百年前的春秋战国，还是如今的南北之争。
从地图上看，北达天山——东至秦岭——西临大川，再加上奇崛无比如同深渊的剑门峡。
北庭、南朝、西川三足鼎立。
大陆局势一目了然。
此时，北庭河内郡边境。
一只座山雕，在高空滑翔。
黑褐色的羽毛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雪屑，它光秃秃的头部机械性的不断转动，俯视地面，观察着那些猎物。
大部分猎物都已经彻底死亡，就像它那带钩的喙里叼着的一块腐肉一样，成为食物，回归自然。
还有一部分猎物在苦苦挣扎着，即使身处高空，座山雕仿佛都能听到那些痛苦的呻吟声。
它并不着急，作为高山雪岭上最有耐心的捕食者，为了嘴里这一块腐肉，它就等了整整两天时间。
有了这片山谷中的猎物，这个冬天并不难过，确认了这一点，它很高兴，用力一振双翼，依循着肉眼看不见的气流，往更高地势的巢穴飞去。
翻过两座高山，越过一条大河，再穿过那片如同深渊一般的峡谷。
座山雕跟随山势不断下降飞行高度，最后扑腾着翅膀稳稳落在一棵乔木上。
深冬时节，树叶早已落光的枝丫上，由大小树枝和羽毛搭成的巢穴看起来非常明显。
饿坏了的雏鸟伸着毛绒绒的脖子，发出特殊的鸣叫声期待着妈妈的喂食，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的小座山雕衔下那块腐肉，一抬头整个儿咽了下去。
它有些奇怪这块肉和以前吃过的那些味道有点不同，不怎么好吃，但很快这种略有灵气的思考就被吃肉的本能欲望取代，所以它又眼巴巴望着妈妈，像是在说“不够不够！吃肉吃肉！”
座山雕妈妈低头轻轻碰了碰雏鸟，示意它不要着急。
几乎没什么天敌的母子俩生存最大的烦恼就是寻找食物，但很明显，今年冬天不需要担心这个了，有那片山谷在，就有吃不完的肉。
那些可怜的动物，不知道为了什么相互争斗自相残杀，最后成了其他生灵的食物，化作这片大地的养分。
像是表达不理解的情绪似的，它伸展双翼左右摇头舒展羽毛，正准备一跃而起继续觅食。
忽然！座山雕停止动作，深藏在身体本能中的警觉让它瞬间反应，收回翅膀将雏鸟藏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树下......
......
......
新元三百三十三年冬，剑门关外下起了大雪。
吴玄功被一杯毒酒赐死的历史进程中，史书上不会写道——
北庭三川郡，有一个中年男人独自行走在某座不知名的大山内。
中年男人一席素白长衫作文士打扮。
他背上有一只书箱，书箱前端两根支架高高撑起一块雨布，整个人就像是要进京赶考的书生一般。
今夜月明星稀，很适合赶路。
只是行走在大山深处密林之中，月光也被遮挡了大半。
中年男人将视线从树上那只座山雕身上移开，走到了一片开阔处。
他迎着月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往深了看，便会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男人的面貌看起来不过不惑之年，整个人的身形气质还要更显年轻，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截然不同，目光所及，给人一种历尽沧桑洞悉世事的感觉，好似活了百年之久的智慧老者。
中年男人休息够了，依着月亮辨清了方向，转身准备继续赶路。
他背后的书箱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起来，里面没有书，趟卧着一个婴儿。
小家伙沐浴着月光，咬着手指香甜沉睡。
只是脸颊、手臂、大腿各有几处黑灰，月光照耀下，浑似一枚刚刚挖出来的小黑炭。
中年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眼书箱里的婴儿，眉头微皱，似是觉得不妥。
他放下书箱，将婴儿抱在怀里，低头用衣袖仔细小心地擦着他身上的灰尘，嘴中念念有词。
“你这孩子，气运之好乃我平生仅见，可这命途也是凶险多舛，刚一睁眼便遇此大难。唉......也罢，此去路漫漫，咱俩一起也好作个伴。”
中年男人抱着仍未苏醒的孩子，直视前路。
二人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焚毁殆尽。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
数百年前，大秦始皇帝灭六国统一天下，大秦帝国建立。
自此，天下便只有大川以西，安然独立世外近千年的西川不在大秦的版图之中，始皇帝于三川郡沿剑门峡至大川，修建蜀道遣使者入川，封西川候，天下大定。
只不过随着历史车轮滚滚，百年时间，这条蜀道早已荒废。
中年男人背起书箱继续赶路，向西而去。
翻过这座大山便可以看见如同一剑斩出的剑门峡。
剑门峡过大川可入西川。
西川极西之地，有一座山，叫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