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死得其所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渔阳城内的百姓还在为幽州大人的造访欢欣鼓舞。还在对幽州将士痛击鲜卑蛮夷津津乐道。还在为今晚的庆功宴探讨不休。一副国泰民安之景象。可现在这渔阳城内已经成了修罗狱。屠宰场。喊杀怒骂声、兵器交鸣声、痛苦呻吟声、凄厉的嚎叫声混在了一起。成了一支死神之歌。
幽州兵仓惶间改变队形。最倒霉的就是伤兵与正在打斗的兵士。伤兵被自己的同伴无情的丢下或者干脆生生被自己昔日的战友踩死。而正在打斗中的兵士则无法抽身。等待着他们的也只有残酷的死亡。
赵云一马当先。用自己手中的涯角枪。尽情的宣泄着方才的狼狈与不甘。张任则紧随其后。冀州兵士簇拥着自己的主将。以乍看凌乱。实则紧凑的锥形阵。狠狠的踢着幽州残兵的屁股。原本在赵云、张任不曾归來之时。尚且平分秋色的战局。顷刻间发生了倾斜。彻底的倾斜。沮授立于中军。感慨良多:这智囊终归是智囊。只是辅助。战争终归是要短兵相接的啊。若此次战伊始便是赵云、张任领衔冲锋。恐怕这幽州军早已瓦解多时了……
公孙越此时的神情有些恍惚:难道真的是天亡我公孙越。公孙范比他兄长也好不到哪里。不停的咒骂着麾下士卒。
幽州军在前。拼命的跑。冀州军在后。玩命的追。直到追至渔阳北门。公孙越等人才如梦方醒。。这渔阳的城门早已落在了冀州军的控制之中。且业有至少三千军士驻守与关隘之上。一排排弓箭手严阵以待。只等着幽州军进入射程便乱箭齐发。
张任此时勒令士卒结成圆阵(这圆阵乃是孙子兵法十阵之一。士卒结成环形防御。分为三层驻防。第一层是刀盾手。第二层是长枪兵。第三层则是弓箭手。可谓防御之良阵。且此阵可迅速转换成方形阵。可攻可守。乃杀人越货必备之良阵^_^)。就地休息。并不追击。一面命人将沮授、刘虞请到此处。
此时的公孙越等人已经成了热锅之上的蚂蚁。焦躁不堪。幽州士卒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其中。心疲力竭。
这短暂的平静。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一场风波。
约一炷香的时间。圆阵开了一个小口。刘虞与沮授走了进來。张任淡然道:“伯安兄。这幽州乃是你的治下。现在对面的幽州叛军。是杀。是放全凭你一句话。”
沮授闻言。默然不语。心道:张任啊张任。你可是给刘幽州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題啊。
刘虞嘎巴了半天嘴却不知说什么好。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沮授。
“当问国让才是。毕竟他是牙门将军。统领幽州三军。”
刘虞点头道:“正是。在下不通兵事。此事还是交由田将军为妥。”
幽州军此时蠢蠢欲动。意欲夺门而出。赵云见状。朝张任望去。见张任也在看着自己。兄弟二人心照不宣。赵云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出了圆阵來到幽州溃军附近。横枪与胸前。以防有冷箭偷袭。后朗声道:“我等并未打算将尔等赶尽杀绝。一切皆由田豫将军处置……”
赵云还沒有说完。果然有一支冷箭破空而至。直奔赵云眉心。
赵子龙。枪打盘旋。轻松将箭磕飞后。朝着那发箭之人冷笑道:“公孙越。两军相争。不斩來使。本将军此次前來不过是想给这些幽州兄弟一条活路。怎的你就要为了一己私欲。置这些兄弟与死地嘛。”
两支冷箭。不分先后。一支射向赵云心口。令一支则射向赵云哽嗓。若换个泛泛之辈。这两支如此默契的冷箭定然可一击制胜。奈何这马上之人。乃是赵云赵子龙。
只见这赵云。哈哈大笑道:“太慢了。莫非是娘们射的。”谈笑间手中长枪非常随意的左右一拨。轻描淡写的便将这看起來凌厉无比的羽箭打落在地。幽州军士看的真切。各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幽州苦寒。且饱受鲜卑等族欺凌。尚武情节严重。那公孙瓒的名声便是凭借着自己的勇武打出來的。赵云今日在这幽州大营之中。來去自如。早已令不少幽州豪爽男儿折服。此番又小试牛刀。引得更多幽州男儿侧目。不知是谁喝了一声:“好俊的枪法。”接下來便是雷鸣般的掌声。。分别自幽州军中和冀州军中发了出來。也不知是夸奖赵云好枪法。还是在赞这喝彩之人好胆识。
公孙越先是一愣。而后勃然大怒。状若疯狂。怒叱道:“谁喊的。给爷爷站出來。扰乱军心。我活劈了你。”
田豫此时已來到了赵云身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恸(关靖的死造成的)朗声道:“公孙越。少要在这里耍威风。你勾结辽东公孙度意欲何为。”
这田豫虽然年纪轻轻。却在幽州军中颇有名望。若非如此。公孙瓒临终之前。绝不会对其如此倚重。先前乱战之时。乃是田豫被公孙越冠以勾结冀州军。图谋不轨。方才说服了幽州将士狠下心将其铲除。
巨大的压力令公孙越此时无法冷静。声嘶力竭道:“田豫小儿。你本是我公孙家的一条狗。现在又跑到这里血口喷人。你勾结冀州赵风。意在图谋我幽州。哼。大哥在天有灵不会放过你的。”
田豫愤然道:“我勾结前将军赵风。诸位兄弟。你们听好了。主公与汜水关蒙难。临终遗命便是命在下率领残兵投奔赵风赵将军。以求为其报仇雪恨。且我等与官渡被袁绍小儿偷袭。挨到邺城之时。已经粮草断绝。若非赵将军慷慨相助。我们根本回不到幽州。最重要的是赵将军答应为主公报仇。想必参与了汜水关一战的弟兄。对主公中箭之后的话语还在耳畔……”
公孙越已经容不得田豫再说下去。厉声道:“够了。你说那是大哥临终遗命可有人作证。”
“田楷。你说。”
“在下…在下…不知。”田楷在田豫与公孙越的目光下选择了逃避。但无意于帮了公孙越一把。
田豫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当着这么多人泪流满面。平稳了一下情绪后道:“公孙越、田楷我田豫敢指天为誓。方才所说之言。绝无一字虚假。若有一字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幽州将士此时已经由方才的迷茫渐渐的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自发的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向着冀州军阵走去。公孙家的亲信实际是衷心于公孙瓒罢了……
众叛亲离却是咎由自取。公孙越此时颓然倒地。不出一言。公孙范却依旧耿着脖子。尽管心虚却依旧不依不饶道:“即便如此。我等误会了你。可你也不该污蔑我等勾结那公孙度。”
赵云淡然道:“公孙范。我让你嘴硬。來呀。带上來。”
赵云言罢。五花大绑的单经灰头土脸的被两个壮汉。像抓小鸡一样。拎了上來。
“你还有何说。”
公孙范自看到单经的一刹那。也如同他兄长一般。颓然坐于地上……
这单经如何被捕的呢。其实并不奇怪。沮授命田豫部曲夺取渔阳城门。一來是不想他们卷入其中。使得昔日的弟兄反目。二來则是一次考验考验他们的忠诚度。
好在沮授赌赢了。沮授的安排得到了回报。幽州偏将之中认识单经的不在少数。公孙越命单经去联络公孙度。自然难逃众人法眼。这才有了方才一幕。
就在众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田楷却突然抽出腰中佩剑。如砍瓜切菜般将已经极尽瘫痪的公孙越、公孙范二人的脑袋砍了下來。而后捡起二人头颅。膝行几步跪在赵云马前。谄媚道:“末将该死。现将此罪大恶极的二人首级奉上。望将军网开一面。”
此时这田楷原本并不难看的脸呈现在赵云眼中却丑陋极了。
“将这弑主小人给我就地正法。”
“不要啊。赵将军大人大量……”
田楷再也说不出话了。双眼突出。双腿还跪在地上。头颅已经咕噜噜滚落在地。
……
此间之事了结。留下足够的人手打扫战场。张任等一干将领便回转渔阳城中的冀州大营。路上田豫哽咽道:“诸位。士起。士起他战死了……”
张任闻言。怒道:“颜良呢。士起不是和颜良在一起嘛。”
“张将军不必怪罪颜良将军。若非士其以己之躯干为盾。我三人今日必死无疑。颜良将军身受多处箭伤。失血过多。已然昏厥不醒。”
赵云道:“国让。你细细道來。”
待田豫将五骑七人分开之后。他与颜良、关靖的所遭所遇娓娓道來后。众人皆唏嘘不已。张任捶胸道:“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我与文丑一路之上。势如破竹。畅通无阻。却将压力都担在了你们身上。”
赵云神色漠然道:“大哥。今日情况之凶险。我自不必多言。士为知己者死。士起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谓是死得其所。”
一行人來到大营之中。颜良脸色惨白。却已醒转。而关靖的尸体却至今还伏在颜良身上。见张任等人进來。自有医护兵告知张任等人颜良已无大碍。只是不让别人碰关靖的尸体……颜良此时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坐不起來。
张任道:“老颜。士起已然身死。何不让他入土为安。”
颜良讷讷道:“公孙越等人抓到了吗。”
赵云道:“早死多时。”
颜良的泪又流了下來。却咧开大嘴傻傻的说:“士起你听见了吗。公孙越贼子已经死了。给你报仇了。俺老颜欠你一条命。下辈子一定报答你……”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良久。关靖的尸体才被从颜良身上取下。关靖的手抱的太紧。几乎扣在了颜良的肉里。此时人的躯体已经僵硬。众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将他的手掰开。关靖的背上虽然箭矢尽除。可是一个个血窟窿却格外清晰。竟然多达二十四箭。在场众人的心皆在颤抖。
大帐之中一片沉寂。良久。刘虞开口道:“国让。士起可有家人。虞定厚待之。”
田豫摇头。
……
第二天。冀州军大营之中一片肃穆。所有人皆披麻戴孝。为这关靖下葬。颜良拖着虚弱的身体。长跪于关靖坟前。最后被赵云、文丑两个人架着才架回了帐中休息。
公孙越等人的行径也大白于天下。陆陆续续有潜伏在外的幽州将士得到消息。回到渔阳。皆投至田豫帐下。
……
陈留。曹操在贼众四起的豫、衮、青三州火上浇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豫州刺史孔伷、衮州刺史刘岱、青州刺史龚景。皆称愿迎曹操入主。于是曹操兵不血刃便囊括此三州。又得兵十数万。渐渐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