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虔诚信徒
同太平王之间的问题, 是不可能不解决的。他们关系本就很恩爱，你要搬出去另住一间房简直没道理。陆楠沉思了一会儿, 觉得这件事, 还是得落在朱睿身上。她心中寻思了一番, 渐渐有了主意。
所幸，太平王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还有些不妨事的公务”。他忙得简直足不沾地, 像那天中午一样，能够回来休憩半天的时间简直少之又少。甚至他回来休憩了半天之后, 而后的好几天都来不及回来, 甚至就直接宿在了军营里面。
这正中陆楠下怀, 事实上, 如果太平王不回来了，天天夜不归宿，再有个什么小三小四小五养个外室什么的, 就更棒了。然而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
太平王没回来，有关于他的问题就可以先放一放，陆楠更在意的是朱睿。她同朱睿接触了几天, 便发现，王府的流言确实是不能相信的。朱睿不仅不蠢, 相反还格外聪明。他除了数数一塌糊涂之外, 其他的无论什么东西, 只要你说一遍, 他就都懂了。就是不懂, 他也可以依葫芦画瓢照做，让你完全察觉不出来，他其实是不懂的。
而王府之中所流传的迟钝......陆楠观察了一下，觉得那纯粹是朱睿觉得对方太蠢，根本不想搭理对方。
朱睿并没有依靠父母的思想，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形成这个概念。他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一个人发呆，甚至连孤独寂寞似乎都感受不到。
陆楠得知了这一点后，忍不住便对他更纵容一些。平日里除了带他出去玩，晚上竟也会难得耐着性子哄他睡觉。他若不睡，便变着花样给他讲故事，听到最后他总是会睡着的。
出去玩也是要挑地方的，在街上逛了几次之后，朱睿便有些厌烦。他似乎并不喜欢逛街。陆楠寻思了一会儿，决心带着他去其他有趣的地方看看。
太平王府坐落在京城，达官贵人上香拜佛之地，同普通百姓的又有些区别。陆楠只略略听人说了两句，说寺中风景不错，素斋更是一绝。不然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去求神拜佛。
到了一个地方，就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到了山脚下，他们便要徒步上山，这种作态大约是为了体现出对佛祖的虔诚。陆楠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意见。
“多走一走，多看一看，拓拓眼界总是好的。”陆楠牵着朱睿往山顶上走，一边道。
朱睿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陆楠不曾放弃过他，他倒真的活泼了几分，话也多了起来。
“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呀？”朱睿道。
上山的路早就被修葺过，走起来并不费劲，然而沿途的风景，多是翠绿的树木，自然也说不得有什么好看的。
陆楠轻敲了一下他的狗头：“乖一点，看着就好了。”
她牵着朱睿慢慢上山，不时有轿子经过。事实上，虽然有烧香拜佛者徒步这个规矩，然而那些达官贵人，哪个又是能够爬山的料。多捐些香火钱也就算虔诚了，走路上山，一则失了身份，二则也太累了些，他们多数是不会真正走上去的。
正在这时，陆楠见前面有一个女子。她不是走上去的，而是一步一叩在往前走。陆楠便忍不住被她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穿着并不寒酸，看起来大概也是哪家的小姐。光看侧脸，也知是个秀丽的女子。她并不看其他的地方，也并不是仿佛机械一样只做动作，每前进一步，她都要双手合十，闭上眼低声说些什么。然后再进行下一次的一步一叩。她的两鬓脸侧已经有香汗沁出，双膝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额头有些破皮，依稀能够看见些血色。然而她仿佛没有察觉一样，仍旧目光坚定的在一步一叩往前走。她像是一个过分虔诚的信徒。
陆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从袖口掏出一张手帕来。等那女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时，陆楠便伸出手去，为对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灰尘。
那女子猛的睁开眼睛，抬头看了陆楠一眼，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点哑：“谢谢，麻烦夫人了，我自己来吧。”陆楠一怔，而后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说什么，擦拭干净后才任由女子接过帕子。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才又牵着朱睿往山上走。
朱睿回头看了一眼女子，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有些发怔，然后把帕子塞到了怀里，神情仍旧坚毅，而后一步一叩的继续向前走。
“你在看什么？”陆楠回头道。
“娘，你怎么把帕子给她了？”朱睿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道。
“怎么了？”陆楠有些失笑：“九儿莫不成还是个守财奴？连张帕子都舍不得？”
“可是那是娘的！她怎么可以......”
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占有欲。朱睿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了，陆楠笑了起来，她蹲下身子摸了摸朱睿的头发：“来，不要不高兴了，娘抱你上去，嗯？”陆楠伸手抱起朱睿，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风景是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寺庙里虽没有种桃花，却有一些陆楠辨不出名字的花开着，在杳杳钟声，梵音阵阵里，似也沾染了几分佛性，显出几分清淡雅丽来。
沿着路上去，便直是庙门，有小沙弥等在门口，见了客人，便将他们迎入寺中。问了身份之后，又特地给安排了禅房，供他们午后休息。陆楠又不是真的来拜佛的，意思意思插了柱香，拜了一下，便带着朱睿四处闲逛。
寺庙里多是前来拜佛礼禅的女眷，所求的，或名或利或子孙或姻缘或美貌或平安。来来往往走过的大多都是些女子，男人是咸少看见的。
看了一圈，朱睿便忍不住问道：“她们求了佛祖，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吗？”
陆楠挑了挑眉，笑了起来：“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是不会的。求神拜佛，求的不过是个心安。以后九儿若是有什么想要做的事，还是莫要把希望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为妙。”
朱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娘，反正都是假的，以后我们便不要来这里了。”
陆楠眨眼笑了笑：“听说这里的斋菜乃是一绝。”
朱睿想了想，道：“那就把厨子带回去，让他做给娘吃。”
“那感觉都不同了，斋菜嘛，吃的是一个氛围。”陆楠笑眯眯道。
临近中午之时，听得女眷之中隐有些骚乱。陆楠找来沙弥问了一句，才知道是有一个女施主，一步一叩十分虔诚的上了寺庙来。陆楠于途中见过这个女子，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她是谁？”
“是杨老将军的女儿。杨小姐......她也是个苦命人。”
“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杨少将军去平匪，死于流矢。杨老将军听闻之后，直接气病在床。杨小姐如此虔诚，皆是愿着老将军能够好起来，为此便是折损寿命，也在所不惜。”说着，沙弥叹了口气，显然对于杨小姐格外怜悯：“杨老将军是个好人，少将军也年轻有为......少将军去了，老将军若是再倒下......”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是贫僧多言了。”
“无妨，多谢小师傅为我解惑。”
见沙弥走了，陆楠忍不住叹了口气。人间太多不平事，这不过是其中一件。
用了午膳之后，陆楠便准备准备打算告别了，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乱了起来，一问，才知道是有人礼佛晕倒了。而旁边的和尚们，顾忌着那是个女子，都不敢去碰她。这里来上香的女眷身份都不会太差，碰了哪一个，也许就会摊上甩不掉的大麻烦。然而若是迟迟的不处理，很明显也会摊上麻烦。
陆楠想了想，觉得自己顺手帮个忙并不是什么大事，便带着朱睿进了里面。然后陆楠便发觉，晕倒的正是那位杨姑娘。不过转念想想也属正常，她是真的一步一叩上来的，上山的路可是不短，疲累自是不必多说。
“我送杨姑娘去后院禅房歇息吧。”陆楠叹了口气道，她的臂力不弱，抱起一个纤瘦的女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松开朱睿的手，轻声道：“睿儿跟着我？若是不愿意，便在门口等我，我把杨姑娘送到，便回来了。”
“娘，快一点。”朱睿闷声道。显然他并不愿意跟着再去一趟。
“好的。”陆楠点点头，便抱起了杨姑娘，旁边的和尚都在感谢陆楠，这里引起的小骚乱，便又很快平息了下去。
那姑娘在中途的时候，似乎醒过一次，然而并不清醒，只睁了一下眼睛，就又昏了过去。她额头上的伤口看起来已经有些严重了，也许昏迷也不仅仅是疲累的关系。
陆楠把人送到禅房，又动手帮对方包扎了一下额头，吩咐人照顾好她，才离开去找朱睿。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朱睿并没有安静在原地等着，陆楠问了旁边的人，他们都说没有注意朱睿去了哪里。直到最后惊动了寺里的主持，发动了满寺的和尚，才在后山找到了朱睿。
见陆楠脸色沉了下来，显然生气了，朱睿才连忙解释道，说他本来是认真在等陆楠的，然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刚出现就说朱睿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后来知道了他在等他娘，就哄骗着说带他去找娘，然后朱睿就傻不拉叽跟对方走了？？直到事情闹大，陆楠漫山遍野的找人，找到了地点，朱睿要回去找陆楠了，那人才不知道是藏了起来还是走了？而且对方走的时候还不让他跟家长说遇见了他的事情？？
陆楠沉默听着，嗯……隐世高手，见朱睿骨骼清奇，一代练武奇才，所以要收个徒弟，把毕生武功内力传授于他？徒弟你个大头鬼，有这种好事？她要是来慢一点，孩子都让人拐走了！！还不让告诉她？？高手有这样的？？
陆楠笑意盈盈中带着杀气：“九儿给我描述一下那人长相。”
朱睿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强的，他立马反手就卖了那个人，听朱睿的描述，陆楠只知道是个老头。
“回头九儿讲给画师听，描个人图来。”然后劳资满城贴通缉令，非要抓到你丫个拐骗孩子的狗东西！
陆楠又看了一眼朱睿，很好，关于孩子的警惕性这方面，也需要加强一点了。随便来个骗子都能把人骗走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