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一）

“就像每个故事中的一样，好久总是不长。突然有一天来了很多人，要抓她。我自然是要出头。可是他们说了一句话，却让我做了今生唯一遗憾的事情……”说道此处，饶是北辰英这样的一号人物，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一个年过半百的一代枭雄能流下眼泪，可见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沉痛，又会有谁能够理解。

“他们……说了什么……”此时沈浪已经不在对北辰英有任何敌意。如今他只觉得，聆听一个将死之人的诉说，那是对他最大的尊敬。况且他现在，也是真的觉得他值得尊敬。至少北辰英，敢于直面自己的错误，这是很多他这样的大人物所做不到的。

“他们说李妍熙是大辽派来的奸细。”此语一出，饶是沈浪也大吃一惊。北辰英接着说道“我问她，你是不是大辽派来的奸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良久她才说，她叫耶律妍熙。耶律是大辽的姓氏，我当时年轻气盛，怎能容忍她的欺骗，况且我是一心一意对他。我盛怒之下，竟然……”

“你杀了她？”

“不，我心里知道我是爱着她的，怎么忍心杀她。我盛怒之下，竟然离她而去，将她交给那些人。我独自一人回到江南。怕跟他有半点联系，辱没北辰家的名声，说我北辰家勾结辽匪……”

“那后来呢？”

“后来我茶不思饭不香，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便又偷偷跑去西子湖畔寻她。却得之，她只是厌倦了大辽挑起战争的意图，背叛大辽逃到中原，想过些安稳日子。那天前来捉拿她的才是和大辽勾结的人，我却……”

“人这一生不知为名利虚度了多少光阴。是一个你深爱的女子重要，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名声重要？”沈浪像是问北辰英，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是我没有读懂她眼神中的意思，当我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她一定伤透了心……如果当时我带她一起走，远走高飞，也许如今便不会这般痛心……”北辰英说道此处，定是非常悔恨自己当初的决定。可是现在，后悔已是无用。

“至于第三件事，便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儿子……”

“难道是……”

“是我和妍熙的儿子。我当年不知道她已经怀了身孕，如果知道，我拼死定会保他周全，可是她从来也没说过，如今却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让我痛不欲生啊……”北辰英用力的握住了沈浪的手。像是在问沈浪什么。“如果我的儿子还在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只是这么多年不见，他会原谅我吗？”

“……会的，他会原谅你的……”沈浪并不知道他的儿子到底会不会原谅他，他只是想让北辰英在临死前能得到些宽慰罢了。

“好……”北辰英自缓缓的自怀中取出一粒珠子。沈浪顿时呆住了，他认得那个珠子，那是自己一直戴在脖子里的九华玉珠，这是他身份的唯一的线索。沈浪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脖子，可是，自己的那颗扔在脖子上戴着。可是北辰英的这颗又是怎么回事……

“九华玉珠是用上好的九华玉量身定做的，世间便只有两粒，那是我命人定做送给妍熙的定情信物。在太阳光下，便会投射出里面的字迹，一个刻着英字，一个刻着妍熙二字，而我送给妍熙的那颗，是刻着我的名字……”

沈浪已经听不进任何东西，他目光呆滞的在想着什么。这一切不是真的，绝对不是。可是实事却打消了他的年头。他试着将脖子上的九华玉珠放在太阳下，阳光穿过珠子，果然有有个淡淡的英字投射到地上。沈浪站了起来，他不相信这一切像北辰英所说的那样……

“孩子，我对不起你……”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没有父亲，我也没有母亲，我是个狼孩，我是狼的孩子……”

“孩子……我对不起你……”北辰英老泪纵横，他心里的痛，绝不亚于沈浪的心里的痛。只是突然对沈浪提及这些，沈浪又怎么能轻易接受。可是如果现在不说，只怕北辰英再无开口之日了。“孩子……我对不起你，如今我只是个将死之人，我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放过你弟弟一马，留他一条活路……”

“原谅？你让我原谅你什么？”沈浪狰狞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北辰英“我不是你儿子，这颗珠子只是我捡的……”

“……我这边去寻你母亲，我去寻求她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北辰英话还没有说完，便走到了他人生的尽头，不管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深究的必要了。

沈浪怔怔的看着北辰英的尸体，他手上还握着那颗珠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毕竟北辰英救过自己一命，也不能让他这般暴尸荒野。

他的脑子里现在很乱，他什么也不想去想，他只想喝个烂醉，什么鬼谷兵书，都是狗屁，甚至巧儿，也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只想醉，醉了就不用想，醉了就不会痛……

他摇摇晃晃，走在山间小路，树影婆娑，穿插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他手中有酒，很列的酒，列酒，更容易让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