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开导教育
即便是在久负盛名, 人才辈出的嵩山少林寺里，这个救了无花的和尚身份也很不寻常，单看他可以出外传扬佛法就可见一斑。并不是所有和尚，都有这个资格可以做这件事情的。
“不知大师佛号？”陆楠问道。
“贫僧佛号天湖。”和尚还是那样，看起来一副很温吞的模样。
天湖么...... 陆楠心中渐有了数。
天湖大师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气, 然而比他师兄天峰大师，还是稍微差了一点的, 不过差这一点本就无伤大雅, 也并不会影响什么，天湖大师仍旧是为人称道的佛门高僧。
天湖大师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陆楠便也自我介绍了一番, 她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声，不过那本也不重要。有些事情，要解决就应该一并解决。两人就无花的问题, 继续进行了探讨。
当日虽是无花是情急之中喊出“师父”二字, 然而当着众人的面，天湖大师表现出了默认的态度, 并不曾辩驳什么。而之后无花也一直叫着天湖大师为师父，天湖大师也并没有纠正于他。
佛门不打诳语。
陆楠自然是不希望无花就此遁入空门，随天湖大师修行了去。然而天湖大师一直默认，不曾辩驳, 是否也当真是看中无花的根骨聪明, 存了心思想要收无花为徒？还是只是单纯的只是心怀庇护之心？陆楠需要弄明白天湖大师的想法, 再对这件事进行合理的处理。
天湖大师并没有要强迫收徒的意思, 他的态度一直是不迅不急，极具有佛门风度的。然而陆楠却不是那种仗着人家脾气好，就占人家便宜，人家不说，就当做事情从未发生过的人。天湖大师救了无花这件事，也绝不是能够轻易绕过的。
最终陆楠终于同天湖大师商协出一套满意的解决方案。无花成为天湖大师的弟子不假，却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无花跟着陆楠在俗世修行，每年陆楠会带着无花至少去少林寺一次，让他感受佛法的熏陶，聆听天湖大师的教诲。
天湖大师对此并没有异议，这件事便就此定下了。
一叶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少年也不知道往何处而去，事情繁多，陆楠到底带着无花同天湖大师告别。
而因着无花缠着天湖大师，对方也一直很好脾气的纵容着他，陪他去寻找那个少年的踪迹，这些日子都不曾出外去传扬佛法。等到陆楠带着无花离去，他才终于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陆楠带着无花站在角落，看着台上慈眉善目的天湖大师，他正在讲着佛经。垂眉敛目，平和近人之中，三分宝相庄严：“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陆楠看着，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无花的头发：“那是你师父，你当记住他的恩情。”天湖大师做得不多，却也不少。
陆楠不信佛，也不信道，然而却唯独把恩情记得清楚。
无花点了点头：“爹，我记住了。”他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天湖大师，转身同陆楠离开了。
也就在两人离开之时，天湖大师目光仿佛不经意一样，落在了他们之前待的那个角落，他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收回了目光，继续讲解着他的佛经，仍旧是那般万事皆为烟云的温吞模样。
同天湖大师彻底分离之后，陆楠便询问了一番那个少年的模样。
从无花的描述里，陆楠知道那是个很清朗的少年，至少第一眼见去，你绝不会生起半点怀疑他是个坏人的想法的。
而描述之后，无花就垂下了头：“爹，我想学画画。”
陆楠一愣，便明白了无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描述得不够清楚，而想学画画，画出那个少年的画像。
无花变了。他一直垂着头，仿佛已不敢抬起头来面对陆楠。
他往日不是这样的。
能为自己取出“我花开尽百花杀”这样气势名字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没有骄傲锐气。他聪明，也善于利用自己的聪明。可是这一回的挫折，似乎已经让他彻底怀疑起自己。
一叶的失踪已经足够让人忧心，无花若是再出问题......
“你抬起头来。”陆楠凝视着无花道。
无花听话的抬起头来，十分的乖巧。
“草儿的事情......”
陆楠的话刚起了个头，无花就又垂下了头，他一点一点揉扯着自己的衣摆，不安又沉默。
“叫你抬起头来，听不见吗？”陆楠提高了一点声音，又道。
无花吓了一跳，他急忙又抬起了头，神情已经有些失措。
“你在自责？”陆楠道。
无花想低头，却又想起陆楠之前的话，便顿在了原地，他沉默了很久，才道：“爹，都是我不好。”
无论是不是他的错，至少他不推卸责任，能够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这一点值得肯定，然而现下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无花身上一直有些小问题，但是之前陆楠却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些小孩子的问题，等他再大些，懂事了就会改正。现下陆楠却觉得，她绝不能纵容姑息那些毛病的。
“你错在哪里？”
无花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垂下头，眼睛却看着地面，并不敢直视陆楠：“我......”
“看着我说话。”
无花抬眼看着陆楠，似乎终于积攒够了勇气：“我......我不该带着弟弟离家太远，不该知道那是个坏人还自作聪明去揭穿他，我应该带着弟弟走的......”当第一句话出口后，后面的话就仿佛没有那么难了，无花说得很流利。
“你很聪明。”陆楠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很骄傲。我一直都知道。因为你在旁人面前尚知道分寸，只是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骄傲来，所以我觉得那并没有什么。这是我的过错。也许我一直以来的态度，纵容了你的骄傲，让你膨胀骄傲得找不到自我，觉得天底下的人都蠢笨如猪，你自己天下第一......”
“不！爹！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想的！”无花慌忙解释道：“我没有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陆楠目光凝视着无花，似乎早已经看透了一切：“那你告诉我，你是否轻视了对方？你看出了那人是个坏人，你是不是觉得他这么蠢，竟还想骗到你，实在是愚蠢至极。所以你得意洋洋去揭穿他，以显现出自己无与伦比的聪明才智来......”
“我......”无花说不出话来，也反驳不出口。他期期艾艾好一会儿，才好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道：“爹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没有‘再’了。无花，你没有第二个弟弟了。所以，有的错只能犯一次，而这一次的代价就足够惨烈。我希望你永远记得这个教训。”陆楠轻笑了一声，摸了摸无花的头。她的语气非常自然，没有恐吓怒气，然而一字一句却无比残酷。
“爹我错了，我一定把弟弟找回来......”无花低下头，声音仿似抽泣。
陆楠摇了摇头：“你还不懂吗？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弄丟了草儿。如果这件事非要怪一个人，那么我自己全力承担。”陆楠的神情隐没在阴影里，她顿了顿，继续道：“在错误已经犯下之后，你随之做了弥补，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是我不得不说，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看着无花：“无花，你抬起头来，不要低头。人固然不可骄傲放纵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却也不可毫无骄傲自折傲骨卑微如尘。我希望你能够看清自己身上的不足并且加以改正，强化自己的优点并且发扬，而不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无花，抬起头来。”陆楠道：“不要哭，我希望你记得我今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好，爹，我会记得的。”他的脸颊上还有泪水，话语却仿佛保证一样，带着坚定。
看着无花抬起头来，陆楠伸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不要哭，无花。”她笑了笑，继续道：“即便现在，我仍然不觉得骄傲有什么不对。然而骄傲不是自大，也不是自负。居高临下，不合时宜的优越感，只会让你狠狠地栽个跟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何时都适用。”
说完这一番话，陆楠便笑了：“这些话，你听了也就听了，只是望你记得才好。否则今日我说的，便都是些无用废话。”
“我一定会记得的。”无花保证道。
“那么现在，你的错说完了，那么现在来说说我的吧。”陆楠道。
见无花诧异抬起头，陆楠笑了笑：“怎么？只以为今日我是只说你的错处，不反思自己的吗？这件事我自己也并不是无可指摘毫无错处。”这件事，她本就没有怪过无花，今日也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告诉他一些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