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夜里的纵尸人
入夜。
今夜，月色朦胧。
熄灯铃响后，学院里一片安静。
靠近钟楼的小道上，两道身影挥舞着扫把，奋力地扫着地面上的樱花花瓣。
“冰诺，要不你用点什么风魔法，火魔法的，快点把这些烦人的花瓣解决了吧！”
略带谄媚的男生低低地对着一脸淡漠，认真扫地的女生讨好地说。
“不行！”
“可是这几日曼陀罗就要开花了，万一我们赶不上可就亏了，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男生继续央求着，完全没有白日里面对理事长时的嚣张，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惋惜。
“不行，我们要保存体力！”
“保存体力？”
流冰诧异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冰诺，一肚子的疑惑，貌似他们现在正在辛辛苦苦地耗费体力吧！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冰诺的意思，因为，高大的钟楼阴影里闪出了一个黑影。
月色下，一个身穿黑色的长袍的俊朗少年静静地站立在夜色里，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乌黑的长发未束，垂落在腰侧，在夜风中肆意舞动，他的胸腔没有一丝起伏，整个人似乎融合到了浓黑的夜色里。
纵尸人
是人，也不是人。
拥有人的形态，却没有人的感情，意志和气息，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受人控制，自己却可以操纵死尸。
纵尸人其实与中国南疆蛊术中的尸蛊差不多，他们都是二十岁的青年男子养成，养成过程其实非常没人性，首先，挑选四到六岁的青年男童，每日服食一种可以控制人大脑意识的药水，直到二十岁；因为一、这种药毒性很大，有很多人熬不过，要么死了，要么疯癫，剩下的，到了二十岁，每日开始服食妖魔鬼怪的尸体，让尸毒在血液里流遍全身，这一阶段剩下的活人更是稀少，不，应该说，剩下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已经不能称作是人；最后，将他们放出去自己扑捉魔兽作为食物，到此为止，养成过程完成。不过能承受这一切到最后的人其实少的可怜，即使熬到最后一关，也成了行尸走肉，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意识。成了单纯遵从主人命令的工具。
只是纵尸人需要大量的魔物喂养，这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养成时间极为漫长，喂养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被纵尸人反噬，所以很少有势力选择去养，那么，喂养眼前这五个纵尸人的必定是财力，势力极为庞大的组织。
“小心周围！”
冰诺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提醒夜宇流冰。
流冰自然知道眼前这五个家伙是干什么的，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紧张，紧紧攥住扫把的手心出了汗，湿漉漉的。
站在对面的黑袍少年一句废话也没有，宽大袍袖下的手腕倏地翻转，一枚玉笛横到了唇边，月光下，玉笛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盈盈绿光，好像鬼火一般。
水冰诺冷哼一声，左手成掌横于胸前，右手握拳轻击左掌掌心，掌心立时发出微微的天蓝色光芒，片刻之后，一柄发着水蓝色光芒的长刀被冰诺用右手从掌心拉了出来。
“流冰大人，接住！”
“知道了！”
夜宇流冰甩开手上的扫帚，接过冰诺跑过来的水之刀横在身前，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对面横笛冷对的黑袍男子，两个人的目光在黑色的夜空中冷冷对视，一个满脸平淡，一个满脸兴奋。
水冰诺再次轻击掌心，抽出一把火红的长剑，剑身居然隐约间缠绕着紫色的火焰。
“水之刀，火之剑，果然是四大家族的守护女，居然可以随意运用五种元素，今日在下就领教一下，希望过会你不要吝啬使用剩下的金之箭，木之藤和土之结界。”
那黑袍少年收回与夜宇流冰对视的视线，眼光清清淡淡地落到了水冰诺身上，一开口便点明了水冰诺隐藏的身份和使用的武器，一看就知道是有备而来。
“你不是纵尸人！”
水冰诺对上他的眼睛，肯定地说，一边的夜宇流冰迷惑地看着冰诺，眼前的人明明就是纵尸人啊？
“你是操纵纵尸人的使者。”
“呵呵，不亏是四大家族的守护女，居然看穿了我的身份。”
黑袍少年冷笑两声，执着玉笛的手一甩，黑色的长袍便如翻飞的黑色蝴蝶飞向了空中，待到黑袍落地，眼前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身影，不远处的钟楼楼尖上，一股诡异飘渺的笛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月光下，除去黑袍的少年，一身与夜色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袍在夜风下烈烈作响，黑色的长发飞扬在空中，晶莹剔透的玉笛被他衔在口中，此刻正不断的飘散出诡异的语调，此刻的他，竟然有一份如仙人般的出尘。
“哼！明明是魔鬼，还装什么天使，居然还穿白衣，真是让人不爽！”
夜宇流冰抬头看着那人，心里非常不爽，说话间提着水之刀就冲了上去。
“小心！”
水冰诺大喝一声扑上前去，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顿时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半圆形保护罩将他们两个人围了起来，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几个手臂大小的森森白骨敲击到结界上，发出难听的声音，而保护罩的外面，几个身穿黑衣劲装，面色苍白的男人齐齐地站成了一排，手中握着惨白的人骨，眼神中透出一种极致的渴望，就像是一群很久没有吃东西的野兽，恨不得立时将他们撕烂，吞吃入腹。
夜宇流冰深吸一口凉气，全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他，从心底升上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侧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水冰诺，她的脸上竟然还是如往日般的面无表情，流冰一阵郁闷，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女人，这个时候，正常点的女人不是都该惊呼一声投入男人的怀抱里瑟瑟发抖的吗？
“过会看我的手势行动！”
水冰诺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嘱咐着，眼睛中有着流冰从未见过的凝重。
“知道了！”
夜宇流冰不情不愿地回答，每次都在自己心仪女生的保护下，男人的脸算是全丢进了，可是他还是知道分寸的，自己的能力确实不如水冰诺，每次强出头的后果就是给她添麻烦，经过无数次实践的证明，自己这个主子只能听她的。
水冰诺看了他一眼，转身执剑缓步走出了结界，就如闲庭信步一般自信。
那几个黑衣人看到她走出来，嘴角竟然流出了哈喇子，眼中饥渴更胜，不过他们却没有动，冰诺知道，他们是在等钟楼顶尖那个神秘少年的命令。
他们不动，冰诺也不动，两边对峙着，流冰在结界里面首先沉不住气了，要不是答应了冰诺，这会早就冲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飘在空中的笛音突然诡异地变了调子，同一时刻，水冰诺纵身而起。火红色的长剑在漆黑的夜空里紫色火焰大盛。那几个黑衣人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挥舞着骨头扑了上来。
砰砰砰！
剑和骨头相撞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沉闷，两相撞击之后，水冰诺竟然收住剑势，落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几个惨白的骨头当头落下，眼睛一眨都不眨。结界里的夜宇流冰看着距离水冰诺越来越近的白骨，目呲欲裂，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出去。就在白骨快要触到头顶的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白骨在空气中发成了灰白色的粉末，黑衣人虽厉害，可是毕竟已经没有了人的随机应变能力，手依旧保持着向下挥的动作，就趁着这一空当，水冰诺动了，手臂倏地挥出，带着紫芒的火之剑扫去，那几个黑衣人全部被火之剑划中腹部。
黑衣人踉跄着后退几步站定，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片刻之后，除了被划破的布料，皮肤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苍白，连一丝伤痕都不曾落下。
怎么可能！流冰惊诧不已地看向外面一脸淡漠的水冰诺，她的脸上倒是一丝诧异也没有，好像早就料到。
钟楼顶尖，那神秘少年的笛音再次变了调子，黑衣人迅速后飘几步，分散成半圆之势，双掌平伸向半空中，严重寒光暴射，口中念念有词。
流冰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土地竟开始剧烈颤动，黑衣人面前的地面上，一道巨大的裂痕延伸至水冰诺脚下，裂痕处，几个庞大的白色身影咆哮着走出，竟然是几个白骨堆成的庞然大物。
这就是纵尸人真正的可怕之处吗？流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自从自己的纯阴体质表现出来之后，大大小小的妖物就不断地找上自己，可是如今日般恐怖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不免多了些惊慌。
“冰诺小心！”
流冰大喝，深怕水冰诺有什么意外。
水冰诺看了一眼结界中的夜宇流冰，手掌轻扬，土之结界消失，流冰惊喜地冲到冰诺身边站好，横剑瞪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终于可以和冰诺并肩作战了，这还是冰诺第一次允许自己参与她的战争。
“他们交给你，只要撑住五秒钟就好！”
冰诺的声音低低地在他耳边响起，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首望了一眼水冰诺，她这次怎么这么看得起自己。
话音一落，水冰诺突然纵身跃向身前尚未完全从裂痕中走出的白骨巨人，手中的火剑扫向他们，下一秒，她在空中的身形忽的一扭，竟直直地弹向钟楼顶端的神秘少年。
多年的默契让流冰在她扭身的那一刻赫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紧跟在冰诺身后纵身跃向了庞大的白骨怪物，水蓝色的长刀在他手中挥出，瞬间就砍断了拦在身前的一个白骨巨人的腰。
顶楼的神秘少年似是早就知道水冰诺会出手攻向自己，身形一动，横在嘴边的玉笛随手挥出，与水冰诺挥出的火之刀撞击在一起，火红的刀光，莹绿的笛影将整个钟楼笼罩了起来。
少了笛子的指挥，黑衣人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夜宇流冰用尽全力挥刀将挡在身前的几句巨大的骨架怪物击碎，继续挥刀与那几个动作迟缓的黑衣纵尸人战在了一起。
刀剑相击的耀眼光芒散去之后，高高的钟楼两侧，一身水蓝色校服裙，黑发飞扬的水冰诺目光冷漠地盯着眼前一身纯白色长袍，宛若仙人一般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冷冷地启动樱唇。
“你到底是谁！”
刚刚刀剑相击，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一向冷漠没有感情的冰诺竟然下意识地放弃了继续挥剑的动作，莫名地感觉到眼前的人十分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又好像相识了很久。
“我是谁？哈哈哈！”那白衣少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眼角竟然有晶莹的亮光一闪而逝，“你竟然不是到我是谁吗？也好，这样以后与你再战的时候也不必再有留恋了吧！”
白衣少年瞬间敛去笑容，冰封般的脸上竟带了决绝的恨意，眼神深处蔓延着怨毒，紧紧攥住玉笛的手青筋迸现。
高高的钟楼上，夜风吹起白衣少年宽松的长袍，少年瘦削的身躯仿佛就要如蝴蝶一般飞起，水冰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那展翅欲飞的蝴蝶，不想那身影消失在眼前。
那少年看着水冰诺向着自己伸出的手，眉宇间的阴寒怨毒稍稍减了几分，他冷冷地看了一脸迷茫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的水冰诺，又扫了一眼钟楼下，少了自己的指挥而被夜宇流冰逼得节节摆脱的黑衣纵尸人，转身从钟楼上飞跃而下，像一只巨大的白色鹏鸟，展翅在高空，紧接着一声简短尖锐的笛声在夜空里响起。那正与夜宇流冰争斗的黑衣人受到笛声的控制齐齐停了动作，身形迅速消失在流冰身前。
“水冰诺，这只是个开始，期待着与我的再次相逢吧！”
十二时，巨大的时钟清亮的声音远远地想起在学院上空，同一时间，笼罩在以钟楼为中心一百米上方的一层如薄雾般白色消散，学院长用来避免学院学生发现这场战斗的结界消失了。
再次相逢吗？钟声下，那少年清越的声音清晰的在脑海里回响，望着那一袭白色长袍消失的方向，水冰诺轻轻按住了胸口，那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自己竟然有些期待与那个人再次相遇。
“冰诺，我们回宿舍吧！”
夜宇流冰黑曜石般的眸子不易觉察地一沉，眼光淡淡地落到一直望着白衣人消失方向出神的水冰诺，不动声色地开口。多年的默契让他一眼就看出了冰诺的失常。自从六年前，水冰诺去四国修行回到日本，原本活泼开朗，笑容甜蜜的女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冷漠无情，犹如保全机械的工具。那些年的修行岁月里发生了什么，流冰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试图改变水冰诺冷漠无情的性子，却一直不见成效。今晚，那个白衣的陌生少年一出现，她的情绪竟然有了波动，这让他心里极度不爽。
“是，流冰大人！”
冰诺收回落到远处的视线，转身走到溜冰身边，语气如平日般淡漠，手中火红色带着微微紫芒的长剑和夜宇流冰手中水蓝色的长刀在夜色中越来越淡，最终化为虚无。夜宇流冰眉色间不悦之色更甚，转身大步向着钟楼旁边的宿舍走去，水冰诺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身形恰好保持一步的距离，既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他，又不会给人太亲密的感觉。月色下，两人长长的身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延伸到远处…
“天啊！我水嫩的皮肤，娇媚的容颜，清澈的眼睛难道又要饱受蹂躏嘛，该死的小兔崽子，你们回来，赔我的美容觉…”
感受到钟楼附近结界破碎的学院长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掀起的土层，横七竖八的白骨和相携离去的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