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咸鱼的第三十四天
这是一段不能倾诉的暗恋。
维兰登心知肚明。
他甚至连和凯撒莱恩争一争的想法都升不出来。
维兰登和凯撒莱恩之间地位身份的差别固然是一大问题, 而更多的……
维兰登知道，自己可以给文森特的, 恐怕要远远少于凯撒莱恩能够给文森特的。
而且凯撒莱恩是真的喜欢文森特，在维兰登还不知道凯撒莱恩为之拼命的目标还包括文森特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凯撒莱恩那勤勉日夜不倦的训练中透露出来的倪端——凯撒莱恩的内心有一个他愿意付出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维兰登自认为他恐怕无法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能力拿出更好的东西，自己拿什么去和凯撒莱恩争？
维兰登知道，在今日之后，他会收拾好所有不该有的心情，退回到凯撒拉恩最忠实的臣下、最值得信赖的好友的位置，然后祝福着文森特能够在凯撒莱恩这里得到幸福。
所以只有今天，只有这一刻，维兰登想要放开那些顾虑和担忧, 顺从自己的内心。
“文森特——我可以叫你文森特吗？”维兰登刚开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明明是想表现得更加风雅幽默的, 但谁知道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磕巴无聊的询问。
“你可以这么叫我, 不如说这么叫我反而更好呢。”文森特的目光从凄美的落日上往旁看了一眼, 回复道。
“毕竟总是被人喊‘阁下’、‘您’之类的, 实在是听了觉得手臂要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了。你如果愿意用文森特称呼我, 我会更高兴的。”文森特一边抱怨道，一边朝维兰登眨了眨眼。
维兰登很喜欢文森特对他这样的态度，带着些亲昵, 对、就像是朋友一样。
朋友一样。
维兰登的胃部像是要涌出一股灼烧喉咙的酸水, 一直要冒到口中。
“如果可以的话, 稍后您愿意和我一起看夜空吗？”维兰登喉头滚了滚，将那快要把自己焚烧殆尽的火焰强行压入了身体深处。
维兰登和凯撒莱恩那锐利进取的性子不一样，他更加内敛谨慎。
维兰登这样的性格适合包容别人，最擅长用润物无声的温柔，让猎物自动地跳入他的怀抱。
但如果要让他自己主动去争取、甚至是抢夺什么，这就让他手足无措了。
而文森特这样懒散淡泊的性子，维兰登除非用数年的时间让文森特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维兰登对他有多么重要，否则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文森特只会觉得维兰登真的是一个好人。
“今夜是月圆之夜，而且也是难得最靠近这片大陆的时刻。”维兰登指了指视线尽头和只剩下最顶端些微一点橘光的落日遥遥相对的银色月轮，轻声诉说道。
“在这里观看的位置是最佳的，如果伸出手，或许还可以探到那月亮之上呢。”维兰登说完，还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文森特顺着维兰登指去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了已经靠在山麓边缓慢攀爬的明月了。
那月亮又大又圆，和文森特前世所见过的月亮完全不一样，散发出来的光芒像是要顺着山麓凹陷下去的弧度流淌着，这正是这个世界月亮独有的现象——流光。
“今天不是月圆之夜。”文森特仔细地看了看，忽然道。
“嗯？今天不是吗？”维兰登有些惊讶，他看了看圆润的月轮，疑惑地抚开自己被风吹到颊边的金色碎发：“但是我看着月亮很圆啊？”
“我刚才算了算日子，今天不是，明天才是月圆之夜。”文森特说道。
作为一位颇有名声的法师，文森特在天文上的成就是无人可以匹及的。
他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但是当文森特听到背后传来维兰登有些闷闷的道歉声时，文森特还是对这名尽职尽责的俊秀骑士心软了下来。
“但是比起月圆之夜，我更喜欢今天。”文森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连忙补救道：“虽然还抱有一些缺憾，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吗？能够如同满月一样圆满无缺的也未免有些无趣。”
顿了顿，文森特接着道：“而且我也听说过一个说法。‘正因为今天不是满月，所以在等到明天的满月之前，还有希望。’这样的说法不也很美吗？”
维兰登怔住了。
文森特说的这两句话似乎化为实体，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到他的心脏上，将那鲜红柔软的器官砸得醍醐灌顶，砸得清醒沁凉。
“你说得对，再等到明天的满月之前，还有希望。”维兰登低声笑了起来，方才一直残存缭绕在心头上的失落和沮丧一扫而空。
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己也还有希望得到文森特的心呢？
他用靴子的前端挠了挠狮鹫菲欧娜的肚子，示意他的战宠蹲坐下来。
狮鹫菲欧娜照做了，维兰登不等狮鹫完全趴下，便身手矫健地跳了下来，然后站在高塔的屋檐上朝文森特伸出了手。
“那您可愿和我一起看今晚有缺憾的明月呢？”夜风吹拂着维兰登额前和颊边的碎发，在银色的月光下，这位黄金狮鹫的骑士团团长似乎散发出了不逊于白天的魅力。
他将俊秀的面容微微抬起，被上天细细雕琢过的脸庞浮现出足以让大半王都的女性们心神荡漾、神魂颠倒的温柔笑容。
“当然。”即便是文森特，都被维兰登此刻露出来的杀伤力巨大的笑容晃花了眼。
等文森特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维兰登拉着站在高塔屋顶之上。
“这是要？”文森特挑了挑眉，问道。
“还是坐下来看会比较好吧？”维兰登羞赧地笑了笑，将文森特按在了狮鹫菲欧娜已经蹲下来的身体上，自己也同时坐了下来，右侧的身体贴着文森特的。
这只毛色闪耀着纯金色泽的狮鹫十分懂得主人的心思，在文森特的背脊靠在它的身体上时，狮鹫菲欧娜将翅膀展开覆盖在了维兰登和文森特的前方，像是一床暖和又柔软的被子，抵挡着有些寒意的夜风。
背后靠着的是毛茸茸的狮鹫，前面有又轻又暖和的羽毛翅膀挡风，身旁还坐着一位也热乎乎的骑士团团长，这架势可是其他顶着寒风和凉意来赏月观星的人们享受不到的待遇。
维兰登尽管真的拉着文森特坐了下来，但是在这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就这么看着月亮，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落下来的流星？维兰登可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这么幸运，可以看到难得一见的流星。
他悄悄往旁边看了看，银色的月光流淌在文森特那纯黑的发丝上，顺着文森特贴在颊边的碎发，顺着脖颈滴落进他微微敞开的法师袍中。
——看得维兰登很想为文森特拂去那幸运的月光，又或者是以身相代，可以缭绕在文森特的周身。
攀爬在山麓边的圆月已经升至天空一端了，亦开始散发着皎洁明亮的光辉。
那光辉之明亮，让周围闪烁的群星都黯然失色。
即便是有流星，在月亮光辉的笼罩下，恐怕也看不到。
维兰登心下遗憾，但让他就这么离开却也有着不甘。
再多留一会吧，维兰登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可以让文森特耳目一新的东西。
斯莱特尔亚家族的贵族小姐和冒险者私奔的传闻？
不行，这个也太老套了，市面上流传的故事和小说中，类似情节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啊，有了！
维兰登忽然想起白天去拜访温德金的宅邸时，在走廊中看到的那位温德金曾祖母，‘雪莉·鲍伯尔’的画像。
这位美艳的女性除了她那强劲的实力被人敬仰外，神秘的情史也为人津津乐道。
维兰登也曾在成为凯撒莱恩的副手后，听闻过一些猜测和轶事，而根据他的判断，恐怕有九成真。
“说起来，文森特，我记得今天在温德金的宅邸，你似乎对那位雪莉阁下很有兴趣？”维兰登轻声问道。
月色很美，沐浴在月色下静静看着他的文森特也很美。
如果说文森特的外表并不符合当下女性们对男性的审美——女性们更喜欢健壮的、阳光的、金发碧眼更是她们心中的宠儿——但是文森特的眼睛很好看。
不管是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可以倒映出星空和月辉的眼瞳，还是那纤长颤动的睫羽，又或者在眼尾末梢处上挑勾出一个的小弧，都像一把钩子，一下又一下勾动着维兰登的心房。
维兰登以前一直觉得黑色很普通，但是他却很喜欢文森特的黑发和黑眸，这世上没有其他的颜色能够和文森特的亚弄相媲美。
没有任何一种颜色可以如文森特的眼睛一样包含着万物，又映照出万物。
文森特看着维兰登，银色的月光淋在这位金发骑士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凛凛的光辉。
他听到了维兰登的询问，也并不意外维兰登会这么问，毕竟当时在走廊上，文森特的注意力大半都被那位‘雪莉·鲍伯尔’所吸引了。
文森特也没有必要隐瞒这一点。
“是啊，我对那位雪莉阁下很有兴趣，只可惜无法亲眼见到她的风姿。”文森特眨了眨眼，回答道。