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宋金之隙
陆楠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 关于包惜弱的事情, 没道理掩不过去。
完颜洪烈的下属都知道王妃是失踪了，自家王爷私底下在疯狂寻找王妃, 然而却迟迟没有消息。而外人也都知道王妃是重病, 缠绵病榻卧床不起，难见外人。戏做到这份上, 也就够了。
解决了一件破事，陆楠难得有了几分悠闲的心情。因着完颜洪烈对于完颜康确然是十分宠溺的, 两父子关系格外亲近，因而完颜康也常常像个腿部挂件一样黏着陆楠, 陆楠闲下来便是想要一个人，也没法啊，如果打发不了完颜康，她就只能带着对方一起去逛街。
然而鉴于完颜康的年纪, 许多事情都无法做，好吃的东西的话, 也不是什么都能够喂给三岁的小孩子的，逛街也就是单纯的逛街, 半点趣味都没有，陆楠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
所以小团子虽然很可爱，但是她还是喜欢可以扔下后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没问题的大团子。那就......把培育孩子的独立意识以及提高自我照顾能力的计划提上日程吧！陆楠在心里面愉快的决定道。
带了几次之后，陆楠就找到了躲开完颜康的纠缠, 自己一个人上街的妙法——趁完颜康睡觉时候出去！
从完颜洪烈的生平, 陆楠知道, 北京被金国攻陷，而后金国的贵族迁至北京，将这里定做了他们的国都，不过时日尚短，底蕴欠缺，这金国的大都里，宋人反而占了大头。而对于攻陷了自己国家的金国，宋人大部分都怀有同仇敌忾的心情，对于金国人格外的敌视。只不过许多根本不敢表现出来而已。——总感觉大摇大摆的出去会被刺杀呢。尤其是她根本不打算带侍卫下人一起去逛街。
脑子里一堆反清复明天地会红花会等等乱七八糟的陆楠，终于做出决定：她要乔装打扮，隐藏身份出去逛街！
陆楠本身的气质其实跟完颜洪烈大相径庭，完颜洪烈比起她，要更深沉一些，带着皇族与生俱来的贵气，也因而，有一种自己都发觉不了的矜傲。而陆楠，本身则具有一种更潇洒更自在的游侠气质，温和笑起来的时候，倒也有两分翩翩浊世少年的模样。也许正因为如此，她身上并没有那种不自觉的高人一等，显得同人更亲近一些。因而陆楠伪装了一番，她被认出的几率确实是大大的减小了，便是完颜洪烈的熟人站在陆楠旁边，也决计不敢上前相认的。
没有了完颜康，也没有那些下人盯着，陆楠注意到的东西，便更多了些。
这里曾经受过战乱，经过时间的洗刷，大都仍旧呈现了表面的繁华之态。陆楠曾经体会过真正的繁华，与此一对比差别可谓是十分明显，她逛了一圈，就已经隐隐察觉出了掩藏在这虚假繁华之下汹涌的暗流。她越发觉得，伪装出行实在是一个极妙的想法了，几乎杜绝了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
虽然不过是表面的繁华，然而表面的繁华，到底也算繁华。陆楠一路路过，看见不少摊贩在贩卖着东西。而这些摊贩，基本上都是宋人。
金人不赶，他们便不走，故土难离么......陆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快来人评评理啊！金狗混不讲理！买东西不给钱还要打人啦！”隐约听见前面闹将起来，陆楠沉下思绪，加快了脚步往前面走去。
金人同宋人的仇恨不可消弭。陆楠自察觉到大都隐藏的暗流时，便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这很正常，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对于侵略自己国家的敌人生出半点好感来。
陆楠的速度算快的，然而也许是因为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着喜欢看热闹的习惯，也或许是，这一嗓子所喊出的明显是金宋之间的矛盾，惹了人同仇敌忾，所以等陆楠走近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陆楠并没有急着挤进去，先在外面了解了一下情况。
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说是很小了。换在任何两个宋人之间，都可以完美解决，甚至可以说，连矛盾都不会起。只是其中一个换了金人，所以才闹起了这样的矛盾来，并且矛盾不断激化，越闹越大，直到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件事说来很简单，小贩卖东西，而那个金人姑娘买东西。这本是交易，钱货两清的关系。然而买卖中途，那小贩听那姑娘同她丫鬟说话，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金国的姑娘。金国的人，就是个姑娘，那也是金国的人。愤恨金国的人太多了，这小贩显然也是其中一个，于是他当即就对这姑娘说不卖了，让她把东西还回来。
按照这样，那姑娘确然是有几分冤的，她生气也无可厚非。换个脾气软一点的姑娘，暗自生气丢下东西走也就完事了，然而......这姑娘，脾气不软。所以事情就大发了。
姑娘东西都已经拿上手，打算让丫鬟付钱了，显然对东西还是喜爱的，结果小贩突然来了这么一茬，于是当场就大发雷霆，两人争吵起来。那姑娘气急之下，就直接从腰间抽出了鞭子，也许是为了示威，也许是为了恐吓，也许就是为了教训小贩，总之似乎是要打人的样子了，那小贩见势不对，当即大喊了起来——也就是陆楠听见的那句了。
“......还想要打我，这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陆楠挤进去的时候，恰巧听见了半句，是小贩在同围过来的路人说话。
陆楠把目光从小贩身上收回来，又看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穿着打扮确实没有明显的标志，看不出来是金人，还是宋人。她手里握着鞭子，已经抖落开来，有一段被一起捏在手心，只是鞭尾还垂在地上，手已经握得很紧，隐隐可见青筋。她的脸颊上有种气愤的嫣红，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在向路人不断说她如何如何错的小贩。
“你说够了没有？！”那姑娘突然道：“你若说够了，该轮到我说了！”她仰起下巴，又骄傲又明艳。
“东西我拿了，都已经吩咐阿禾付你钱了，又是哪门子的不给钱？你自己临场反悔，凭什么不卖给我？”她显然也很生气，胸口上下起伏着，脸色的神情却不肯输人半分：“好！你既然说我打人，我要是不打人，岂不是对不上你的话？”说着，她手一抖，那鞭子就十分毒辣的朝小贩身上抽去。
陆楠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本算得上小贩理亏的一件事，这姑娘一动手，无论怎么都是她的错了。
这围过来的人，多是宋人，不管如何，金人同宋人起了矛盾，他们大部分肯定是站在宋人的角度啊……这样看起来，颇有点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的意思了。
想到这一层，陆楠当即就闪了出去，两根手指直接夹住了那姑娘挥过来的鞭子。姑娘见陆楠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鞭子，神情有些愕然，然后便是突生的恼怒。她用了劲想要把鞭子从那两根手指中抽回来，然而怎么用力，那鞭子都纹丝不动。
“你......你也是他们一伙的？是来帮他的？”她紧咬下唇，有些不服气道：“你这样一个大男人，跟他们一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莫非觉得格外有颜面吗？”她显然已经意识到，她打不过陆楠，竟是十分聪明的开始示弱。要知道，她先前气焰可是半分不减，骄傲得过分了。
陆楠摇了摇头，道：“并非。”说着，她对那姑娘微微一笑，两根手指松了气力，鞭子从她指间落下，软软地垂落在地上，然而也就在那一瞬，那鞭子猛的像有了生命一样仿佛一条毒蛇，潜伏于地突然凌空而起！
这姑娘竟趁陆楠放了鞭子，反手要抽陆楠这个劝架的人一鞭！这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这里围着的人那样多，陆楠若是一躲，她身后怕是许多人的都要受了这一鞭了。而她的手刚放下，若要用两根手指去接，怕也有些为难。
陆楠心里面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姑娘......脾气真心不好。不过若是她，遇见了这种事情，怕是脾气也要不好的。陆楠袖子一挥一卷，也不知道她如何动作，那鞭子，竟已经落在了陆楠手中。
这时，人群传来一片喝彩声。
姑娘愣住了，她呆呆看着陆楠，满脸不可置信。
陆楠叹了口气：“女孩子为什么要摆弄这样危险的武器呢？若是伤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她的声音并没有半分怪罪，反而格外的温和，眼神平静而包容。对于女孩子，她一贯都比较大度。尤其是受了委屈的女孩子，她们发些小脾气，在陆楠看来，也无可厚非。
“我......”那姑娘想说些什么，然而脸却红得仿佛要滴血一样，然而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陆楠身上移开：“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